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虎头山 > 第十九节、盼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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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盼收获

    锁子一岁一月了,能会走,会说话,夫妻二人很开心。孩子能像个活宝,时刻创新着,二人意外又惊喜。为了他,使他家的土地最多,山娃最辛苦,是将土地全开了,也竭力种上了。但是还早,时值冬天,只好继续等盼望,盼美好。去年,他家已有收获,然而少,害虫实在太多,又还账了。再要买工具,工具总坏,还要多留种子,替大家都留。想法太多了,就指望今年,一下子打个翻身仗,就能缓过来了。也因此,还教育了人们,都跟他学,也竭力把地种上了,可种子太少,就盼今年的他。于是,虎头山换模样了,换成细碎百衲衣,变星星点点,砸破了绵密而茂盛的林子。因此叶子很自豪,是丈夫的表率,大家的功劳,大家还在盼望他,承载新希望。于是,她也被推在人前,说话有份量了,是沾丈夫的光,咋能不自豪?

    终于开‘春’了,空气透明,阳光变暖,可是依旧冷。寒气料峭,是因为山上的积雪,深沟里也是积雪,水渠边堆满冰碴。然而水芹菜绿了,成翠个盈盈,暖坡上的积雪已化了。因此,到正午的时候,叶子带娃下来了,入沟要拔水芹菜,也想娃锻炼。她左手提篮,右手护拉着儿,爱儿还不让拉他。却只见,暖坡上荫重了,细芽冒上来,艾蒿和野萝卜缨子格外灿烂,成绿油油的。该丰盈了,生命绽放,让亭亭‘玉’立,是天的恩赐,叶子喜悦想。于是得解放了,获拯救,对所有生命,她细心蹲下来,仔细拔掐水芹菜。是望不尽的喜悦,她又站起来,再找艾蒿,野萝卜缨子。同时告诉儿:“打即日起,不必再熬辛苦了,有新鲜吃了。”但是爱儿听不懂,只专注于他的喜悦,专踩碎冰,追流水声。因此,她不得已拉他,还分散他,说道:“看,水菜,多嫩多‘激’灵。”可是爱儿长大了,已有主见,还造咯噔声。她假装生气,就责难:“淘气。”爱儿这才走过来,却道:“碧,翠。”她顿时高兴,惊讶爱儿都能说‘抽’象的字了,就猛欢喜。

    她抱过爱儿,和他‘交’流:“还有碧,翠呢。再几天,结榆钱,生吃是脆生生,甜滋滋的。熟吃是滑溜溜,光嫩嫩的,想不想吃呀?”爱儿问:“哪儿?”她道:“没长出来呢。”爱儿就不理她,挤身出去,还踩碎冰,细雪。她站起身道:“看坡上,那是**坡,咱的土地。等雪化了,咱要上那里去干活,让你见,绿油油的麦子,是打粮食呢。爱儿呀,能好过了,你该是多有福的孩子。”正说话,突然坡顶起歌声,有人凄异地唱道:

    十月的天凉哇哇

    十一月的水冷怕怕

    腊月的萝卜冰

    成正月把人熬煎的,早成了瓜瓜

    是刘生娃,怪可怜的,媳‘妇’刚死,娘又饿死了,因此受刺‘激’。咋就上那个地方?叶子想,然而人看不见。刘生娃还唱,却是哀嚎:

    把人饿的干声唤

    腹内无食猪叫唤

    谁给他大吃碗面

    他大给谁唱‘乱’弹

    “不敢废了呀,咋办?还有孩子,整日疯疯癫癫。”叶子悲叹,但想他唱的还有道理,却一点也不好玩。刘生娃声音弱了,终于消失了,大概走远了。突然寂寞,已到下午,她看篮子,早满了。于是与儿做商量,她问:“咱回吧?一会儿怕冷。”然而儿还没有顽够呢,不肯走,她只好拉他。才起身,先吓了一跳,一个男人走过来,陌生人。她紧张抱孩子,赶紧走,在深沟的地方。不料那人追过来,直扑她,叫道:“救命。”那也不管,她紧急跑,死抓着孩子。那人扑倒就起不来了,哭道:“救‘女’人?”她这才忙站定,急问:“人呢?”那人道:“后面,要死了。”她着急道:“快,引路。”那人爬起来,慌张往回跑。继续入深沟,看到了,一个‘女’人,骨瘦如孩,爬在沟畔上。她急忙叫:“快起来,地上‘阴’。”那‘女’人动弹又趴下,**道:“大嫂。”她紧急吩咐:“快背,跟我走。”可是男人犹豫了,她才问:“背不动?”男人道:“还有孩子,能不能救?”她再吃一惊,忙问:“在哪儿?”男人只顾自己的脸,蹲地上哭号,诉道:“估计早死了。”她怒道:“那也看看。”男人这才又往回跑,头顶之上是狼‘洞’,她不敢走了,不自觉道:“狼‘洞’?”男人道:“不是狼‘洞’,是我们住的地方。”她震惊道:“亏得恶狼没有回来。”

