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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岁月(157)

    “……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大功于天下, 须共立之。今日之事,后应者斩……”

    严格看着清宁已经沉沉的睡过去了, 然后就合上了手里的书,轻轻的给她盖上被子。

    视线转回来, 又不免落到手边的一本厚厚的书册上。

    这是自家岳父给自己的胎教材料, 是一本包装特别高大上的《资治通鉴》。

    刚拿到手里的时候还有些发愣, 谁见过用这玩意给孩子胎教的。但岳父给了他就接着。刚开始念的时候还不顺溜, 更有许多的生僻字是念错了的。而清宁了, 闭着眼睛, 但总能在错的时候出声订正。他这才知道,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资治通鉴背的滚瓜烂熟了。

    而今读了一些日子了, 竟是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这书,岳父不光是拿出来叫自己读给孩子听的。

    孩子能不能真的受教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受教了。

    这书其实是给自己选的吧。

    这份心意是不能辜负的。拿着书想往下读, 但这在屋里翻书, 只怕会吵到清宁。拿着书上二楼,见清远正站在的窗户口朝下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嘛呢?”他走过去问了一声, 探头朝楼下看了一眼, 楼下好像站着个姑娘,“找你的?”

    能进到这里面, 那这姑娘家也不是普通的人家吧。

    清远‘嗯’了一声, 看着楼下的越影, 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这天可不好,一会子下雨了……”严格催他:“……不管是啥事……都该下去跟人家把话说清楚……”

    清远心说,我觉得我说的挺清楚的。

    自己和越影两人其实并不合适。可以说两人很多地方的不合是不可调和的。

    但这样的家属院,来来往往的,看到这事会怎么想就不好说了。关键是,能进来这里,很可能家里的也不是普通人家。

    这种事当断不断,是最麻烦的。

    他拿了外套下去:“钥匙我带了,不用特意等着给我开门。”

    严格应着,顺便就把窗帘给拉起来了。

    秋风起了,凉意渐浓。

    越影裹了裹身上的风衣,把脸往大衣的领子里藏了藏,听见大门的开合声,她眼睛一亮,迅速看过去,见出来的果然是清远,就先是一笑,继而眼圈就红了:“你可算下来了。我都站累了,外面也可冷了。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凉的……”

    清远的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没动。只道:“先上车吧,咱们找个地方。”

    越影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紧紧的跟着清远身后,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

    “系上安全带。”清远手按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正前方。

    越影抿着嘴:“你就不能……以前都是你给我系的……我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我都说了我以后会改的……你能别对我这么冷冰冰吗?”

    清远抿着嘴唇,又重复了一遍:“系上安全带。”

    越影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但还是自己把安全带给系好了。

    车子一直往前看,越影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熟悉的街景:“我没说我要回学校……不是说要找个地方聊聊吗?”

    清远没说话,直到把车停在她们学校的校门口。这才道:“我怕你跟我谈完,不会希望我送你来学校,所以,我先把你送到地方。至于谈谈……车里就行。我能先问问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事实上,他已经很清楚的说过分手了。

    她的电话他并没有拉黑,她也会发一些短信过来。如果不涉及感情的事,比如问一些出国的事情之类,他也会回复她。后来,她开始往自己的学校跑,甚至去宿舍,帮自己洗衣服整理内务。

    但说句实话,自己的生活习惯很好。床单被罩这些每周都会换。衣服也是一样,带回家家里有保姆的,塞到洗衣机里就洗出来的事。

    她去了,把被罩之类的全都扒拉下来,不管是用洗的还是不用洗的,玩七八糟的都给洗了。关键是里面好些衣服压根就是不能水洗的。

    宿舍里的同学就劝:“人家姑娘都这样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跟人家好好处……这么努力的为你改变的贤惠……”

    可自己从没设想过自己的女朋友或者说妻子,是一个多贤惠的人。

    能做家务当然是优点,但不会做有什么关系。我请的起保姆。

    这都不是主要的。

    两个人相处,得彼此都觉得身心愉快。

    她总是努力的改变,变的越来越不是她了。她觉得委屈了,可自己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改变就变的更愉悦。

    他这么跟她说过,但似乎效果并不是多好。

    她给他送吃的,送亲手做的饭菜。她给他送饮料,捧着鲜榨的饮料总是出现在任何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教学楼下,宿舍里、篮球场、足球场,只要他去的地方,她总能找到。

    而且,更是找到自己家了。

    他的表情的严肃了起来:“你在查我?”

