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虎头山 > 第十三节,谭家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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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谭家埋人

    械斗并没有发生,瘟死的人烧了也埋了,还离人们较远,如此人才安心了,再恢复往日的宁静。可是,谭懿借此使用人,大胆地指挥人,来加强他的势力。他自我感觉很自傲,漂亮,灭掉了人们的议论,再不议谭家的丑事。姐姐也安生了,不闹了,她把父亲都闹死了。然而他有话不好说,只能越抹越黑,谭家是要脸的人,岂能让人当笑柄?因此,他才使用苦‘肉’计,与千户的保长早协商好了,仅赔钱而已。但是,他也觉得毒了些,要抹黑自家的二儿,于是不可告人。可是赢了,肯定赢,他掌握于师爷,能借他的势。再有文人葛先生,也能借用,就都用了。果然,马上见效,很快化解,人们还要感‘激’他,说谭家的功劳。霎时,谭家的威望日隆,猛烈升,却都是钱的功劳。然而谭家不缺钱,有源源不断的钱,来自于各家,还是白白得来的。

    两件事都结束以后,谭德懿这才想丧事,他在想:既然已淡出人们的视线,那么对父亲咋安排?父亲已年近八十,按理是喜丧,然而不为寿终正寝,但是也按喜事办。父亲终生都是要脸的人,因此总喜悦站立于‘门’口,那就让再风风光光地走,实际上他也配。父亲对自己的影响也是终生的,自己的心智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父亲常讲:“要恩威并施,就才能支撑得长久,是关键时刻能舍得,也才能躲过灾难。”记得,某一年,众土匪来袭时,父亲主动上献茶,好酒好饭好招待,再热情上献财宝,才与土匪成朋友,并依仗他们。至于对穷人,父亲同样能舍得,以至于说厚道。父亲又常讲:“富人,是穷人给扶起来的,却也要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是对他们,你应该像是养羊,养羊人能不爱羊?”于是父亲高人哪,才左右逢源,是谭家最大的功臣。对这样的功臣,肯定要风光大葬。更何况,谭家有这样的实力。却又如何最风光呢?突然,他想起“清水点主”,为最隆重的礼仪。这礼仪,要县老爷亲临,能‘交’给师爷,先这么定了。

    定下以后,谭德懿大喜,马上部署:第一,先禀告师爷,说明此事,要千万确定下来。第二,算日子定七,因此拜请葛先生,置丧期近两月,含七七四十九天。每逢七,必念经,还唱大戏。第三,知丧,奔走四方,遍发请柬,邀请均是头面人物。第四,马上调动本地人,迅速搭灵棚,隆重设黑帐。才一天,就只见:帐幔低垂,白绫高悬,‘花’团紧凑四面环绕,到处是葛先生所写的秀字。那秀字,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如入彩云间,曼妙至极。却毕竟为丧期,就以素白为基调,让浓黑泄于头顶。这时候,才显哭声,于厅堂里,棺椁置于最中央。右为大,由谭懿率领;左为小,由谭德义率领,身后各跟一行孝子,‘女’人家眷藏匿于棺椁之后。按日子,头七快到了,于是置乐鼓,霎时乐声抑扬,隆重而萧煞。肃穆了,吓得小孩不敢来,但谭家却给管饭,要的是全村人到场。因此,小孩们只好强忍了,却也‘毛’骨悚然。如此,从白天到晚上,谭家院子就满是人,从里到外。这样谭老爷就不孤单了,有这么多人送他,就算到另一个世界,那也是‘挺’直了腰杆。可是,仅一天,都已经不指靠本地的人了,有四面八方的人,如行进的队伍。因此,哭声阵阵,哀乐浩‘荡’,使虎头山整个都摇撼,也使得谭家人跪着也感到自豪。

    然而,地方不够了,来的人实在太多,只好开辟。于是再开辟,就在谭家院子以外,专‘门’找空地,设计为:左搭灵棚,是念经的地方;右摆杂耍,专供热闹;从中深后搭戏台,是大热闹。又在进出的当口,更为葛先生搭舞台,摆一张桌子,以发挥他的特长,要展示虎头山上的雅儒。再旁边,也摆桌子,是收礼的地方,写清单,由高达受理。还剩两天了,却本地人彻底不忙了,只管歇息,专‘门’吃饭。一应杂事均由外村人处理,还用不完,都想巴结,才要奉献。因此,本地人光剩吃闲饭,纯看热闹,才也就乐得个逍遥。但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绵绵不断,都来吊念。有千户人,集贤人,楼观人,祖安人,终南人,齐提着厚礼,都有头有脸。关键是想见师爷,但谁也碰不见,压根还没来,却他们必须先至。