    继续往前走,也看到了,一孩子置于青石上,用破棉絮包裹着。男人揪心不敢看,她先上去,抱孩子,孩子果然没气了。可身体软着,也许能救,她转身就走,真想救孩子。她竭力贴于内身,责难道:“作孽呀,为人之父母?”男人紧急跟上来,‘女’人对面扑过来,哭道:“我的儿?”她没好气道:“还有脸?”一对父母不敢言语,忙取碎步,一人提篮,一人抱锁子,诚惶诚恐希望儿子还能救。可算到家了,忙将细儿暖于热炕上,再用热棉被包裹着。尤不放心,就小心捏揣,仔细‘揉’搓,她盼细儿能早醒。可是细儿不醒,就再捏揣,继续‘揉’搓,也吓得另外二人一直都不敢言语。足足有两个时辰,细儿终于醒了,很微弱地哭,也不停。细儿似乎明白,他的爹娘不要他,才竭力抗拒,要用尽力气。这下好了,得救了,另外二人感恩而羞愧地哭,双双跪于地上,不知咋谢恩人。叶子却没有好气,就不管他们,只管做饭,拿出珍惜的白面。她只做一碗,是稀面糊糊,单喂孩子。待到孩子吃饱后,他睡了,看来是真饿了,因此做第二次饭,为剩下的人。这一次,她擀灰面,做浆水面,也已是最好的招待了。吃完饭,二人终于有力气,叩完头,这才说话。男人道:“我叫黄立,‘女’人叫菜‘花’,是躲债出来的,年前就来了,实在是没办法。”说完他哭,‘女’人也哭。看他们可怜,她才道:“那也不能不要孩子。”又道,“不说了,这儿人少。若愿意,就留下来,也能安家。”

    黄立哭道:“愿意咋不愿意,都走投无路了。老家在黄村,啥事不剩。只一间茅庵,也抵了人,才打架。还欠账,越回不去了。”她问:“既然年前出来了,冬天在哪里,一直流‘浪’?”黄立道:“是啊,一直顺沿山一带。不敢回去,怕人追赶。偏又孩子降生了,把罪都受尽了。”她安慰道:“那真住下吧,日子也能熬。这儿人少,地却不缺,还能做个好邻居。等过几年,日子好了,就算债主追上来,你都有力气还了。”二人赶紧应承,猛欢喜,可算是有根了。她就再叮咛:“以后,不管多难,绝不许愧对孩子。”二人哭道:“不会了。”更抱紧孩子。突然,黄立站起来,宣告:“打今儿,我儿叫黄恩念。意

    思是说,黄家将永念恩人的大恩大德。”她嗔道:“言重了,名字我不管,但不许客气。”菜‘花’终于说话,她道:“应当应份啊,大嫂?本想让孩子拜你,可无力,才不敢攀。但请问,你孩子叫?”叶子道:“拜不拜一样,不拜我都拿他当亲孩子。我家儿叫锁子,要紧紧锁于身边。”菜‘花’羞愧地问:“大嫂呀,让他俩成哥俩,你看呢?”叶子道:“那当然好,成兄弟,就都不孤单。不过,再莫叫我大嫂,要叫我姐。”菜‘花’欢喜道:“知道了,亲姐。”

    黄昏时,山娃回来了,先见新邻居,后知好姐妹,因此高兴。他道:“明天带你去立户,你就能获地。接着,替你盖房,暂时盖窝棚。吃的你不用愁,有大家,这样就安定了。还好,你种过水田,如今旱田照样种。只是要开地,等慢慢好。”黄立‘激’动道:“太好了,这样能牢靠,大恩就不言谢了。可是啥也没有,工具,锅,都没有?”山娃道:“暂时住一起,工具我借你,种子也借你。先种菜,种庄稼晚了。”夫妻二人感动道:“还没有的,光沾你的。”叶子笑道:“可以学狩猎呀,‘春’天了,我和妹妹去挖菜,不久‘花’也开了。”于是两家人高兴,晚上住一起,成一家人。第二天,山娃来找谭德懿,带着黄立,很快落户了。还替他获地,在浅龙沟,靠近四伯的地方。因此盖房,傅家人都来了,不久房子建成了。然而,两家人仍住一起,方便吃饭,也想照应。

