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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办公室里还有几人在赶稿。 张自建坐在电脑桌前发呆，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最近又多了好几颗脓疱型的痤疮，这对四十岁的男人来说倒是不多见。一旁的‘女’同事关了电脑，站起身来向他挥了挥手。
“老张，我先走了，你慢慢忙吧。”
“哎——”张自建叹了口气，“不是没有好的娱乐八卦，而是现在的人更喜欢网络这种快餐。”
“你慢慢感叹吧，我走了啊。”
张自建望着‘女’同事的背影，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这间《新视野》杂志社工作了十五年，张自建见证了纸媒从辉煌到衰败的过程。他是新视野周刊娱乐版的主编，从前广告客户最看重的板块，也是读者最亲耐的版面，但最近三个月来，周刊的销量大幅度下滑到了谷底，原因是互联网娱乐八卦网站像雨后‘春’笋般繁殖，人们只要打开电脑，甚至动动手机便可一览全国各类八卦奇闻。
张自建凭心而论，栏目质量从未下滑，娱乐版的几个记者一直兢兢业业，本地名人稍有“异动”他们都了如指掌，这些主要依靠潜伏在名人身边的线人——诸如司机，保安，保姆等等，杂志社用丰厚的线人费从他们手中换取情报。
但是很多读者现在不买周刊了，原因不是周刊的内容出了问题，而是受网络新媒体的冲击，读者愿意选择更为快速便捷的阅读方式，而广告商除了看中发行量，同样在乎广告成本，新媒体除了时效‘性’高和便捷以外，运作成本远远低于需要排版印刷的纸媒。互联网才是未来的暴利行业。
张自建心里清楚，那些说“新媒体只是没营养的快餐，纸媒才具有深度阅读价值”的人，更多只是一厢情愿。至少，《新视野》周刊不属于具备深度阅读价值的纸媒。
张自建最近这些天加班，主要是赶稿子，他亲自提笔，可见文章内容具有一定分量，今天已经写好了，但他却犹豫着要不要刊登。
周刊的发行量和广告大幅度下滑，即便刊登了这则猛料，也别指望周刊能地恢复然，如果卖给其他网站好像很不道德，当然，张自建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道德的人，他之所以犹豫，主要是在算账，算一笔如何才能更划算的账。
如果在自家周刊上盲目爆料，完全是自娱自乐——
幸好前不久提供“消息”的人应该不明白这点，否则就不会给他打电话免费爆料了，那人应该没看清当下媒体界的格局，以为新视野周刊还是本地的娱乐之王。
如果转手卖给别的网站，只能挣点线索费，有点‘浪’费资源，想来想去，张自建都认为手中握着的猛料应该更值钱。这还多亏了那个免费提供线索的傻瓜！
张自建当时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打电话给他的傻瓜竟然是参与了多起谋杀案的凶手，给他打电话，不过是这个“傻瓜”的计划之一。但差点就被张自建给搅黄了。
差不多十天前，张自建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喂，是张主编吗？”
“你哪位？”
“我想要爆料。”
“爆料？”张自建第一反应是疑‘惑’，线索费因为没有预算早都停了，从前的线人几乎没合作了，还有人要爆料，该不会是一些无聊的东西吧。
“张主编，你还在听吗？你可别拿我当无聊人，我给你的料绝对是猛料，包你听完后得连声谢我，嘻嘻！”
听对方声音不差多二十来岁吧，好像用了变声软件，像是个男人，但声音怪怪的，说话语气又像个轻浮的未成年人。
“那你说说看？”张自建语气冷淡。
“长话短说，你们周刊以前的常客，霸道总裁徐天九，搞了半天他原来不是徐万豪的亲儿子，这料够猛吧，哈哈哈哈。”
对方笑得很奇怪，这种笑似乎有意传达自己跟徐天九很熟悉。
“是吗？”张自建语气充满怀疑，话语很平淡，“那你怎么知道的？”
“张主编，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啊？”对方倒是很吃惊。
“我为什么要惊讶？”
张自建以前接收过无数夸张和不靠谱的“消息”，早已经具备了免疫功能。
“哦，我明白了，你不信我。这样吧，你去调查一下，徐天九今天上午已经辞去了万豪集团的所有职务，还有万豪集团的军师龙向天也离职了，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呀？”
“你别告诉我说，徐天九是龙向天的儿子？”张自建在电话另一端嗤之以鼻道。
“你以为我‘乱’说呀？你去调查一下吧，以你的能耐应该能查到我说的是真是假。”
“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知道的？你是徐家的什么人？”
“看来你还是不信我呀，我说你们这些搞媒体的人，怎么回事呀，假的你当真的写，真的反而当假的，气死人啦！”
“你刚说的我会核实，如果是真的，徐家内部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冲这一点，我认为还是有一定价值的，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消息是真的我们会给你一定的线索费。”
“‘混’蛋，以为我是为了线索费，我给你说的消息千真万确，你难道就不能想办法证实？”
“证实？证实血缘关系？这谈何容易，行啦行啦，谢谢你，就这样吧。”
“‘混’蛋……”
张自建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张自建每晚都会看新闻直播间，当晚的“新闻直播间”报道了万豪集团重组的消息。看了这则报道后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立即打电话业找内人士打听，从参加万豪集团新闻发布会的记者那里了解到，徐天九和龙向天均没有出席，又托人向集团内的“线人”一打听，徐天九果然辞去了总裁和代理主席一职。龙向天去向不明。
“搞不好那个消息是真的，但是贸贸然爆料，万一被告诽谤……”
张自建突然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行动，他想要‘弄’清楚徐天九的身世。一个经验丰富做事不择手段的媒体人，他还有些“真本事”。
当晚，张自建跑到徐公馆周围“蹲点”。
晚上八点左右，一辆大奔驶出了徐公馆，张自建在远处用红外线望远镜，透过车窗看清楚了车内的人。这种望眼镜是夜间狗仔蹲点专用，用来监视目标人物。
车内后座上坐着徐天九的母亲——本地‘妇’‘女’协会的理事张玲芳。开车的是司机老罗。张自建认识老罗的儿子罗飞，曾是给他们周刊爆料的“线人”。罗飞本来想发展老罗当下线，反倒被父亲骂的狗血淋头，从此再也从父亲嘴里得不到半点徐家的消息。
九点半的时候，一辆小型的搬家公司货车开进了徐公馆，半个钟头以后，这辆车驶出了徐公馆。张自建记下了车牌号。
继续蹲点。始终没见到徐天九的身影。徐万豪也没‘露’过面。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张玲芳和徐万豪一起回到了徐公馆。徐天九仍未‘露’面。
张自建从前做过一线狗仔，连续蹲守一周都没问题，他在这个圈子里还有点名气。臭名昭著。
徐万豪当晚叫老罗把太太接到了五星酒店，是徐天九拜托他这样做，支开母亲，方便天九连夜搬走一些常用的东西。
张自建后来找到那个搬家公司，得知了搬运的几个箱子装着衣物和书籍等，也知晓了搬去的地址——鲁学勤的家。
张自建随后就在鲁学勤家附近蹲点，把车停在小区的路面停车场，他一直守在车里。傍晚的时候，徐天九终于从单元大‘门’口出来，走出了小区。
张自建悄悄跟在徐天九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傍晚小区内进出的人很多，这种跟踪毫无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