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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3:覆世之人(七)

    白阮很意外听到这样的要求,他淡淡的,却又充满了威严的扫了一眼跪坐在南风身后的阿郎。

    “凭何?”

    凭何。他说的是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

    南风的眼中惊艳未退,脸上闪过一抹急怒:“凭何?白阮,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侍,难道你也不允吗?”

    南风许是从阿郎的口中听到什么,他的语气中,觉得我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实在不值得劳烦他过来登门,现下他已经亲自登门了,那还是给了我大大的面子。也算是他向白阮稍微示好的一点表示,若是白阮不买帐,就又是我们的不识抬举,甚至是故意为难了。因此,他的怒意来得急也来得凶,一下子便全身的气场都打开了来,黑色的袍角在空气里簌簌的抖动,咧咧的风声不断的响起。

    在月门里对同门人动法术,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是违反了月门守规的。

    白阮做为代表月门的大徒,此刻虽然离十日才习满法术,比南风晚上一些,但也由不得南风在他面前得寸进尺。

    只见白阮唰一下站起来,我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得白阮充满迫力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南少累了,回去吧。”说完,面前忽然爆发了一道强烈刺眼的光芒。

    在这光芒的刺激下,我视力一花,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阿郎慌慌的叫了声:“南少……”南风的声音则是不敢置信的惊愕:“白阮你……”

    嘭的一声。

    很快的,就像是烟花绚丽的绽放。

    烟花散后,迷烟退尽。坐在白阮面前几案后的那几人全都不见了。

    南风,阿郎,几个随行的男侍,被白阮用法术丢出了院子之外。不知道他们会在何处落在,运气好的话白阮是丢回他们自己的院中,运气不好,则有可能丢出月门之外,或是哪个山沟沟里。

    白阮代表的是月门,南少虽然说是从生门来的同门师弟,却也不可有冒犯到白阮的资格。加之他习得的法术虽然是生门里难得一见的高深了,但也白阮一比,他还差了一截。

    有些东西南风他不知道,我也是到后面才知道的。光凭习来的祈文法术的话,两人或许不分高低,但是白阮生来便昌与众不同的异术者,他注定了拥有别人所无法达到的法力高度,南风不服而百般刁难,最后只能落得一个自己狼狈的结果罢了。

    纯儿看到南风等人被白阮施术丢了出去,吓得头一伏紧紧的缩在地上。

    纯儿与阿郎一直暗地有些往来,她为了取代我位子经常与阿郎暗通,告诉阿郎我将做事的时间地点,甚至配合阿郎将我调离出月门之外提水干活。为的就是让阿郎欺负我,污我名声。同时,阿郎是自来到这里以后,便暗自对我打起了主意,两人一拍即合,做了不少背着我的事情。

    这些事情,她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其实白阮一直是看在眼中,只是将这些做为临离开月门前对我的一点点试炼,而没有加以阻挠吱声罢了。

    而“我”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这样的欺负一直不言不语,忍气吞声。是以才让这两人胆子越来越大,纯儿甚至向阿郎进言,扇动他借用南风的力道将我夺到身边去,今后爱干嘛干嘛。阿郎也是,听了这些话蠢蠢****,结果竟然真的照做了。

    这一下阿郎同南风都被白阮在众目睽睽之下扔了出去,按两人的脾性,丢脸丢得如此彻底,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迁怒的话,纯儿是首当其冲。

    纯儿伏地,脸上转过的全是对南风的担忧,她就没想到自己在白阮这一方会有什么结果。

    白阮在将南风等人丢出去的同时,自己也消失了。身影一遁,不知到哪去了。

    这个房间里,此时只剩下我与纯儿两个。

    我看她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想必是害怕了。

    我抿了抿唇,本想做点什么,但想了一会儿,终是作罢。一声不吭的从她面前走过,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雨……雨……”

    身后是纯儿怯怯的叫声,我听而未闻。

    夜晚,又到深夜。

    我听说南风等人不是被白阮丢回院子的,而是被丢到了山脚下的村民口。村民口这个地方,是山下一个大的部族集体放养生畜的地方,那里多的是畜生排放出来的废物。白阮将他们往那里一扔,回来的时候据说他们黑色的衣服上都沾满了白白花花的臭物。

    这一下可是炸了锅了。事情都闹到了月老人那里去了。可是月老人长年封闭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是白阮谁也进去不得。任南风在外面闹了多久,月老人也没有一点动静。