    头七到了,于是讲究,主事‘交’由郭明礼,杂事由齐贵负责。重要人才能当傧相,以为引导。分别是高生学,傅老大,傅八,马启明,刘振山,裘魁,各代表一个家族,否则还轮不到他们,再就全是外村人,都很最体面。这一天的安排是,本村人先上香,马上吃饭,要留更多的时间给外村人。但是也不能空场,须陆续上香,随时观灵堂,见机行事。平明时,本地人先上香,再抓紧吃饭,八人一桌,八碟菜,吃白馍,都很丰盛。吃过以后,各人可独自找热闹,却也要留心,要注意上香。可是,曙光才放亮,本地人就再也不‘操’心了,外村人摩肩接踵,拥挤着来,他们只好让地方。然而也不甘心,还想观灵堂,期待开发的道场,就仍守候于‘门’口。就才见,棺椁停于正中央,之外罩着纸船,周围一律是‘花’团锦簇。纸船之上,是两对富贵的白鹤展翅,护金斗‘玉’粮。棺椁之前摆八仙桌,上供祭品金灿灿,一碟碟,一层层,一串串,通达直上。八仙桌正中竖香炉,燃的是顶壮的香,香烟茂盛,弥漫而缭绕。香炉的两边燃白蜡烛两对,红蜡烛四对;外围是一圈的小白蜡烛,能分出‘阴’阳两界,就让火苗齐闪烁。又在八仙桌的外围,立金童‘玉’‘女’各两对,堆绣纸团‘花’各一围,杵招魂幡一柄,下垂白绫‘花’拾绫。才使得整个厅堂,齐塞得满满当当的,但还是留出一个小过场。小过场的两侧,能通一很细通道,然而却跪着孝子。但是右侧也置钟鼓,专供道士们起居,请的是楼观台的道士。

    时辰终于到了,因此开道场,兴**。一行道士齐上来,于是起钟鼓,奏仙乐,鸣鞭放炮,霎时烟雾弥漫,如祥云缭绕。道士们穿道场,迈方步,背诵经书,行六十四卦,踩锣鼓点,煞是庄严与隆重。然后,再率领孝子们,也迈方步,跪,兴,有节奏的哭,行三叩九拜之礼,人就如‘波’‘浪’一般起伏。接下来是献饭,献一百零八道供饭,先让人接过去,再传递,就还同‘波’‘浪’一般起伏,蔚为壮观。在同时,在野外的灵棚里,同样起钟鼓,却是念经。是一群‘妇’‘女’,专‘门’从外地请来的,虎头山无人会念经。灵棚里,也一样设八仙桌,供璀璨的祭品,是一对富贵的白鹤展翅,也护金斗‘玉’粮,也杵招魂幡一柄,周围是‘花’团紧凑。正中央,竖香炉,香烟袅袅,歌声嘤嘤而缭绕。‘女’人们一边焚香,一边化纸,一边唱道:

    孝子跪灵前,亡者你听言:

    随幡把衣换,进堂把佛参。

    有亡魂随宝幡抬头观看,有高人来领你去换衣衫;

    这衣衫紧加工针针见‘性’,有诸佛兴天尺件件明心;

    上绣着三百方金针引线,还有那二百四剪铰衣衫;

    每一件八万四针眼一定,按天地和人身福命归根;

    按三才和四相五行造化,定六鸟并七根八卦随身;

    按九宫‘混’元成法衣造化,缝就了‘混’元衣完满功德;

    这衣衫许多人有钱难买,今等你成原人穿吾衣衫;

    不论高不论低不论大小,管叫你登彼岸丈六金身;

