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未竟一生 > 从前慢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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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溪蔓推开‘门’,尽管已经在外面偷偷洗了脸。但是泛红的眼睛仍然在一瞬间出卖她自己,因为她看到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看电视的穆川在看到自己后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连翘着的二郎‘腿’都被反‘射’‘性’地放下来。

    “怎么了?”穆川怯怯地开口,看起来好像还哭过,所以也就连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失了分寸,他可是最怕看到‘女’孩哭了。

    没有回应。空气里横亘着诡异的沉默。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嘛。”他走到她的身边,努力装作轻松地调侃着,声音却无比僵硬,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穆川,我害怕。”邵溪蔓在话说出口的同时瞬间滑落在地,幸好穆川眼疾手快在落地的瞬间接住了她,把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你怕什么?”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他眼里满是对她的疼惜。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想要走近的兴趣?

    “我怕被别人丢下。”

    “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么,你会照顾我吗?”

    “当然啊。”

    “多久呢?”

    “傻瓜,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所以许下这样的诺然,明知道自己是无法实现的,在那样的时刻,还是希望不要让她失望。这样算是爱情了吗?他并不是乐意被任何感情禁锢住的人,热爱自由,向往天空,梦想着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也会在一进入大学时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航空专业,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可是遇见了邵溪蔓,一切就都变了。他被折了翼,伤口里不断有鲜血流出,他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感觉,究竟又有多绝望?

    他走出机场大厅。掌心里紧紧攥住一个小时前被同意的退学申请书。棱角分明的边缘把手心硌得生疼。

    邵溪蔓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对于现在的他而言。

    已经无谓好坏。

    “一定要我去吗?”邵溪蔓下意识地抓住穆川的手,有温热的汗渗出来。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满脸无辜的样子。

    “我相信你,你可以的。”穆川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眸子里闪烁着光,泛着信任。

    “好吧,我试试。”她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车,战战兢兢地向收银台走去。穆川说她应该学会克服心理障碍,学会与陌生人正常沟通,那么,不应该让他失望才对吧。

    可是真的可以吗?她习惯‘性’地转过身看他,却看到他皱紧了眉头看着手机屏幕,神‘色’还有些古怪。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诶,不管了。”她懊恼地摇摇头,把心里一切的杂念都甩开,现在还是专心致志地区克服困难吧,这样的话,穆川应该会很开心吧。她握紧拳头,在心里又给自己不断地加油打气,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收银台。

    “多少钱?”她的嘴角,有笑容轻轻扬起来。

    那是给自己的奖赏,对自己的善待。

    同时也是,善待每个爱自己的人。

    她把收据凭条得意洋洋地扬到穆川的眼前,原来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啊。这样一想着,心里就莫名欢喜起来。可是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本以为会被他大肆夸奖一番,谁知道穆川只是点点头,扯出一个看起来十分勉强的笑容,最起码也应该鼓励一下吧。像是被人迎头泼下凉水,一下就浇熄了她心里所有的热情。

    也是因为刚刚的讯息?

    到底是谁如此重要,还能够左右他的情绪吗?

    邵溪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穆川借故出去外面打电话了。

    到底是什么人?连通电话也要瞒着她?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啊。

    他不会丢下自己吧,像季涯,像所有人那样。

    会吗?

    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像是上了年纪的更年期‘妇’‘女’一样乐此不疲。心里的恐慌无限放大,突然就感受到了悲伤,出乎意料。她就这样反复幻想着,连穆川什么时候走进来都不知道。

    “怎么了?怎么好像生气了?”他头疼地按着太阳‘穴’,疲倦地开口,尽量让语气变得平和,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不合适宜地想起来,他看着屏幕上不停跳跃着的好友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了些许安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刚刚退学就被父母知道了。虽然家里对他的管教一直很自由,但‘私’自退学这件事,对父母来说,还是有些过分了。所以他才会选择闭口不谈,等自己先在这边找份工作安定下来再回去负荆请罪也不迟,因为这样想着,所以心里到也安慰,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也不知道好友去劝解的结果怎么样了?

    他急切地站起身,刚准备外出接电话时却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呵斥住。

    “你要去干什嘛?!”邵溪蔓从沙发站起来,面‘色’难堪。

    “接电话啊,怎么了?”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抬‘腿’往外走。

    “有什么电话是我不能听的吗?”邵溪蔓面无表情地问道,这样的质问让他浑身不舒服,自己本‘性’里本来就不喜欢受人管教。

    “好了,别闹了,我很快就回来。”他不耐烦地回应着,还是先解决完事情再来跟她解释。只是他没有想到邵溪蔓会突然冲上前抢了他的手机,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让他在一瞬间就厌恶起来。

    “你去接啊。”哀伤的震颤。

    “邵溪蔓,你够了啊,你到底想干嘛!?”穆川在也压抑不了,忍不住咆哮起来。

    沉默。两人各自僵持着。

    “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过了很久,邵溪蔓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颤抖。

    她只是想要,在每个值得被鼓掌的时刻能听到他的喝彩而已。

    这样有错吗?有吗?