    天再暖,‘春’有劲,遍地‘花’开。到处生新鲜,野味也强,吃的马上不愁了。又不久,槐‘花’开,努力绽放,绚烂得满山都是。于是添香,引来蜜蜂,格外忙,成群而至。再招来小兔子,偷吃脚下,还来飞鸟,齐醉于‘花’丛中。因此动物也来了,嬉戏‘花’间,尽情演绎着生命的神话,是和睦相处。正是这样的日子,叶子菜‘花’才来了,要采槐‘花’,趁男人看孩子的时候。她们入山林,欢喜喜鹊先迎接,再是各种‘花’鸟,包围她们,其实是奔槐‘花’。于是高兴,菜‘花’道:“姐呀,就是不一样,山上新鲜,空气有甜的味道。”叶子问:“哪稻田上呢?”菜‘花’道:“是淤泥的味道,腥的味道,浑浊的味道。”叶子笑道:“这么快,就不爱家乡?只夸这里的好。”菜‘花’道:“我说的是真的嘛,这里还韶光好。”叶子问:“你哪来那么多好词?”菜‘花’哀伤道:“我以前是读过书的。”叶子指责她:“那也不许胡思‘乱’想。你先看,这一场清凉雨,使得林子多脆嫩,已盎然了。”菜‘花’笑道:“姐呀,还说我?你最多好词。”叶子道:“我也是听过书的。”

    二人互夸着,齐长‘精’神,都振奋,因此折槐‘花’,捋槐‘花’,放进篮子里。她们放,蜜蜂飞进来,夺进‘花’丛中,偷采蜜,要偷懒了。于是菜‘花’笑道:“姐呀快看,蜜蜂不服气,哺育不绕‘花’树下,有思想了。”叶子笑道:“还琢磨你呀?专挑好词。我也知道,生灵喜悦于烂漫。但我们急需要口粮,只好夺新鲜。”菜‘花’再笑道:“谁呀姐?光说我。”说着抓一把槐‘花’递进嘴里,是满口清香,甜滋滋的。篮子很快装满了,倒进背篓里,还采摘,也满了。菜‘花’道:“姐呀,该回了?够了。”她心念孩子。叶子却道:“难得男人看孩子,我想多采,要送人。”菜‘花’问:“你想送谁呀?”叶子道:“一送我大,二送我姐,都在千户。然后送给集贤人,让都尝尝鲜。”菜‘花’哀伤道:“我也想送我娘家,在集贤,怕不敢,让人给抓住了。”叶子道:“那就半夜去,半夜再回来。”如此菜‘花’高兴了,她才道:“那我也多采。”再多采,二人的话就更多了,叶子先问:“你家的地已开了多少?”菜‘花’道:“接近十亩,三亩已种了菜了,还想种豆。”叶子问:“你生活已能习惯?”菜‘花’道:“不习惯,人就是贱,天天是‘肉’还不惯。亏得我大哥,不然他,还笨着呢。”叶子道:“慢慢来,我当时也一样。心想:是‘肉’,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菜‘花’道:“‘肉’是好,可还是饿,不能像饭顶用。”叶子道:“慢慢就会好。”话说中,都采多了,因此转移。二人各背一背篓,剩余‘交’给男人,由他们转移。于是当晚,山娃上千户,后上集贤。上集贤,黄立也去了,是偷着去的。

