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都市言情 > 七姝梦 > 剑渊悬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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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条怖蚓恶战如龙,楼垣尽覆,殿阁齐吞,所过尽成墟丘;巨影荫蔽之下,大群饿鬼饥怪借烛‘阴’灯强光掩护、从陆地一侧浩然漫涌向冤仇城,恍似万年不遇的逆天瀑洪,无数双圆溜溜鬼眼闪‘荡’着攫食与死亡的火;烛‘阴’灯雪耀耀的光柱兴奋地扫来划去,活像一群嗅迹觅食的恶犬,将这濒临暗海的古城化为一座巨大的灯光舞池。

    九成九的鬼怪被吸引到陆地一侧去了。

    豢龙烈山、羌原鹯、逄鸾、葆霖四人从海岸一侧突入了冤仇城!

    摩云淼枫剑炸光未落,烈山已闪电般驰步奔近、剑锋“朴”地捅透一个绿腐鬼—— 这厮的肠、胃、肝、脾、肾一股脑全从背上爆迸绽抛出去、正糊在后边一个狼鬼脸上;羌原鹯顺势扯走那狼鬼爪中宣‘花’大斧、转手“呼”地劈进他狗脑瓜里。他们前脚翻越断墙进城,烈山后脚旋身甩剑,蓝白‘色’剑光一柱擎天、狂扫城头群鬼;一排排鬼怪被拦‘胸’拦腰扫中,灒出的‘肉’浆脓血炽若熔岩;碎石纷飞如弹,楔进周遭更多鬼怪的头颅,一股股鬼脑汁暴喷烈潠!他们脑袋爆了,身体却仍在前冲!无头之身失去控制、冲过头秤砣般跌下城墙、梭入磈垒堆与尸骨山摔成张张‘肉’饼——

    “铖将军他们在哪儿?”

    “往城心找!”烈山手指正前方说道。

    烈山当先,羌、逄紧随,葆霖殿后,向城心无前‘挺’进,惊雷滚地般涤‘荡’开一条尸谷似的血路,其情其景恰似破竹之状;群鬼在他们的攻势下节节熸退、望风悚栗、如鹜逡溃,飞起的、蹍烂的、蹋扁的挂满墙、压满地。然而入城越深鬼怪越多!空场上鬼群滂湃,犹如蚁阵蝗云;巷道中鬼垒积压,好似溢巢‘乱’蜂!太多了!渐渐涣然‘欲’涫、滃然‘欲’沸了,简直是一大锅开水!

    但仅仅是多,却有量无质、脆弱得紧—— 阎冥中物产极度贫瘠,食物异常匮乏,捕人为食或同类相食皆非长远之计,豢养人类更无可能,故阎界鬼怪常年形同饥殍,再凶顽也早给饿虚脱了,能披坚执锐、呐喊冲锋已属勉强,寻常之辈十四五个也未必敌得过一名阳间武士,何况是万夫难挡、且有司幽人神剑加持的烈山他们呢!人鬼、僵尸鬼、绿腐鬼更惨,因其原为阳间生物,不似狼鬼、妖鬼、潜沙鬼之类生于黑暗、无需日照;从小到大困居地下、缺乏光照与饮食的他们往往身躯佝偻、骨骼畸形、筋软体虚,只配给烈山一行当瓜作菜、砍到手软!

    而眼下这场恶战,究其起因也是“鬼为食亡”:冤仇城乃冥中第一大“人圈”,阳间捕来人类多集中于此,统一宰杀、配给发放,方圆百千里内全指着此城吃饭,岂敢有失?不想近日一撮背信弃义鬼里应外合霸了此城,只顾一时饕餮痛快、三年储备半天吃光,其他鬼怪焉有不兴兵讨伐之理!

    双方怖蚓愈战愈烈,直打得破绽血淋、身裂皮迸,亦将蓝宝石“云‘洞’”照下的光柱‘弄’得忽暗忽明、雾散云飞;忽闻一声地坼天崩的巨响,一座塔楼早被它们撞坍崩落、四分五解倾倒下来,许多巨石、碎砾、器具“砰哩梆啷”当头砸坠,将地面鬼怪、棚屋埋葬无算。烈山躬身钻过两座垮塌中的棚屋、猛捽住当面一只妖鬼,摩云淼枫剑刹那间‘射’出一根粗比大树的光龙,轰他个腑脏甩抛;剑光落处的火团、浓烟如涝水般堆漫四去,焚炙熏呛得一片鬼哭怪嚎。羌原鹯、逄鸾一左一右引弓‘乱’‘射’,越‘射’越快、越‘射’越猛,弓身弓弦像狂奔中猛兽的肺叶一样急张急弛,沿途鬼怪的惨叫与血‘肉’横飞声‘混’淆不辨——

    “—— 主公当心!”