    越影摇头:“没有!我没查你。就是……就是……你老是不理我,我同学说见过你带着一个漂亮姑娘还去了妇产科……我以为你……我开车跟了你几天,我见你买蛋糕……见你买花篮买鲜花……你还去了孕婴店……你每次的终点站都是那个家属区……我找了我姑姑……我姑父的同学家也在你们那个家属区住……然后我就进去了……我已经在里面转了很多天了……我见到一个穿着孕妇装的姑娘进进出出的,还见过一个有点丰满的大姐姐抱着孩子进出……直到那天我在车里……哭的睡着了……然后听见在你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在你家的门口朝里喊,清宁,锅里的汤必须喝……我才知道我大概误会你了……那里是你家。说话的是你妈,孕妇那个是你姐,那个带孩子的大姐姐怕也是你姐或者是你嫂子……”

    她不是有意的查,可这却叫他更不舒服了!

    跟踪他的背后,是一种对他人品的怀疑和不信任。

    清远就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哪怕是任性,那也是你自己。你看你,现在活的都不像是你了。你就做你又如何……咱们俩不适合,并不意味着你不好……”

    “可我的男朋友走了……他甩了我……”越影艰难的道:“这就是我的失败……”

    “要这么说,这也是我的失败。”谁没失恋过,难道失恋了就是失败了?清远就说:“如果这样叫你难受,你甩了我就是了……”

    “我不甩你!”越影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只是误会了你而已。我已经那么努力的再改变了……”

    清远就问她:“你是真爱我爱的离不开我,还是因为我的离开叫你承受不住这种你自认为的失败?”

    “我自然是爱你的!”越影回答的斩钉截铁。

    “爱我就是一边说在改变,一边又不信我非得跟踪我?”清远苦笑:“越影,你更爱你……爱你的面子……你喜欢的是那种被一个家境不错自身条件不错的男孩追求的过程……”

    “你想说,这能满足我的虚荣心,是不是?”越影冷笑一声,“你是出身不错,自身条件不错,我家也不是没名没姓……我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你不接受就不接受,何苦这么羞辱我……”

    说完,直接解开安全带,然后下车,重重的甩上车门。

    清远在安全带上看了几眼,一个气急的人,稳稳的解开了安全带,而不是因为生气先往车下冲,等遇到阻碍才气急败坏的去解安全带。

    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羞恼。

    她急匆匆的走了,其实她内心深处是刻意回避那个话题的。

    那就是说,她其实心里也是清楚的,她的爱,并没有表现中的纯粹。

    或许在说分手之前,是真的纯粹的。可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人心,到底还是变了一些的。

    话题到这里暂时中止了,之后还会怎么样?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纠缠,已经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困扰了。

    随后,他也积极的查越影的情况。

    越影自己说,她家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家。可把各个系统都查了一遍,也没有谁是姓越的。

    或许是随了母姓?

    清远隐晦的跟江山和乔南了解了一下。他们属于这个圈子的老人了,可以说对一些家族的密辛,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一提姓越的,倒是把两人都给问住了。这个姓氏本来就少见,要是听过,肯定是会记住的。两人琢磨了半天,都没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直到乔南回家了,才又打电话给清远:“我想起个……不知道是不是……我记得,京市左副市娶的第二任老婆,是姓越的。好像是带了个继女进门的……”

    也就是说越影的继父可能是京市左副市。

    京市是直辖市,副市也是副部。

    心里揣着事,结果呢,一回家就听到欢声笑语。

    自家老妈高升了,京市市长。

    一家子正商量着搬家的事,要搬到市政府大院去。

    清远默默的闭上眼睛,孽缘啊!这以后住在一个大院里,有的磨了。

    那边的住房结构跟这边差不多。搬进去的时候都已经落雪了。

    乔迁之喜,有喜没喜的,好些人带人登门拜访了。家里就得接待。

    左家住的也不远,在复式的公寓楼那边。来的时候是一家人一起来的。

    越影跟在一家人身后,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清远。她妈却笑道:“我们家左云比较腼腆,家远以后常带带,出门多交一些朋友……”