    转眼间,已近夏天,燕子先至。燕子上厅堂,叽叽喳喳,因此做商量。商定以后,开始垒窝,飞出院子,直入彩云间。紧接着,布谷鸟来了,一路仙唱:“算黄算割。”真优美,多动听。黄鹂也来了,金灿灿的,像金子,活跃于林梢直上。“都是太美了,真漂亮。”叶子教儿学用词,就介绍:“它们可是神鸟,是王母娘娘的使者,于是秀丽。来传达神的旨意,想道喜,也是催人急收获来了。”儿子不懂,但爱看,因此想要,就才追着跑。叶子道:“神鸟,不敢抓,只能看,是替人要唱出心中的歌。”然而也有讨厌者,是麻雀,‘花’喜鹊,及各种彩鸟。它们成群结队飞出来,专为害人,是枉披了一身秀丽的衣裳。于是添烦恼,要看庄稼,害人不敢闲着,麦子已经泛黄。可是成空跑,它们飞越于头顶,反戏‘弄’于人。一会儿西,一会儿东,它们飘来‘荡’去,人哪能追上?就累得气喘吁吁,还害怕踩坏庄稼。因此人骂它,它又吃饱了,呼啸而过,再嘲笑人们,直恨得人牙根子痒痒。

    不料,这才受害的一部分,还有大害,那就是流民。也不知咋的,呼啦啦冲来大面积流民,将所有村子都给围了。“到底咋回事?”人们惊慌着问。流民才道:“没吃的,还有散兵游勇,是从西安城逃出来的。”于是更害怕了,他们还人多,最怕像蝗虫,成疯抢,变一夜光。因此守庄稼,不分昼夜,不安传到虎头山,各家也都守。于是,山娃越要守庄稼,他和叶子爬上**坡,各守一半。先是看鸟,紧张盯着,再是看人,还好他们是在山上。锁子一人留家里,又叮咛给菜‘花’,也是替燕子留‘门’,希望能留住喜庆。刚下一场雨,土地稀松着,但不泥泞,因此是坡地的好处。然而却需谨慎,怕踩坏庄稼,于是探索着靠前。今天的心情很好,不见鸟儿来,空气也好。还有更好,始终不见传说中流民的影子,他们真庆幸是在山上。因此山娃下坡了,要替谭家修工具,还可以带上黄立,而且对方是给管饭。于是剩叶子一个人,她才向地心走,想到杨家安墓‘穴’的地方。她很奇怪,越往深麦子越浅,是一样的地呀。忽然很自豪,她家的土地最多,麦子也最多,因此感念于丈夫。丈夫是楷模,是榜样,于是人人敬重,连她也沾了光。思想着,她来到杨家要安墓‘穴’的地方,是一处高地,分外浑圆,而且优美,这就是‘奶’嘴。其实为一片沙地,寸树不生,寸草不长,却有一种攀上天的感觉。猛然间,四面下陷,虎峪河伸手可得。外平原尽收眼底,村镇很近,也十分清楚。

    因此,叶子坐下来,想休息,也想享受于观察。这才见,平原如一张浩瀚的绿毯,又像似海洋,海洋绵延起‘波’‘浪’,美妙极了。她心魂‘荡’漾,于是历数,想知道有多少村庄?她在数,一个个小岛,

    但渐渐地数不清了。大村子好数,是千户,蒋村,祖庵,集贤,豆村,终南。至于小村子,细如线,如游丝,难分辨。她这才再看颜‘色’,由远及近,深绿,绿,淡黄,如一抹抹阳光,黄太少,淹没于大海里。她后看虎头山,变成百衲衣,如补丁,地还是太少。然而也是丈夫的功劳,绣‘花’了森林的绿袍,掀开了虎头山新的一页。她很自豪,才继续北望,见一道明丽的光线,那就是渭水。渭水将平原分为南北两半,以北是土塬,据说是八娘逃过来的地方。到最后,她还将目光收回来,再落虎头山,因此琢磨:人呀,还是太少,五六十户,得赶快积攒。突然,她在想:万一流民住下来,也是好事,人多了。可是,却来的不是时候,怕疯抢,就将生活打‘乱’了。可再万一,换秩序呢?她笑了,是抢了丈夫的遐想。于是她站起来,该回了,估计爱儿也饿了。

    她穿越麦田,小心来到地尽头,再下坡,进沟底,然后就回家了。进院子,一个男人正等她,是流民胡四,已来三回了。菜‘花’先迎接她,解释道:“让他走,他不走。”胡四就哀求道:“大姐啊,想得口正当的饭吃,请让为你帮忙吧?要不然,全家都得饿死。”她道:“不成,主要是不用,傅家人多。”胡四纠缠道:“不差我一个,再商量?你夫妻都是菩萨。”菜‘花’道:“你这人?这年月,谁敢轻易答应?还是找下一家。”胡四流涕道:“哪家不这样说,但我们杂活。”她这才问他:“家还有何人,老家在哪儿?”胡四感动道:“家三口,‘女’儿叫小‘花’,老家是柞水。”她再问:“为何到此?”胡四哭道:“去年秋,发大水,山体垮塌,掩埋好多人。去年冬,先雪灾,后狼反,成群的狼啊,将村子全都围了。因此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不死又被狼叼了,顿时再死许多人。实在是没办法,这才逃出来,还是找机会逃出来。逃出来以后,又走散了,一地留不住很多人,我才到了这里。”