    ……

    念经很热闹,但谛听的人少,只有‘妇’‘女’,怀抱着小孩。大孩子不爱,男人们不来,都去另外找热闹。葛先生,最平易近人,也最好喜热闹。他穿一件长衫,秀目青瞿,凤眼,泄顶,戴一副圆而润的石头眼镜。他独自坐在桌子旁,人还未到,因此凝望。于是,山娃走过来,怀抱八爸的娃,又领其他的娃,先来笼络葛先生,求他讲故事。葛先生道:“是白讲的么?纯听热闹。教你们都这么久,却名字还那么难听?叫狗呀牛呀羊呀的,只差猪了,不懂字么。”孩子们哈哈大笑,大人也笑,他们也到了,企图听热闹。山娃道:“先生,那以后你帮人起名字?”先生睁眼道:“我起?他爹娘一生就‘弄’出这么个成绩,还让我给抢了,是你同意么?”山娃大脸红,人又笑了。这时,裘黑狸走过来,但老远就喊:“娃呀,你都早到了?”人再笑。傅家孩子冲上去,因此一通‘乱’打,他赶紧求饶。求饶了,见马家和刘家的孩子也来了,他又喊:“咬人的来了,咋还都赶着牛?成啥事嘛。”于是,他再遭一通‘乱’打,人还笑了。先生也笑,喘息道:“黑狸呀,你也算学成了。没错,都不是人,却咋就不是人能笑不是人?”先生如此说,人就笑慌了,都笑累了,才休息。但还不过瘾,马大牛才道:“先生,给打个‘乱’弹,都想听呢。”

    “对,打个‘乱’弹。”孩子们齐央求。先生就道:“‘乱’弹‘乱’谈,他娘的蒜苔,坐十个月子的婆娘没生娃,屁胎。”人再笑翻了。先生却问:“想听‘乱’弹,可知啥是‘乱’弹?”人都摇头。先生才道:“‘乱’弹就是‘乱’谈,说历史却不是胡说。上古的时候,文字还未出现,靠结绳记事。但结的绳谁懂呀?只有靠结绳的人自己讲,来传给后人,也是历史的传承。可是,干巴巴的历史谁爱听?这才要加入一些东西,让历史‘精’彩,以吸引人,因此神话出现了。但是,各人的能力不同,所加东西不一样,于是出现‘混’‘乱’,甚至于矛盾,这样再讲,就成了‘乱’谈。‘乱’谈归‘乱’谈,可听起来热闹,能让你‘激’动到‘乱’弹‘乱’敲,因此成了‘乱’弹,代表热闹。再以后,仓颉造字,以文字记载历史,这样的记载要斟酌,如此‘乱’谈才难登大雅之堂。可是,还别小看了‘乱’弹,最早的记载依然是‘乱’谈,你比如诗经。再后来,文人当天下,以文章治国家,才正式割弃了‘乱’弹。然而,百姓始终都爱听,于是它不灭,才在民间流传,还不断演绎,并出现许多变种。比如搜神记,故事,野史,小说。以及与动作联系在一起的说书,唱戏,打把式,卖艺,都是它的演化,都想图热闹。为啥呀?百姓苦,是想从思想中热闹。再比如口技,纯口的技术活儿,是纯粹的热闹。还比如念经,是‘女’人也想图热闹。只可惜,这名字,如今光叫大戏给占了,但还是它的变种。”葛先生越说越‘激’动,竟至于联系到了当代,才继续道:“按说本质的‘乱’弹,是集贤的黄雄和李广说的最好。再是千户的秦文正也能说,也只是说说。至于我,只配给大家解闷儿,再就别提了。”

    “先生客气,还讲吧。”人们听得正酣畅,却让先生打断了。先生问:“再想听啥?”山娃道:“最古老的故事,人咋来?”先生道:“那要分两段,先讲有人,后讲人迁徙。”接着道:“人,乃‘女’娲娘娘造的。‘女’娲娘娘是半龙半人,因此直不起来,但是却是大神。宇宙开辟之日,天地寂寞,于是‘女’娲娘娘也寂寞。一日,她来到水边,见湖水‘荡’漾出她的上半身。因此‘女’娲娘娘感兴趣,才照样去捏,用以泥,来打发时日。也不知过了多久,娘娘就捏了一地,排列开来。然而却嫌矮,看着不方便,于是支起两条‘腿’,这就是人了,还为泥人。却突然,骤雷闪电,天降暴雨,泥人就雨淋了,水泡了,霎时断胳膊断‘腿’。瞬间,娘娘紧急转移,掩护儿‘女’入山‘洞’,但都来不及了。娘娘才大呼:‘孩儿们快跑呀。’就只见,泥人忽然活了,齐奔入山‘洞’。是啊,娘娘乃大神,一呼自然灵验,人一活,也不怕水了。可是已经晚了,在‘成’人之前,遭雨淋,才有人天生断胳膊少‘腿’,烂鼻子瞎眼,但也不能怪罪于娘娘,这就是人类的起源。”人们美滋滋地听着,却也遗憾。葛先生再道:“等人转移至山‘洞’以后,娘娘有事飞天了,就光剩下人。然而又咋办?还要吃呢,这才向四方转移,这就是迁徙。总共迁徙多少次?不知道,却传说中有大的两次,都从山西的老槐树下出发,是这样说:沧海桑田,洪雨滂沱;水流如注,地陷泽国;黄土高坡,人类祖先;大槐树下,分出两拨:一拨先行,一路向南,可怜罹难,浩水淹没;二拨后至,号哭悲怨,为求相认,刀劈趾尖。跋山涉水,劈荆斩刺,流‘浪’各地,分出部落;部落雄起,互争地盘,黄帝号令,一统江山;从此安稳,禅让得见,及至夏启,家了江山。就是说,从夏朝起,才建立真正的国家。”