    左云是左市长跟前妻生的,比越影要小一岁。要说腼腆,那倒是真谈不上,那姑娘坐在一边跟清宁说话,有问有答,教养很好的样子。

    对她后妈这么特别关照,这姑娘连眼睛都没抬,林雨桐还能听见她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并没有因为谁的打搅而中断跟清宁的话题:“……孕妇操其实是可以做一些的,防止由于怀孕期体重的增加和重心的变化等引起的肌肉疲劳和功能降低……可解除腿部疲劳,减轻腰部的沉重感……松弛腰部和骨盆的肌肉,为使将来分娩时婴儿能顺利通过产道等做准备……”

    清宁恨惊讶:“你是学医的?”

    左云抿嘴笑:“还算不上是医生,只能算是实习生。正跟着实习呢……明年……明年我大概能算得上个产科大夫……”

    越影她妈又接话:“我们家左云,不是我夸。真是不知道省了多少心。比她姐还小了一岁,如今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开始实习……本来我跟她爸的意思,还是想叫她去国外,读一年医科博士的……”

    左云还是一个眼神都没往那边看,只对清宁说:“……跟您是不能比的,我主要是学,您在研究生阶段已经是在研究了。所以,研究生跟研究生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听说您是现在的博士学位也快拿到了,好些大学有意聘请您当客座教授……”

    话里话外,嫌弃后妈说话没见识。

    左市zhang也不过哈哈一笑,好像对自己的孩子也非常无奈的样子。

    越影坐在她妈边上低垂着头,只觉得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在清远和他的家人面前,她觉得自家妈的行为丢人极了。

    这次拜访之后,清远还以为会跟越影纠缠下去呢,却没想到,一周后,接到越影的短信:我出国了!再见!别告诉别人我跟你交往过的事,尤其是我的家人。谢谢!

    她的行为,清远是理解不了的。但还是能零零散散的知道一些她的消息,都是常来家中跟自家姐姐聊天的左云偶尔说起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是困扰了。空间拉开了距离,时间能够叫人淡忘一切。

    也许,这段感情到这里,就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那天林雨桐和四爷早就看出自家儿子的异样了,谁也没往透了说。见事情终结了,这孩子好像半点没有受到半点的影响,这事就更没有被提起的必要了。

    不过,这段感情到底是给了清远一些教训,恋爱不是随便谈的。不是碰上一个刚好就是命定之人的。所以,在开始一段感情的时候就得更慎重。

    就像是跟越影之间,他也不是没有过错。开始的太随意!以后,没认准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开始。

    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日子就逍遥了。

    看看自家姐姐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然后周末没事的时候就抱着启明遛一遛。

    清宁赶他出去交女朋友,他都不去。

    他的理论是这样的:急什么,该遇上的时候就遇上了。

    每到周末,家里就热闹的不得了。清平和徐强肯定是会带着孩子过去的,不管清辉去不去,叶子总是会到的。

    每次来,也不空手,或是几斤水果,或是顺手买的鲜菜。来了也从来不闲着,厨房客厅两头跑。

    英子就跟清平说:“你看清辉家这媳妇,多精明。比起花花,那可是精明多了。”

    那倒是!

    就说花花吧,要是得闲了,到四叔这边转转,能吃亏吗?

    过来带两斤水果,回去肯定叫你带一堆东西回去。这处着处着,关系自然就亲近了。像是叶子,给姚思云打电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说,这回我四婶给我啥了,那回咋占了四叔四婶的光了。

    然后姚思云逢人就夸,说老四和桐对清辉两口子有多好,很照顾孩子们云云。比他们这亲生父母也不差什么。

    话传来传去就传到林雨桐的耳朵里了。这好话谁不乐意听?

    听了这话,是不是得觉得这俩孩子特别知道好歹?

    花花就不一样了,一年到头非必要绝不登门,也不打电话。但凡来了,也是有事。

    这也就是四爷和林雨桐,见得人多了。知道这上门勤快不勤快,其实跟其他的关系不大,只在于是不是会做人。

    要不然,就清丰那两口子的办事做派,你说人心里得多不舒坦。

    比方说清宁怀孕了吧,虽说谁家不生孩子,但表示一下重视这总是该的吧。叶子呢?就是在外面吃顿饭,觉得哪道菜好,都打包回来叫清宁尝尝。其实多数清宁也都是意思的吃上一两口。要说清辉对她二姐关心,那绝对是真的。但要说叶子跟清宁有多深的感情而那么关心?那是扯淡!