    二人不信,就问他:“苦难是苦难,哪能那么多呀?接二连三。”胡四泪如泉涌,诉道:“真的,是真真的真,不然遭雷劈。”说罢又心虚了,就安慰自己,只是不在同一年。二人这才心颤,悲苦道:“老天不公啊,降这么多罪?”菜‘花’就问:“啥是狼反,有多少条狼?”胡四动情道:“多少条?谁敢‘弄’清楚,只知是凶险。告别家乡前三天,我看友人回来,中途遭遇两条狼。我紧张爬树,差一点让狼把脚都咬了,还多亏爬的苦丁树。上树以后,狼都围过来,我大概一数,四十八条,还有暗藏着的。就见群狼在咬树,我吓坏了,怕树倒了。于是亏得苦丁树,树苦狼才不咬了,我紧张抱紧树。可是,狼望我,不离开,直到半夜才离开,再亏得群狼不会上树。狼是离开了,我也抱树到天明,一直不敢下来。直到第二天下午,有人来了,我这才敢下树。下树以后,我赶紧找几家商量,请集体搬家,这才联合冲出来,逃出了山外。”两位‘女’人听得惊心动魄,就赶紧问:“那逃时,群狼就没有追你们?”胡四凄苦道:“追了,我们人也多,手中持利斧,绕成一圈保护着家人。”二人问:“哪没逃出来的人呢?”胡四流泪道:“估计罹难了。”二人伤痛得说不出话来,胡四抓紧道:“太险了,真不容易,谁知其中的苦。”叶子道:“那来吧,让你帮忙。并告诉家人,到时给自己拾麦子。”胡四慌忙道:“那感‘激’,是救我三人的命了。”因此告辞,叶子道:“吃了再走?”胡四道:“不了,还要联络下一家。”这才真走了。

    胡四走后,二人做饭,做浆水面,要祭心情,于是擀面。擀面使用灰面,很多沙子,因此咯牙。于是儿子不吃,她就劝:“吃吧,爱儿,能快速长大。过几天,新麦子下来了,也才有劲吃白面。”但是,儿子就是不吃,只好强按着,使他嘬了半碗,才哭得总不停。天黑了,这时山娃回来了,叶子就给他讲胡四的故事,告诉他:“我雇人了,也怪可怜的。”山娃笑道:“你上当了,他是骗你的。”叶子很委屈,山娃问道:“谁可听说过有苦丁树?再者,都到绝路上,还有心数狼?还有,群狼围村子,他们也敢出来?”叶子无话了,当真上当了,气得想哭。山娃却道:“不必不痛快,他还替你讲了热闹。再说,都到这一步,还坚持吃干净的饭,不是难得?是可敬啊。”叶子道:“哪还雇他?”山娃道:“当然雇他,你话都说出去了。”叶子还是不高兴,山娃就大笑。叶子问:“有那么好笑?”山娃道:“不是笑你,是谭德懿。你咋能想到,他会吃那样的亏?”叶子问:“他能会吃啥亏呀?”

    山娃就讲:“下午的时候,谭懿收账,进郭老三家,竟被人打出来了。还一路撵,提着棍子,一直追进谭家院子。郭老三大骂,说把他婆娘给睡了,搅得谭家上下也不得安宁。”叶子震惊着问:“能有这事?”山娃道:“说不清,很明显是恶心谭家,再想赖账。”叶子问:“哪谭家也愿意?”山娃道:“能愿意嘛?一个个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又被谭德懿给挡了。”叶子糊涂了,问是咋回事,接受屎盆子?山娃道:“是他姐来了,还看高兴呢,正好出气。”叶子又糊涂了,就问:“郭老太咋还去了?”山娃道:“这才看出蹊跷,在郭家,唯有郭老三敢站出来。要不然,谭德懿他姐都能憋死,那气闷得实在是太久了。”叶子道:“也不对呀,要报仇也不能拿老婆报仇,多丢人啊,真不像个男人。”山娃道:“除了泼人一身‘骚’,他还能有啥好办法?这叫无路中求有路。恐怕这一点,谭德懿早看到了,实际为他姐。”叶子叹道:“咋谭家都这人?”