    人们听得如痴如醉,葛先生再又打断大家,还问:“再想听啥?”人都道:“说咱这里。”葛先生道:“虎头山最早没名字,以后才叫黑熊山,再后叫做虎头山。”人们齐惊愕,第一次听说。葛先生道:“话先说一段谚语,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渭北的黄土埋皇上,秦岭山的神仙站两厢。就是说,北方胡人剽悍,勇猛可作大将;南方人俊秀小巧,细腻可作才子。而关中,自唐朝以来,已成争夺之地,也为苦难之地,才与各种机会均不沾。苦难的多了,当地人要咋想?就想着长安是十三朝历史故都,为盛产和埋葬皇帝的地方,只是暂时还不好。要不然,该咋活?想求‘精’神上的安慰,因此就与神游,还刚好盛产神仙。说神仙,中国有两次神仙。第一次西周初年,是姜子牙大肆封神,第二次李世民封神。更还有佛教,由三藏西天取经,正好经过这个地方,于是不乏神仙

    。因此再演绎,编故事,夸咱关中好地方,为最大的福地。因为是福地,才仙也来,怪也来,都想沾福气。在殷商以前,咱这里是先让黑熊给占着,却姜子牙大败了黑熊,但又神封了黑熊,因此取名黑熊山。到了唐,猛虎才‘逼’走了黑熊,占据了此山,为的是要吃唐王。却不料,让观音发现,给打回原形,于是又叫虎头山。但如此演绎为了啥?为摆脱痛苦,获得一笑。因此才有牛魔王,红孩儿,白骨‘精’,白龙马,沙和尚,其实都是真人,真真的事。于是我说,吴承恩书写西游记,肯定到这儿来过的,也肯定走过神仙路。只不过,他再夸张,还写下优美的诗句。却按本质来说,是咱关中人,为首任的功劳。而且,他也没有记完,就还再有其他的故事。”

    “喔,怪不得,和书上所说不一样。”人们恍然大悟,唏嘘不已。葛先生再道:“就说牛魔王,真人是一恶霸,家住牛家村,但对妻子太好。妻子死后,他独居山林,挖一山‘洞’,从此再也不回来。他的孩子叫孩儿,说是红,那也是霸王,却是后人加上的,但他可是孝子。母亲死了,父亲再不回来,他才被迫使用一计,就也挖山‘洞’,住在父亲的正西面,要感化父亲。又怎知,父亲老早就死了心了,以至于终老至死。这时候,红孩儿也才真正出家。其故事是想说,你看多么无情的汉子,咋就能对妻子那么好?再还想说,你看霸王一样的孩子,也能成孝子。要补充说,其妻子也不是铁扇公主,就一默默无闻的‘女’人。”孩子们感动,震惊,其故事早听说了,只差评说。还因为,这两个‘洞’一齐都见过,就在他们左右。因此庆幸,能诞生这个地方,就才将家的概念,重新又纳入心中。葛先生再问:“一山取二名,猛虎和黑熊,又可知还为了啥?为的是震慑,用以吓鬼。却要问,鬼是谁?鬼是欺负百姓的人,才想叫一物降一物。于是,人敬虎,才赋予它为万福之源,集中呈现于**坡。可是,千年以来,有谁认得?唯傅家先人先知道,才占据了最要害的地方。”葛先生总算说完了,也使得傅家的孩子齐长‘精’神,格外自豪。但马大牛不以为然,却问:“何不直接埋进**嘴里?”葛先生道:“**嘴乃万福之源,洪福之眼,气之命也,一般只能配帝王,却嫌小。但对百姓又是大,正所谓簿地担不住二两‘鸡’粪,还怕烧死庄稼。更何况,谁知道自己命大还是小?这才以傅家当年的旺气,也不敢。”