    葆霖突然大叫。他们看到前方棚屋一整排、一连串地“吱吱嘎嘎”倒伏折叠—— 一辆三鬼推千斤铁滑车迎头碾轧过来,像在骨牌阵里冲掀!顿时只见逄鸾轻功登壁、腾身跃起,三支箭一并甩上弓弦、“嗖”地将推车的三只潜沙鬼齐齐‘射’翻;烈山同时‘抽’手甩出一束剑光—— “轰!!!—— ”铁滑车凌空!它翻跳起十几米高、湮没入耀眼‘欲’盲的蓝白焰火,宛如一簇蓝湛湛焱牡丹盛开街头!无数灯盏般灼亮碎块八方燀‘射’,中心一团炀熔‘混’沌大铁坨通红白炽好似铁水,拽着纱缎形火舌“朴”地扎进地里,哗然迸爆,无异钢包!一队鬼怪追在铁滑车后边满以为‘性’命无忧,谁想这下遭了殃,一家伙熔化蒸发了一多半!剩下几个没熔化的,也像着了火的弹球、弹子一样被热‘浪’劲风捶出数十米远!

    铁滑车没了,大拨鬼怪没了,但前路亦被半流淌状的熔融铁坨、铁浆堵死,热如炮烙,不可‘逼’近。

    “走这边!”

    蓝光闪烁之间,烈山早已挥剑砍向青铜高墙,如斩烂泥,生生削出一个‘门’‘洞’来!——

    —— ‘门’‘洞’对面鬼怪更多!

    穿越‘门’‘洞’的四人与铺地淹城的鬼怪短兵相接起来。烈山剑斩铍挑、撕开中路;葆霖双手双枪、全无破绽。战场‘混’‘乱’如是,羌、逄二将已无暇补充箭矢,于是不再用弓,以锤戟、双钩相掩相护、配合厮杀—— 羌原鹯挥戟把个绿腐鬼右胳膊钉进地里,逄鸾疾扑跟进抡钩便扫——

    “嗷!!!—— ”

    一只狼鬼拽着狂飙横空而至,将一个僵尸鬼一钯筑得零碎,断躯残体满地‘抽’搐。一眨眼间—— 几乎是眨眼都来不及!远处的城墙上下霎时间鬼兵弸盖、怪卒充牣!正在围攻烈山四人的鬼怪们瞬间由猎者堕为猎物,犹如蝼蚁碎豆丢进碾盘,只剩下逃散蹦跳的份儿!一场盛大的血洗狂欢就此开始—— 攻城的鬼怪大军到了!

    烈山他们趁‘乱’砍杀出去,绕道迂回、继续赶往城心。

    两军‘交’战益发‘激’烈,怖蚓间的缠斗也难解难分—— 它们竟如扶摇龙卷般“顶天立地”直树起来,全躯旋飘颤舞,头端击碎了幽冥天顶,火芒溅星五光十‘色’,比人间的节日礼‘花’还要壮美;尾端巨犁似地耕耘着城池,屡见略略一蹭、微微一擦、轻轻一挨,即有数十座台阁塔楼“轰隆隆”化作瓦砾废墟、千百间棚屋篷房“哗啦啦”夷为平旷赤地;两军流矢流弹打在它们皮上,立刻“叮当”一声弹开、连个白印儿也没!

    阎冥首屈一指的古城就这样毁于一旦,而两军鬼怪早已忘却了‘交’战的理由!他们没有策略,没有阵型,没有组织—— 只是受本能的野兽血‘性’驱使着,像抢食的鲨鱼群、鳄鱼群一样胡杀‘乱’打、你挣我夺,一帮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疯畜生!

    怖蚓击碎的‘洞’顶砸到了地面。烟尘弥霄,巨石震壤,倾盆瀑落的熔岩浆犹如夺命天火,形似一‘床’来自炼狱的席被,铺城盖野,魔焰黑玄,涂炭众生。烈山看见那些人鬼、妖鬼、狼鬼、僵尸鬼、绿腐鬼、潜沙鬼……在‘乱’石与熔岩的雨点、硫磺与蒸汽的雾烟中千方百计地挣命,又千方百计地杀戮着与自己一样千方百计挣命的敌人……可怜,可怜!纵然非人,纵然是鬼怪,战场也毫不减残酷!—— 怖蚓、坠石、熔岩的癫风暴霖自然不辨敌我,双方鬼怪更是不屑、不愿也不能辨识敌我!无论敌军亦或友军,惨死在他们眼前的情景都像在他们头脑里、神经里打了‘鸡’血,令他们快感无穷!—— 不知是因麻木而嗜血,还是因嗜血而麻木!鬼眼球鬼睛珠都被鲜血染红了!

    “—— 快跑!”烈山边奔边躲、边杀边喊:“当心石头和熔岩!城心没多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