    终于,热风起了,麦子翻金‘浪’,因此‘诱’人。各家都忙,人很浮躁,提早磨镰,抢闻麦香。‘激’动,该开镰了,山娃半夜爬起来,还磨镰。再磨完了,天还早,人都没有来,于是等。他家的土地最多,麦子也最多,因此高兴。叶子也兴奋,作陪他,却是‘摸’索,找工具。‘鸡’叫二遍,人都来了,是傅家所有男人,还有黄立,胡四。于是出发,抹黑攀上**坡,怀大好的心情,齐要抢上好兆头。到地边以后,先是看,借灿烂星光,这里的地势很高,能看清楚。因此见,黄灿灿的,然而地里显特别,中心一带黄,四周还绿着。哪咋下手?不忍心,于是傅老大道:“割吧,算黄算割,鸟儿都唱了。”这才都进地心里,从中间割,排好队,因此推进。人分两组,一组人马割麦子,一组人马专‘门’捆。可是,工具少,捆的人多,才站的人多。于是不好意思,便用拔,靠双手,怕人说成吃闲饭,都不敢停。尤其黄立与胡四,越要奋力,不料双手拔烂了,淤出血,也忍着。结果被发现,傅老四道:“莫急,莫慌,日子还长着呢,要好多日呢。”因此二人慢下来,也都慢下来,怕糟践庄稼,不让麦子零落在地上。终于,天亮了,于是回身看,已腾出一大片空地,立时凹下来,还是人多的好啊。再看麦捆子,排列如哨兵,煞是整齐,因此耐看,就人人欢喜。于是,急出猛力,

    再抢收获,趁晨风清凉,太阳还没有升起。太阳终于升起来了,不久灿烂了,再热烈了,一下子烘烤。这时,人们还卖死力气,都攒着劲,甩开膀子要大干。就听见,唰唰唰,满地的割麦声,这是最好的季节,要龙口夺食。

    终于到晌午,才吃第一顿饭,叶子和菜‘花’送饭来了,还带着锁子。因此吃饭,就都休息,也都早饿了。饭是黑馍加米汤,一盆菜,共同吃,要吃白馍在新麦子下来。在男人们吃的时候,两个‘女’人在地里转悠,见麦田掏成大窟窿,却剩余还多着呢。于是高兴,就捡地上的麦穗,锁子也捡,人都笑了。傅老四道:“多像个人儿,也知道捡地上的麦穗。”叶子听完很高兴,却发现,胡四谨慎不敢吃,大概想替妻‘女’儿省。因此她道:“吃吧,活儿重,会替她娘俩留的,一会儿就送。”人才都道:“吃吧,也不差这一口。”胡四这才大胆咬,竟吞进了泪水。吃完以后,都有‘精’神,于是干活,重新轻快。但是,胡四不会干活,不光手烂了,又似乎没割过麦子。因此山娃道:“你回吧,替大家挑水,都渴了。”胡四不自在,山娃才又道:“顺便捎麦子回去。”胡四这才自在了,安稳回去。紧接着,两位‘女’人也回去,叶子要兑现自己的诺言,才硬拉着爱儿回去。这时候,阳光更毒辣,于是掀热‘浪’,白‘花’‘花’的。因此耀眼,周围一地爆破响,是麦子的干裂。于是兴奋,这样的热烈最容易出活儿,也才越紧张加紧地干活。在加紧当中,是心中说不尽的喜悦,而且喜悦还传播,顺风飘‘荡’。因此,在山的那一边,有人接到了。于是献歌,又从绿林穿回来,歌中唱到:

    赤日炎炎火连天

    面向黄土背朝天

    手握镰刀拼命干

    要在龙口争碗面

    龙王施德咱如愿

    龙王心变咱熬煎

    伙计们、拼命干

    莫等雨龙生恶念

    是刘老四,他最好耍怪,声从坡下传上来,是另一片地里。因此,人都歇下来,借机伸懒腰。但看不见,淹于林海,他又唱道:

    麦子熟了麦面儿光光

    吃碗燃面吼声秦腔

    凉席上一躺怀抱着娇娘

    给个皇上我也不当

    放声响屁身强体壮

    五湖四海任

    汉家儿郎

    霎时,人哈哈大笑,傅老四道:“一个个像个土贼,还四海?不看都老成怂了,还儿郎?”人越笑了。这时,黄立兴起,他也唱道:

    我本人学秦腔,周游四海

    莫料想把脖子,给挣了个歪歪

    台下的观众们,无法忍耐

    西瓜皮石头子,撇了上来

    乐器队的胡胡儿,被他们砸坏

    大铜鼓被他们,砸了个筛筛

    顿时,山上山下人齐都笑了,山娃问道:“你咋还有这一手?”傅老四道:“你能唱大净,却没唱,都可惜了。”黄立就摇头,羞愧地笑了。于是,紧接干活,太阳越毒辣,抛烈火。就才见,明晃晃,光闪闪,大地起烈焰,空气在燃烧,升腾。因此‘乱’闪烁,夺人眼,使人眼睛不敢睁。然而有利于成熟,也有利于收割,能快出活。听,多清脆,满地的爆响。看,多利落,镰刀刚碰麦子就断了。这又是坡地的坏处,麦子很细,很稀。但是人也擂战鼓,紧张奋进着,怕天‘阴’。

    终于,战鼓都擂不动了,人疲软下来,身子虚弱,才恨炎热。炎热咋形容?如入蒸笼里,先是蒸,再是烤,四面翻热‘浪’,啥也看不见。于是盼清凉,能有一棵大树也好,却没有,这的确是一片好地。因此,人都汗流浃背,皮也蔫了,松塔塔的,又与泥卷在一起,才周身黏糊。于是喝水,不停喝水,总嫌不够,就怪胡四担的慢。但是,又都成饱肚子了,腹内咣当响,感觉是轻飘飘的,仿佛力气往外冒。却还是饿了,体力不支,都一直饿了秋冬‘春’天。只好收工,怕累趴下,日子还长着呢。回家以后,赶紧吃饭,也才第二顿饭,终于‘精’力跟上了,这才有力气睁眼。因此盼天凉,盼天黑,天终于黑了,可算轻快了,于是欢喜。入夜以后,还怕偷麦子,因此守麦子,山娃才与弟兄们睡在了地里。然而不敢睡踏实,不光是流民,主要是防狼,怕睡着了突袭。于是堆麦子,搭建麦屋,让狼来了干叫唤。他们还留人放哨,再让人人持武器。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是同样的活儿,一样的心情。这时土地开阔了,‘女’人才来,是捡拾地上的麦穗,怕糟践了。第三天,第四天,也是一样,进展越来越缓慢,力气越来越尽,因此成拼。至十日以后,考验正式开始,可是体内早空了,只恨夏日长,夏日才刚开始。于是,遭遇暑气,遭遇焖蒸,烈烤。热‘浪’滚滚使人喘不上气来,又烫得人生疼;再是干呛,灰呛,噗哄噗哄直袭人,熏得人喉咙疼,眼睛疼,是哪儿都疼。因此极不舒服,身体僵硬了,还有汗盐,麦芒,搅在一起,直扎进人的‘肉’里,却不敢挠,越碰越深。于是直喘气,吐舌头,在拿喉咙当风道,都没有唾液。最难熬是眼,黏在一起,又进东西,却不敢擦,全凭泪水往外冲,可泪水早就干了。但是,也盼天晴,最怕龙王发脾气,降一场大雨,那就没希望了。因此不敢耽搁,都抓紧,紧迫之中还要转运,晾晒,碾打,下来是种秋,这就为庄稼汉的辛苦。辛苦也要动心思,留最好的种子给来年,于是山娃留了,替大家都留。

    就在即将割完的时候,人已经筋疲力尽,然而出大意外了。流民呼啦啦上来,霎时蜂拥而至,强闯着冲进地里,猛抢庄稼。他们手快就如‘鸡’,急‘鸡’叨米,震得大地叮叮响,还掠夺麦子。傅家人才大呼:“都不易,是要捡,不要拔呀,我们也是为庄稼。”但是不管用,还只能喊,不能拦,知道拦也拦不住。因此,他们紧跟着,反而遭骂:“咋啦?是鸟都留条活路,何况我们是人。”于是风卷残云,傅家人眼巴巴看,只当庄稼不要了。终于,残云卷结束,地里如扫过一样。因此山娃问胡四:“你媳‘妇’呢?”胡四道:“又到别处去捡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