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诡戏录 > 第二百四十五章 藏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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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片通红,赵五郎也看不清自己到了何处,只是这声音却是无比的清晰。

    “逆徒,不要再喊我师父了,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符箓成立数千年,与魔道战死的何止千万人,但背叛道门,堕入魔道的却寥寥无几,赵五郎,你这么做是要让为师蒙羞吗?”

    赵五郎惊愕道:“师父,非徒儿执意要入魔道,只是我不入魔道,便解不开这迷阵,徒儿便不能救你。”

    葛云生再次怒喝道:“我不需你来救,我死了不过是我一个人,但你若入魔,日后杀死的人可何止千百人!这大道与小义之别,你还分辨不出来么!”

    赵五郎眼神中浮现一抹愧疚,但这愧疚不过存在了片刻,他的心中就有另一个声音冷幽幽地劝道:“五郎,这千百人与你何关,葛云生可是你唯一的师父,施小仙也是你唯一的恋人,就算一万条性命也比不上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啊,这样的抉择还需要考虑么?”

    这声音就像那个幽蓝色的混元灵力一样,化作一个鬼魅缠绕在他身边,不停地劝道:

    “他人生死与你何干?!”

    “赵五郎,救出葛云生和施小仙才是最重要的事,他人的生死与无关,何必纠结?”

    ……

    这些声音不停地在心中回响激荡,仿佛远山中的钟声一般嗡嗡作响,赵五郎自言自语道:“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赵五郎!你这逆徒,真的还要入魔么!”葛云生的声音再次传来,严厉而急切。

    赵五郎抬起头,终于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不管你是法阵的考验也好,还是我心中的疑惑也罢,我既然要选择入魔,怎么还能被这些世俗的道德所束缚,我日后就算作恶多端,日杀千人,那与我又有何干,我只要我至亲至爱的人安然无恙便好!”

    “师父,你不必再劝我了,你走吧!”

    “我会到丹鼎观来救你的!”

    赵五郎冷冰冰道,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毒火依旧猛烈,只是这烈焰却不再那么炙热,相反这焰火拂过让他说不出的舒服,仿佛能治愈他的伤痛一般。原本被烧焦的躯体一点点地在毒火中重生,赵五郎道:“如今我浴火而重生,我赵五郎也不再是往日的赵五郎了,你这阵法如何还能困得住我?!”

    炎神惊愕道:“好独特的道人!我不信这世间有人能够不受四相毒火侵蚀!”

    炎神再挥动八荒毒火而来,但赵五郎站立在火中,却是越发的神采奕奕,他哈哈笑道:“你却不知道我有神明如电在心,早就不惊不惧,不怒不疑,人心如明镜,但若明净到了极致也是偏执!其实说起来,我在就入魔了,只不过你的毒火让它变得更清晰罢了。”

    “你的法阵可以破了!”

    八荒毒火未曾检验到赵五郎的心,却检验到了神明如电的冷漠,这冷漠便是万物苍生与我无关,不贪恋、不嗔怒、不痴迷、不疑惑,毒火自然不能伤他赵五郎半分。

    天空撕裂,大地颤抖。

    炎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这表情很快化作一团火焰燃烧起来,而后又快速熄灭,眼前所有的景物如同烟尘一般落下,滚烫的烈焰卷着尘土又回收到大地中,空气中又恢复冷冰冰的气氛,仿佛这火焰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赵五郎的眼前又恢复了原先的场景。

    依旧是青灰色的石梁,依旧是巨大的六生石像柱子,纵横排列的石柱石梁深远的望不到头,也望不见底。赵五郎回头一看,那炎神石像已经枯焦成一团黑炭。

    “过了两关了!”赵五郎有些疲惫地朝对面的魔神像走去。

    这每一尊魔神像里都蕴含着一个关卡,或是考验入阵者的修为,或是考验入魔的信念,或是考验心中的正邪道义,不一而同,只要入阵者心念稍稍有些偏差,必然要被困在幻象之中不能超脱。

    这一关一关的过,任是大慈大悲之心也要被磨成阴冷坚硬的寒冰,赵五郎觉得自己的道心被一点点的消磨殆尽,有那么几次,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弃道入魔,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在这法阵里,他吞心饮血、杀戮同门,他放弃道义、选择偏执,最开始时虽非出自本心,但却一点一点地影响着他的本心,让他不断地模糊正邪的边缘。

    这六生轮转,真是堕落人心的可怕阵法!

    又过了一个阵法,赵五郎再次来到一面石像前,这是一个穿着裘皮大衣的魔教尊者,面貌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英武,与先前的那些上古魔神雕像颇有些不同。

    赵五郎拍了一下它。

    一阵光芒辉耀而出,赵五郎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化,只是不知道这次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

    眼前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巨大的琉璃花砖石柱依次排列,隆起的拱顶像支起了苍穹一般,四十八层的台阶遥遥直上,两侧是一排排整齐的铠甲刀械,在这台阶的最上头,放着一张披着兽皮的青铜宝座,座位上半躺着一名身着裘服的中年人,他有着鹰钩一般的鼻子,琥珀色的眼眸和褐色浓密的胡须。

    他看起来不似汉人,倒像是西域的胡人。

    这人与之前张牙舞爪、毁天灭地的各色魔君相比,可是大不一样,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凡人。

    “你是何人?”中年男子觉察到了赵五郎的入阵,未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举起手中青玉色的酒壶,边饮酌边问话。他迷离着双眼,声音浑厚有力,穿堂而来,仿佛雷音阵阵。

    赵五郎站在偌大的殿堂之中,只觉得两耳侧回音轰鸣而来,叫他一时间有些头胀,过了片刻,他才觉得好转了一些,答话道:“我是来求道的。”

    “求什么道?”