    反观花花,花花来了一趟,是给清宁送自家做的那种小花衣服虎头鞋的。是她妈在老家做好给她寄过来,她给送过来的。

    要是花花不重视,能把这事跟她妈说。她妈也是知道这边是给她家外孙女治病出了大力气的,于是亲手给做衣服鞋子,哪怕知道人家城里人或许根本不会给孩子穿到身上。但还是用心的做了,然后寄过来。花花是一句口花花都不会,就说我妈做的,二姐你收着。

    然后就没有了。

    叶子呢?

    “二姐……我吃这个菜觉得可爽口,就给你送来了……”

    “二姐……这家的水果都是无公害的,我多买了点,给你放冰箱……吃着好我再给你买……”

    “二姐……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没事跟我姐夫出去一块散散心……”

    就是这样的!

    其实叫清平说,她自己其实还是很怕跟叶子这种人打交道的。不是觉得人家不好,是她自己知道,她面上都做不到人家那份上。

    清宁也跟她妈嘀咕:“要说起来,是我跟清辉的感情好?还是我大姐跟清辉的感情好?从清辉那里,自然是跟我大姐最亲近。可看叶子,其实对我比对我大姐殷勤。这也就是我姐向来不爱计较这些事……”

    林雨桐就笑:“所以说啊,精明和拙笨之间,很难就说哪一样一定是好的。精明的过了,也自然就有不周全的地方。有得有失!”

    说着就看清远:“以后找对象也是一样……”

    又来了!

    清远拔腿就走:“公司那边还有事我没处理完,晚上回来会很晚,不用特意等我……”

    清宁忍不住就笑,用叉子插着雪梨块往嘴里塞,那边盯着电视。看的是京市台,新闻联播后面是京市新闻。

    自家妈在新闻里出镜频率还是很高的。刚参加完这个剪彩,又去视察奥运体育场的工地,然后又到敬老院孤儿院,最后还去了学校。

    反正是只看新闻,就知道她一天到晚得有多忙。

    清宁就说:“晚上回来早点,早点歇……”

    “明儿早不了,晚上还有一个文艺界的座谈会……”

    清宁摸着肚子,跟孩子说:“估计以后想看见你姥姥,就只能在新闻里了。”

    没错,电视、网络、报纸等等,都能看见她的身影了。

    城郊一家简陋的棚户房里,马小婷正蹲在外面炒菜,旧电视只能接受到本地的京市一套,电视新闻播报的声音不断的传来:“……今日,市委副书ji,市zhang林雨桐,视察了xxx工程,在视察的时候指出……”

    她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带着雪花的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身影。

    灰色的呢子大衣黑裤子,脚上是黑色的平底皮鞋。

    简单甚至是朴素,但就是觉得很威严,好看不好看的,倒成了其次。

    她收回视线,心里不是滋味。谁能想到她能走到今天?

    老五靠在床边,盯着电视,心里也是滋味难言。

    他想起了几个哥哥结婚时的事情,那时候家里的日子艰难,一天娶了四房嫂子进门。大嫂子不好相处,气的自家妈常常一个人半夜的抹眼泪。二嫂子最好,真跟个姐姐似的。只要自己伸手要钱,她一准给。三毛五毛,一块两块,都给。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从来没提过钱这事。还有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那时候多半都是二姐给做的。三嫂子呢?大大咧咧的,但脏衣服,她也都顺手给洗了。四嫂呢?本就是一条巷子里长大的,都是极为熟悉的人。成了四嫂了,没直接给过自己多少好处,但每个月都是给自家爸妈不少钱的。自己娶媳妇,多数其实都是她给爸妈的孝敬钱。

    除了大嫂子之外,其实这几个嫂子对他都算是不错。有好吃的拿回来说是给爸妈的,其实也都知道,是进了自己的肚子了。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是从娶了马小婷开始的。那时候她长的多好看啊!眼睛毛嘟嘟的,雾蒙蒙的。看见了就喜欢的不得了。哪怕都知道她的眼睛其实是有问题的,散光的特别厉害,属于弱视那一类。他也坚决的娶了。