    裘黑狸问:“那么,真埋了,又如何?”葛先生道:“灭‘门’,遭遇血光之灾,你当皇帝是谁都能坐的?”裘黑狸道:“可是,江山也是争来的,又如何说?”先生道:“争?那也要命里去争。想当年,杨家也想夺江山,因此赶虬龙,‘逼’进深潭。可是,杨家无人敢下水,于是命一乞丐,要将信物投进虬龙的嘴里,这乞丐便是赵匡胤。却不料,赵匡胤的娘先得要领,就才将两个儿的头发齐塞进馍饼里,还要儿子先投它,要不然会吃他,并不准告诉别人。如此,赵匡胤就下去了,但很快上来,说龙嘴不张。杨家人才掐指一算,深后悔,可是已无办法,眼前人就是皇帝,为天命所归。因此,杨家人才请他再下去,将信物挂在龙角上,愿替他挂帅。然而又错了,挂地方不对,比龙头还高,这才有日后的金沙滩一战,差点让杨家都死干净了。再说赵匡胤的娘,太聪明,才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她想成就两个儿子,却事与愿违,才导致弟兄相残,都来夺王位,就血流不止。于是说,可惜了也是庆幸了,傅家人老早退下来,才损失一子。但是也不庆幸,整个故事都知道,却谁又能理解其中的真意呢?”傅老四悄悄也在听,因此感‘激’,就感动着问:“先生,说脉气与风水,该如何讲?”

    于是先生抿一口茶,然后才道:“脉乃山之脊,脊之走向,犹如龙,龙之浩背。好脉须无险无断无肌肤之外‘露’,动辄千里,气才藏于其中,这就是脉气。脉气必上籍有源,下临深潭,浩‘荡’而藏俊秀之灵美,方能酝生帝王之气象,还只配皇家拥有。要不然,在如此浩博而广袤的地方,谁敢拥有,谁配拥有?因此百姓不配说脉气,只能讲风水。所谓风水,即风,即水,即顺风顺水。风多风险易得病,水多水险夺人命;无风无水气不散,滞风滞水命难成,都讲究适可而止。所谓看风水,就是看风水适配的地方,既合乎于天道,又宜于人居住。规矩在于,顺脉者来财,顺水者人旺,一应讲通畅,找通畅。通畅找不到,那只有憋屈了,是最烂的地方,但是也要找,胡‘乱’找。”这一段,年轻人听不懂了,于是怪叫,却傅老四心笑。葛先生再蓬勃,说道:“诗曰,北方有水,淼淼,乃浩瀚宏阔之意。又云,西方有连天万仞山,此为大好河山。正所谓无山即无骨,无木即无‘肉’,无水即无灵魂。又所谓山要联,水要绕,龙要洄,虎要跑;水凝而不滞,光明而不‘艳’,土积而不流,气聚而易散。还所谓‘阴’而不荫,阳而不暴,此为宝地也。”

    最后一段,年轻人彻底听不懂了,霎时无‘精’神,但也听完了。这时候,马俊堂才道:“穷人连饭都吃不上,咋讲风水,不讲又如何?”葛先生冷声道:“不讲?能暴死。想当年,关公关云长,手持青龙偃月刀,诛文丑,斩阎良,水淹七军,何等英武?却怎样,身首异处。再是燕人张翼德,手持丈八蛇茅枪,一声怒吼,当阳桥断,又何等骁悍?还怎样,头颅让剃了。”马俊堂大脸红,因此傅老四岔话题,询问:“谭家的坟,是先生给看的?”先生顿时‘精’神,就道:“是,那才是个好地方。‘阴’而不荫,阳而不暴,树木葱茏,满山秀丽。再看那个‘穴’,头枕**坡,脚踏千户与集贤两村,侧畔再伴一泉眼,即意喻着哺育。相比之下,那给集贤看坟的人,实则是个二流子,竟敢将坟看在**坡上,还梦想挤进‘奶’嘴里,也不怕主人压不住?反倒招灾祸。”先生讲完了,马俊堂失了面子,于是急于找面子,才主动问:“先生,今天的戏也是你点的?”先生刚要答,但瞬间不说话。原是郭明礼走过来,是他的师兄,也是今天的主事。