    “求入魔的道。”

    中年男子睁开微微眯着的眼睛,认真地看了下赵五郎,有些戏虐道:“但你好像是个道士,一个符箓门的道士。”

    两百年前,正魔交战,符箓门与魔教正是死敌,双方相见无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在昔年的凌虚峰上,符箓门被魔教徒围攻至仙武道坛上,进无破敌之策,退无逃脱之计,四下孤立无援,眼见灭门在即。魔教长老高喊:“诚心入我魔教者,可免一死!”三声过后,却依旧无一人肯弃道入魔,符箓门虽然门人不济,衰败如斯,但其忠贞节气却始终被道门中的人所称道。

    只是两百年后,符箓门竟然有道人前来寻求入魔的道。

    这是多么可笑!

    赵五郎不以为意道:“是又如何?”

    那男子站了起来,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藏玉海!”

    藏玉海,两百年前扫荡凌虚峰威震道门的魔教教主,可是赵五郎并未曾见过他。

    藏玉海止住了笑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五郎道:“因为这法阵里所有的魔君都是有名有姓的魔神,唯有你这个雕像是个魔教徒,试想除了当年纵横四海的藏玉海,还有哪个魔教人士敢将自己与各魔神相提并论,敢将自己刻入这六生轮转法阵之中。”

    两百年前,魔教正处于最鼎盛的时期,开创这局面的自然是威震四方的教主藏玉海,此人放荡狂妄,世所罕见,敢将自己与上古魔君相提并论,这也确实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藏玉海嘿嘿笑道:“不错,魔教开派数百年来,还有谁能有我这威风,能叫正道四门都惧我七分!可惜昔年只差一步之遥,不然我必灭符箓、毁丹鼎、夺神剑、破驭灵,叫这天下都归顺我魔教!” △≧miào.*bi(.*)gé△≧,

    “可惜,就这一点便叫你遗憾终身!”赵五郎冷冷道。

    藏玉海愣了一下,他未曾想有人会打断他的话,尤其是说出这等冷水一般的话,他这才细细地打量起赵五郎,而后笑道:“小子,你胆子不小,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差一步之遥?”

    赵五郎道:“愿闻其详!”

    藏玉海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眉峰下的目光转为深邃,原本寂静的四野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厮杀声传来,一丝刀锋血腥的气息扩散而出,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更加凝重。

    “两百年了,这都整整过去两百年了!”藏玉海喃喃自语道:“昔时,我藏玉海神功初成,带领魔教众人励精图治,教内三十六部势力如日中天,魔教七十二套神功无人可挡,任何正道一门都难以与我魔教单独抗衡,就算正道四门联手起来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剿灭我魔教。我若只是甘心在西域驻守,只怕这两百年后,魔教依旧是这天下第一大派,只是我魔教的人历来狂妄,不肯安于现状,尤其是在与正道十余年的交锋中,我赢多败少,好胜之心日盛,再过几年,我见正道四门都日渐羸弱,我便起了吞并正道之意。”

    “这正道四门中,自然是符箓门的实力最为孱弱,若是想要吞并整个正道,必要先取弱再克强,这道理不会有错,而且符箓门号称天下道法至尊,符箓道坛乃是四大道坛之首,坐拥无数法器和正道奥,若是能攻下这凌虚峰,对壮大我魔教自然是受益无穷。其次,从地理位置上讲,凌虚峰在汴京,最靠近西域,魔兵一路南下必然要先攻克凌虚峰,然后才能以凌虚峰为据点,顺道直上拿下太虚崖,若是拿下了太虚崖,嘿嘿,这中原一带便尽归我魔教掌控,不断是一路往东直奔东海剿灭御剑宗,还是直南下围攻驭灵司,都是易如反掌!”

    “我精心筹划一年时间,安插门人进入四大门派做内应,又在凌虚峰下的断裂谷中开凿一条密道直达凌虚峰上,这样里应外合,自然可以把原本就不成气候的符箓门先一网打尽。那时是初秋,寒霜初降的深夜,我先设下法阵,再带领魔兵上山偷袭,打得符箓门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我们竭泽而渔一般把符箓门上上下下的所有弟子都围困于凌虚峰顶,就连通风报信的人都悉数被斩杀于山路之上,两天时间过去了,其他三大门派竟然都还未知晓符箓门被困一事,这灭门看起来只是迟早的事。因为就算最近的丹鼎观骑快马到凌虚峰也要三天三夜的时间,其他门派想救符箓门根本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