    娶回来发现她是啥也不会干的。

    不说做衣服做鞋这些细致的活,就是洗衣服,她也做不好的。哪里是脏的,她看不太出来。往往是脏的地方还脏着呢,不脏的地方都洗的褪色了。还有做饭,如今是习惯了,才吃她做的饭,其实以前,他真是不习惯的。葱叶上的泥点子愣是看不见,剁吧剁吧就下锅了。所以家里的饭都是他做的。如今是累死累活的,感觉身体撑不下来了,她才开始接手做饭的事了。大概也知道会有清洗不干净的事,所以她都是摸着齐齐的洗一遍。虽然也会有偶尔洗不干净的地方,但大体上是能看的过眼了。

    下地干活呢,就更别提了!

    你叫她锄草,她锄掉的都是苗。你说离的远看不清楚,那你蹲下拔草吧,可蹲下照样看不清楚。苗能留下一半就不错了。

    收废品这倒是能干,可出了跟人跑的事之后,敢叫她弄这个吗?在货站认识的男人更多,谁知道她会不会活泛。

    真跟个祖宗一样供着,也这么多年了。

    偶尔也会想起跟赵爱华一起过的日子。其实真想过的舒服,不在乎女人多年轻多漂亮,在于她实心实意的跟你过日子。

    后来他自己也悟了,这才觉得马小婷其实是藏奸。

    她是真看不见还是假看不见?是不是故意那样不干活的?

    以前的缺点,让他觉得有一种要把她照顾好的冲动。可是现在呢?想起来就叫人觉得面目可憎。总觉得她那些干不了,都是故意的。

    婉丽其实有些话是说对了!

    她说:“你以为她回来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那是在那边的日子不好过了,那是拿了人家的钱没地方去了。那是知道回来这里你家里有关系能摆平这事!你当她真心惦记你和孩子呢!你就是人家找来耕地的牛,你还有力气的时候,她虽然鞭打你,但至少还给你喂饱草料。等你没力气的时候……你猜她会怎么做?你看她会不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卖你的肉……”

    自家妈那时候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说过:“跟你二姐四嫂,要把关系处好了。你二姐敦厚,心肠软。你有难处了,她不搭把手心里都过意不去。你四嫂呢,是有本事,但人心眼正。心肠不软,但不乐意在小事上计较。你记住,她哪怕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都够你受用一辈子的。”

    这话言犹在耳啊!

    现在想想,这话真对!件件都应验了。

    就像是三哥似的,把二姐一声声的叫姐,在人前都把四嫂说成他妹子。

    这么说着,就是叫人觉得亲。

    然后结果呢?三哥那家业是咋来的?没有四哥四嫂,他闯不出那么大的一片来。

    赵爱华那时候也说:“亲哥亲嫂子的,你都不亲着,那你想跟谁亲?”

    那时候是为啥说的这句话呢?

    是了!是为了家里的架子车的。那时候二哥的果园子正用车呢,结果马小婷的哥哥到镇上拉个东西,路上碰见了他说要借车子。他就跑去把二哥装到车上的果子给卸下来,把车子给大舅子用了。

    赵爱华那时候倒是没多生气,就说:“她哥哥是亲哥哥,你哥哥就不是亲哥哥。自家哥哥正用着呢,你哪怕是从别人家借一辆给你那前大舅子用呢。怎么会从自家哥哥手里硬拿了,给了人家。你都不知道一步近两步远的道理。”

    是啊!鬼迷心窍啊!

    谁跟自己亲都分不出来了!

    他此刻心里就想着,要是不是娶的马小婷,或者当初马小婷回来自己没跟赵爱华离婚,会是个什么样呢?

    吴达和吴双每月会挣钱供养清雪和清雨上学,这是当初就说好的。

    清雪……到了京城给清雪去报名的时候才察觉到,清雪那个学校啊……真不是啥好学校。里面只招收了一级的学生,学校也就两栋旧的六层楼。操场还没村上小学的操场大。这跟电视上看的大学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嘛。还有啥不明白的,这熊孩子上的根本就不是啥好学校,骗自己跟她妈呢。但是到如今了,村里都知道自家孩子上了大学了,能怎么办呢?