    “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是觉得,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而已。”

    “呵,是吗?”

    是不是连我对你来说,也没有意义了啊。

    邵溪蔓把手里的手机朝穆川重重地掷出去,夺‘门’而出。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想要走到的地方,哪里都没有。

    她只是害怕,一次又一次被人丢下。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如果有一天连他也要失去,那么自己该怎么办?灵魂漂浮着,像是没有尽头,找不到出口。所要负荷的超出生命之重,她连累了的憩息地都没有。

    还真是悲哀啊。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痛哭流涕,行人投来陌生的注目,却没有人肯停下来问一句,世人竟如此令人失望吗?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无法开口,畏惧所有人,失去说话的能力。

    只有自己的生活,令她恐慌,像是万丈深渊。

    穆川从地上捡起手机,才想起来邵溪蔓还没完全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下意识地就要去追,手机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像是早已注定。

    “你刚才干嘛去了,伯母被你气得晕过去了,有什么事先回来再说吧。”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你怎么办呢?

    穆川想起邵溪蔓向他提过的季涯,既然是儿时玩伴,那么应该可以信任吧。况且现在,好像也只可以信任他了阿。

    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呢?我那么爱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你?

    为什么我要爱上你?

    “你好,能帮我个忙吗?”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清瘦男子,诚惶诚恐。

    “你能帮我找到邵溪蔓吗?我怕她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请你转告她,我去机场办手续了,请务必让她在晚上6点钟赶过来。”

    “如果那时候她还没来的话,我就自己走了。”

    “谢谢,拜托你了。”

    如果她没来的话,我就自己走了

    如果她没来的话,

    我就自己走了

    季涯站在警察局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像是恶魇,一遍一遍缠绕着他。如果自己不那么自‘私’,那么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是罪人。他看着邵溪蔓一步一步走进去的脚步,喃喃自语。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走路都极其费力。他不知道为什么邵溪蔓想要来这里干嘛,自从知道穆川的飞机失事的消息,她就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

    他甚至跑去外地把她的父母找回来。

    可是,还是没有用。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白,穆川给她的,是整个世界。

    只不过,为时已晚。

    邵溪蔓站在窗口外的位置。脸上苍白,嘴‘唇’因为太久没喝水变得干裂,隐隐有血丝渗出来,她张了张口,听到自己干瘪得刺耳的声音。

    “你好,我要改名。”

    “呃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院。”

    “我要改名。”

    “好吧,证件带了吗?”

    “带了!”

    “你要改成什么呢?你的名字‘挺’好听啊。”接待人员神‘色’古怪地看他她一眼。

    “邵川。”

    为什么房间壁纸要是蓝‘色’的就好了?

    因为我喜欢天空啊。

    记忆中的人笑容明亮,连眼睛都闪烁着光芒。

    有你在的天空,一点都会很晴朗吧。

    因为,你是那样好的人。所以,以后,我就以你的名义继续很好的生活下去吧。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告诉自己。

    然后世界突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后呢?”阮落恩掉‘抽’了一半的烟,抬起头看着季涯。

    “然后。”他轻轻眯起眼睛,思绪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情况越来越糟糕,我总是看到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对着他们曾经用过的所有东西说话,尝试着自杀,自闭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上,不愿与任何人沟通,抑郁暴躁,‘精’神越来越脆弱,再后来,为了防止她出事,就把她送到了这里。”

    “现在呢,还好吗?”

    “现在,状态还不错,比以前好很多,只不过医生说,要回复正常会很难。其实我‘挺’后悔呢。如果当初是我在陪在她身边,多带她到外面治疗的话,或许他们连在网上结识的机会都没有。”

    “那为什么之前你没做呢?”

    “我自‘私’地认为,只要她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那么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就算她永远封闭,照顾她一辈子也没有关系。”季涯懊恼地低下头,阮落没再说话。

    感情本来就与对错无关,既然做了,就得做好日后承受的准备。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良久,阮落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开口。

    “嗯。”

    她看着眼前苍白的‘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在目光中进行对峙。墙上的挂钟突然咋这个时候响起来,好像是被人调控起来的,指在6点的位置。

    邵溪蔓突然越过她想要走出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异常的冷,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迅速传遍所有感官。阮落打了个‘激’灵后把手缩回去。

    “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好像有人在等我,我要去找他。”邵溪蔓转过头茫然地看着她。

    原来这么久了,她还在等他。

    “你要找谁?”

    “我不知道。”

    阮落用手捂住嘴巴,把呼之‘欲’出的名字吞咽回去,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不知道我要找谁。”

    “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