    入夜的时候南风闹累了,筱岚才终于劝服他暂先回到自己院中休息。

    阿郎想要我做他女伴的事情,也在月门中传得沸沸扬扬。

    整个月门从下午时起,到现在都还处在激情澎湃中,每个人嘴里都离不开“雨儿阿郎”这两个名字,仿佛在他们口中我就成了某一对的**小人了。

    如果不是这夜晚太深太浓重,我想这些人的嘴还要聊到天亮的。

    月门的夜就像是被施了咒一样,一到后半夜的时分,就会特别的沉重,压得每一个人的眼皮都睁不开来,不得不按时爬****榻进入梦乡。

    我的耳朵又抖擞了起来。我感觉耳尖的部位微微伸长,耳力便也随着耳朵的形状变化而渐为灵敏。

    我的鼻子没有改变,但鼻腔里的气味愈变得明显。

    我的手指还始敲动,身体里有一股按耐不住的蠢蠢****。

    我的鼠性又开始暴发了。

    我从被子里悄悄滑了出来,蹑手蹑脚的窜出了门外。

    我顺着鼻子里分辨出来的香气,来到了香味最浓的地方。

    灶房。

    这里果然有我最喜欢的肉肉。

    啊,只要每天晚上都能吃上这些肉肉,其他的一切我又何必在乎。

    我尽情的享受着我的美食。

    白阮食用量少,习惯吃山里自种的珍奇之物。

    月门里为正式的门徒服务的男侍女侍,例如纯儿晚儿中年大叔等,他们虽因沾了仙气可以不必为生老病死烦恼,却仍脱不了凡人进食五谷的需求。这些准备好的肉类什么的,都是给他们自己食用的。刚入月门的初级门徒等,有时也会食用这些东西。

    我吃得很是享受,却因为太过于沉醉其中,而忽略了最近的这些肉食,不但再也不难寻找,而且也越备越多,是怎样的一个危险讯号。

    离白阮习满祈文法术还剩三天了。

    南风被扔出去后,阿郎再也没敢在我面前晃。

    晚儿最近明显情绪低落,她因为自己绝无被选中带走的机会而沮丧。

    纯儿的情绪有些奇怪,总是动不动的悄悄盯着我出神,但当我看过去时,她又飞快的转了头。好似隐瞒着我什么。

    上次的事情闹得虽大,却也没有什么后续。因为月门最大的事情就是替白阮筹备他习满祈文术后,正式成为月门大祭师的盛大仪式。

    平顺而繁忙,紧张而有序的日子又过了一天。

    还有两天了。后天,就是白阮习满,而我们共同出山的日子了。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来临,也因为这样的期待,夜晚都提早了入睡的时间。

    因为在这里的日子,撇去烦杂的人等之后,白阮虽然面目冷淡,对我却也不错的。本以为他漠视我爱欺负是不重视,但他为了我扔出了南风等人,这一举动已经告知了所有人,我对之于他的重要性,至少,与一般的女侍不同。

    是以,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可以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在白阮的身边,将来四处游历山水什么的,即使不回去,也是好的。

    可是,这只是一个愚蠢又天真的想法罢了。

    是夜,未入深夜,我的鼠性又复活了起来。

    最近灶房里的肉特别的鲜美,似乎在烹饪的时候加了什么特殊的调料香料,越吃越是上瘾,让人仅是想想都口水直流。

    往日我是在沉睡时闭着眼睛凭着本性摸去灶房的,现在我却还未睡着,已经被体内的那种饿意催急了,一旦确定了身旁的两人呼吸匀称之后,立刻从毯子低下溜了出来,咻一声的窜出了门外。

    迫不及待的冲向灶房的我,没有听到在我出来之后,房间里传来一阵细小微弱的声音。

    “晚儿,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好像是一只很大的老鼠冲了出去……”

    肉,很香,今次这个是肥硕的鹿腿肉,肉厚又**,甜味似乎从肉汁里面冒出来,一咬下去立刻溢满了整个口腔。

    我痴迷一样的享受着这一顿美食。

    仿佛是别人为我特制的美食。

    我沉醉在这样的幸福时刻,不愿醒来。

    然而,一把尖厉的声音仿佛冰冷的利刃,划破了夜空,割破了我安全世界的堡垒。

    “啊,好大的一只鼠精”

    “果然是你大鼠精,我看你今次还往哪逃”

    我仓惶的掉了头,丢下口中的美食,箭一样的速度往灶房的窗外跳去。

    我手脚矫捷,半人高的窗口也阻不住我。可我一落下之后,立刻掉进了一张网中。

    我四肢挥动着,看着近在眼前的地面,却怎么也抓不住触不到。

    我被腾空的网罗住了。

    南风的脸孔忽然出现在我的旁边。

    “抓住你了,雨儿——大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