    上吧!

    一万多,生活费还得另算。

    这将来出来,会是个什么情况呢?工作不好找吧。

    这要是还跟赵爱华过的话,自家四哥四嫂,其实对两个孩子那是真心的好。哪怕是清雪没考好,也会给安排一个好的出路。最不济也跟清涓似的。

    而清雨,会叫清雨辍学吗?不会的!不管是学技术还是学啥,总会叫他念完书的。哪怕是不念书,看看清辉,安排的出路不会比清辉差了。

    可现在呢?

    儿女的将来成了一座大山似的,压在他的身上。晚上,马小婷能睡的安枕,他却睡不着。

    要是跟四嫂处的好,清雪将来在京城找个学校教书都没啥问题的。

    电视画面上,正是自家四嫂在学校视察的画面。

    马小婷进来,‘啪’一声把电视关了,“吃饭吧。新闻有啥好看的。”

    简易的桌子上,摆着一小盆的炒白菜。不是那种白菜心,都是绿绿的那种白菜最外面的叶子。马小婷得意:“你说这些城里人,不知道咋想的。这么好的叶子,就都不要了。我拿着麻袋捡回来了,都是好的,够咱吃半个月的……”

    他想起婉丽的话:“人到这世上走一遭,为的是啥?无非是吃喝穿戴,图个快活。你说苦巴巴的赚钱,到头来你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将来便宜哪个王八蛋去。给你儿子留着?”紧跟着她耻笑了一声。

    他不知她这这耻笑到底是耻笑什么?

    是耻笑自己光会赚钱不会花钱?耻笑自己想不开?亦或者……是耻笑自己所谓的儿子也许就压根不是自己的种?

    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耻笑,他心里一股子怒火瞬间就涨起来。

    蹭一下站起来,抬脚将桌子踢翻了。那炒出来的白菜帮子,就那么洒落了一地。

    马小婷怒:“你又撒的什么风?看人家当了市长了,后悔没巴结?”

    老五不想理她,抬脚直接就走。马小婷气哼哼的收拾了东西,料想着他一时半会回来不了。也不再另外做饭了。拿了钱,直接去楼下的小铺子,买了一个卤猪蹄,想了想又买了一个卤好的猪心,买了一**孩子都爱喝的可乐,要那种大**的,坐在屋子自去吃喝她的去了。

    老五呢?则在城中村里转着。

    越是偏僻的巷子,越是吸引人。好些个路口,都坐着露着胳膊大腿的老娘们。脸画的跟猴屁股似的,看不出年龄长相来。但他在心里比着,连婉丽都不如,更不要说年轻时候的马小婷了。

    那老娘们过来就拉他:“大哥,做不做,快餐五十……”

    这就五十啊?

    你咋不去抢呢?

    他看不上,直接从那黑巷子里穿过去,走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小路,就到了大路上。外面跟里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在小卖铺要了一**二锅头,要了一袋子酒鬼花生,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喝。看看过往的女人,也比花那五十块钱强些。

    喝了多少也不知道,反正是尿急了。尿急去哪啊?

    找不到公厕啊?

    他觉得,要是有机会一定得跟四嫂说说,这么大一京城,怎么找个厕所就这么难呢。

    然后就朝路边走,记得那有个工地。

    对着工地的围墙,放水正觉得舒服呢。怎么听着里面轰隆隆的声响呢?

    声音还挺近的!

    他左看看,右瞅瞅的,还没看明白呢。就觉得工地的围墙上有东西哗啦啦的掉下来,他瞪大了眼睛……

    然后猛地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才听到声音,吵吵嚷嚷的。

    一个声音是:“……伤者现在不能出院……他现在的情况还要观察……”

    另一个是马小婷的声音:“我是病人家属,我要出院,找家好点的医院行不行?”

    老五放心了,这还算是靠谱。知道给自己找一家好医院。

    他昏昏沉沉的被扶到担架上,就听耳边马小婷的声音传来:“就是头上破了个口子,已经缝上了,腿骨折了,问题不大……要是疼,我给你买点止疼药。现在咱们得先去工地上,这不赔够五十万,咱就赖住他们……你就躺在担架上,我雇上两个人抬着你……咱们能不能发财,就看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