    郭明礼果然训诫:“又胡说呢?”先生忙陪笑,起身道:“只图个热闹。”先生居然怕他,却郭明礼不理人,傲慢道:“上厅堂,再议你的祭文。”先生忙走开,郭明礼再后相随。他刚走,裘黑狸便骂:“啥货嘛?真能装孙子。侄媳‘妇’让抢了,侄子上吊了,都没见他放个屁。反来甘心当孝子,呸。”马大牛赶紧劝阻:“少胡说,他惹不过谭家,还惹不起你?”裘黑狸道:“哪来呀,我怕他?要人敬,他也配?”马俊堂道:“俗话讲,最要怕犯小人。”话刚落,大戏开演了,人都挤过来。戏演‘三娘教子’,为的教化两代人。然而,本地人不愿意看戏,才再找热闹,因

    此看杂耍。杂耍这边真热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齐舞得呼呼生风。接着叠罗汉,再翻跟头,再吞剑入喉,再照准石头打石头。这样就到了正午,于是吃饭,齐吃臊子面,紧张。饱以后不休息,继续看热闹,直至傍晚。傍晚才宣布:再遇二七三七至七七,还是一样;七七下葬,行“清水点主”大礼,还必须县老爷亲临。到底咋回事?无人知道,因此期待,马上风靡,传至四方。

    七七终于到了,人霎时兴奋,齐想见县老爷。于是,谭家人最紧张,是历史的礼遇,也为最长脸的时候。因此都议论:“如此情形谁见过?就是在方圆百里,听都没听过。”这样,谭家人齐不哭,哪来悲伤?让装装样子也难,还都急匆匆,要等待。此刻,谭德懿越是显慌张,才进进出出,故意要使人看见,就以为他是主人。他不断问:“县老爷可来了?”人就道:“还早。”他就再慌张,来表明身份。这一天,为求敬事,礼宾全换了,主事用黄雄,礼宾一律是保长。平明时,谭家院子已满是人,黑压压的,大多是来至于外村。外村人真不怕路远,更不怕天黑,争先恐后看县长,都怕错过了,因为不知啥时候。于是,齐赶着来,都趁早,宁肯等待。但是,也等的太久,才见本地人吃饭。吃白馍,满碗菜,故意扎眼,因此羡慕,才将早到给忘了。接下来,还要等,继续等,直至天亮,好漫长呀。再到日过三竿了,咋县长还不来?突然,乐声起,道场再开,大戏重演,依然念经,齐很悠扬。然而,谁眷恋哪?都无心,齐想见县老爷。眼看就要晌午了,咋还不‘露’面?

    猛然,隆重起炮声,第一匹飞马来报:县老爷已到虎峪河。顿时,人大喜,有盼望了,于是再等待。不久,第二匹飞马来报:县老爷过虎峪河了。霎时,人越‘激’动,因此拥挤,兴奋都不知要怎么好。接着,第三匹飞马来报:县老爷到水磨坊了。顷刻,人更拥挤,于是涌动,争相挤出去,只嫌慢。最后一匹飞马来报:县老爷到了。因此,人喜悦狂了,翘首以待,将道路踏拥得水泄不通。但是,谭家人此时来捣‘乱’,洒扫庭院,冲洗道路,‘逼’迫人哗啦啦给让开,还得再坚守。终于,对面的来了,是大队人马,旌旗绽放走在前面,喇叭‘激’扬随于其后。顿时,人不能控制,可是看不清,于是有人喊:“骑高头大马的就是?”却再有人喊:“不是,老爷坐轿子,肯定是师爷。”临近了,最终看清,是一溜的勇兵,昂首阔步,高举刀枪。人‘激’动道:“看见了,绿呢大轿,八人抬。”猛然继续起‘骚’动,从身后猛喊:“让开。”是谭家人齐抢出来,慌忙迎接。迎接中,越起鼓乐,越震喇叭,炮声震天响。霎时,虎头山摇撼了,两队相向,终于迎接。就只见,师爷下马,谭德懿紧张前驱,再匍匐于地,手抓绿妮大轿。但是,县老爷不下来,人才终于看不见,因此急慌了。却忽然命令:紧急跪倒,紧张接驾,回避。于是人回避,跪下还不让睁眼,不让抬头。这样就恍惚过去了,进‘门’了,人才慌忙转身,再紧急看‘清水点主’。但依然不行,把‘门’人全换成勇兵,因此干着急。才盼望有人传话,也果然有人传话,传话人道:“县老爷上红地毯,上厅堂,净手,写字,写啥不知道。”

    “接着传呀?”‘门’外人等不急了,于是拥挤,却不敢前。最终报告写完了,恰好是正午,传话人道:“还是不知道。”多可惜呀,‘门’外人叹惋。但‘门’内人忽然起‘骚’动,顿时冲出来。“咋回事?”‘门’内外一齐起震惊,有一群人抬举一样东西,对‘门’外人横冲直撞。顷刻全‘乱’了,都想知道,就都跟着‘乱’跑。因此踩踏,拥挤,还不断追问:“是啥?”抬举人只给一句话:“老爷的亲笔。”于是更追踪,踩踏看不清,胡‘乱’冲撞,疼都哭了。终于停下来,置之于当院,欢喜请人看。就才见,是板凳上绑一木牌,上下写四个字,“神主之位。”不好看呀,也不特别,关键在解释。因此,解释人神秘道:“‘主’字一点一竖是红‘色’,还‘花’着,犹流过的血和泪。”啥意思?人不解。解释人又道:“一点一竖是县老爷亲自写上的,使用清水,后由谭懿补朱笔,还故意补‘花’。”又啥意思?人还不解。解释人再道:“主乃一家之主,缺主于是补主。主缺一点即为王,家中都为王,家必‘乱’。补点,即补王中之王,于国则安,于家则宁。主缺一点一竖即为三,无点无竖则三塌,寓意山塌。家无主,犹大厦之将倾,因此补主。由谁补?须县长以上的正品官员来补,方能显威仪。至于用清水?是要找神来之笔,寻飘渺之感,正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即寓意为神,是天意。再至于补‘花’?是痛,失旧主,故迎新主。”

    “原来如此,到底是大户人家,懂的多,也请得起。”人唏嘘叹惋,呼叫白活。但突然,有人问:“老爷是黑还是白?”那谁看见,人家赴宴去了。却有人道:“黑,胖子,还麻子。”净胡说,谁信哪?于是有人骂他:“终年不见太阳,就是黑怂也捂成白蛆了。”旁边人忙阻拦,笑道:“打你入官司。”人都笑了,因此再等待,想求验证。猛然,鼓乐再起,道场再开,还献饭。但是,孝子们齐踊跃,欢喜迈方步,跪,兴,高举献饭,引游人注意。似乎是说,我家的喜事,我是主人。终于出殡了,由谭德懿浩领,大队的孝子们,浩浩‘荡’‘荡’,浩浩汤汤,景象十分壮观。然而人们却奇怪,咋还不哭呀?反倒‘精’神烁烁,容光焕发。于是有人忙解释:“这是喜丧。”但是也有真诚哭,忿恨骂:“咋他不死?”她就是郭老太,谭德昭,几度昏死。却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之后由傅家人抬回去,就才谁也没看见。游人只顾跑,抓紧想看县老爷,因此紧随‘花’灵柩,如行云一般掠过。然而都掠过了,还是没看见,压根就没来,毕竟为县老爷。

    真正到了山上,的确为好地方。风景秀丽,视野开阔,一律为舒缓的漫坡。而且,还果然伴一泉眼,四季滋润。要下葬了,顿时安静,猛萧煞,猛凄凉。连孝子们也无声音,于是又变得诡异。但猛然,鞭炮响,鼓乐齐鸣,霎时欢快,共同演奏送宾曲。就才见,谭德懿先填土,下来师爷填土,接着‘乱’填土。因此紧急化衣服,烧纸钱,纸人纸马和纸船。瞬间热‘浪’腾空,纸灰直上,送死者扶摇九天外。却新墓还没有填成,孝子们已经脱衣服,弃掷于地,打算迎接新生活。于是,游人飞泻而下,也有人专‘门’要抢送埋饭,这就成最后的礼仪。先跑到的先端碗,尽管吃满饭,任意舀。还要喊:“吃一顿,三天都不饿了。”但有人道:“咋味道怪怪的?”就有人道:“能不怪嘛,都尸停两月了。”那人才喷饭,却还是有人抢饭,因此最终抢完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