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诡戏录 > 第八十章 立坛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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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南建州,许府。

    时值初冬,寒夜冷冷,桂芳阁内更是阴气阵阵。

    一年轻妇人躺在三层雕花木床上,脸色一片铁青,她穿着皂色罗纱宽裙,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身怀六甲。

    按理说怀有身孕的人儿必是要细心照料,但这孕妇却有些奇特,她的四肢用红绳捆绑在四个床角的栏杆上,脸上用朱砂画满符文,模样十分诡异。

    这妇人身子像动物一般剧烈扭动挣扎着,口中发出呜啊呜啊的奇怪叫声,似是十分痛苦。

    忽然,她口中呜一声尖叫,双眼猛然圆睁,眼中竟是一片浑浊发白,没有一点黑色眼仁,她尖啸道:“我要喝血,我要喝血!许戈快给我血喝!”

    许府的主人正是建州州吏许戈,他虽只是州府的一名小吏,但祖上世代经商,家底颇为殷实,许府盖得富丽堂皇,尤甚州府知府府邸。

    去年,许戈取了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不到一年便有了身孕,正是人生最为风光得意之时,不想妻子怀孕三个月不到,就招了邪祟得了这恶疾,令许府上下都鸡犬不宁。他眼见娇妻变成恶鬼,心中恐惧之情日增,哪里还有一点疼爱之意,这会见结发妻子尖啸瘆人,吓得连忙退却了几步,双手扶住柱子,颤抖道:“道长,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中邪了?快想法子治住她。”

    床边站着一名面色凝重的道人,正是赵五郎,

    驱鬼除秽,对符箓道人来讲,是必修功课。但这法门赵五郎修行的却不多,只是依稀记得葛云生教过他一些法门,好在他的混元灵力已开,过往所学道法都一一在列,稍稍一回忆,这些道法就如画卷一般铺展在眼前。加之百无邪先前的提点,赵五郎已是心中有数。

    他靠前走了两步,双指抵住妇人的额头,道:“你这夫人是不是只怀孕了三个月不到?而且特别能吃,尤其爱喝鲜血?”

    许戈点了点头,恐惧道:“可不正是,常言道十月怀胎,哪里曾想我家夫人怀了不到三个月就已经肚圆如球,跟别人十月临盆差不多,而且我夫人这一个月来特别贪吃,每每买回新鲜鸡鸭,她也不杀不煮,直接生吞活剥,生生饮血,简直可怕。”

    赵五郎冷笑一声:“你家夫人这是招了鸠兰婆,怀了鬼胎。”

    许戈无比惊恐道:“鸠兰婆?那是什么东西?我夫人如何会怀了鬼胎?”

    赵五郎摇头道:“鸠兰婆便是百子鬼母,她为了修道不惜堕掉自己即将临盆的胎儿,道法练成后又十分悔恨,故此最嫉妒怀孕的妇人,每每喜欢在孕妇身上下种,把自己的鬼子冤魂注入孕妇胎儿之中,令胎儿生长加速,化作自己的鬼胎,你自己看。”

    他伸手按住妇人高高隆起的腹部,只是稍稍一用力,就见那肚皮猛地剧烈鼓动,隔着轻薄的罗纱,隐约可见肚皮上显露出一张诡异的婴儿脸。

    五官透过微微透明的肚皮,已是呼之欲出。

    赵五郎划破手指,滴了一点血在肚皮上,微微的血腥气弥漫开来,血滴化作一丝丝的脉络在肚皮蔓延,而后整个肚皮忽然如波涛一样翻腾起伏,模样更加诡异。

    妇人哇地就是一声尖叫,浑身剧烈挣扎,突然猛地挣脱捆绑的红绳,噌地一下就弹了起来。

    她张开嘴巴朝赵五郎脖子咬去,这个动作十分突然,吓得许戈哎哟一声就瘫倒在地上,但那妇人嘴巴还没到赵五郎跟前,整个人就已经僵在半空中。

    “天气荡荡,地气明明。化身东岳,镇灭诸鬼。急急如律令!”

    那妇人的额头上已经贴了一张黄色的朱砂镇鬼符,符纸上的朱砂红光一闪,这妇人便发出一阵哀嚎,嘭地一声又重重地落回木床上,显然是苦不堪言。

    如今的赵五郎明显更加耳聪目明,身手也更矫健,尤其是运用符箓道法,当真是心到法到,毫无阻隔,刚才这一符出手快如闪电,完全是潜意识飞出,这跟原先总是慢半拍的赵五郎可是大大不同。

    赵五郎双眼之中已有一抹冷光闪过,他低声道:“鬼婴的阴力已入侵慧海、绛宫二处,这妇人怕是不好救了。”

    “那怎么办?”许戈大为恐惧。

    赵五郎徐徐道:“这妇人虽然被鬼子入侵慧海、绛宫二穴,但三魂七魄健在,若是以道坛驱鬼,让鬼子自己离窍而去,尚可保住这妇人的性命,但此法会让这妇人神智受些损伤,你可愿意?”

    许戈头点得如同捣蒜,急声道:“愿意,愿意,只要能收了这妖物就好,还请道长快快作法。”

    赵五郎见这人心中对自己结发妻子并无太多怜惜之情,忍不住摇了摇头,但眼下救人要紧,他道:“若想保你夫人性命,烦请准备四张红漆桌子,以及些许祭祀用品。”赵五郎将需要的物什详细地与许戈说了,许戈急忙吩咐下人出门添置。

    这道坛驱邪正是符箓六术第二术驱鬼术中的一种,常言道:道力在坛,人力等闲。以道坛驱鬼请神自然是比人力捏符念咒功效加倍,但设驱鬼道坛需要准备诸多物什,甚为繁琐。赵五郎虽然跟随葛云生开坛作法多次,但是自己独自设坛还是第一次。

    此事成与不成,他心中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勉力一试。

    不多会,这道坛便立了起来。赵五郎用四张红色方桌堆叠成品字神坛,而后在坛上设香炉,左右是烛台,后置一排三杯仙茶,其后再摆三碗米饭、四碟菜蔬,其他还有血盘、符纸、溪钱、开光刀等,最后在地上铺上白茅草和白、红、蓝、黑、花五色布匹。

    赵五郎左右看了下,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这都好久没开驱鬼道坛了,不知道摆的对不对,可别摆错了。”他又数了一遍,开始摇起手中的招魂铃,口中念道:“黄表纸三捆,此是鬼的钱;大米饭三碗,此是鬼的粮;白布、红布、蓝布、黑布、花布各三尺,此是鬼的衣;香三根,此是鬼的路;白烛一对,此是鬼的灯。物什齐备,鬼子速来,莫要稽停!”

    妇人剧烈挣扎,双眼圆睁的几乎爆裂而出,口中粘涎四溢,尤其是浑圆的腹部之中有一人形模样的东西左突右撞,几乎要撕裂肚皮而出。

    许戈和两名下人吓得躲在门口,根本不敢入内。

    赵五郎头也不回道:“喂,我劝你们还是进屋里的好,在我身边可比在外面安全的多。”说着他手上更加快速地摇招魂铃,喝道:“开阴门,鬼出窍!”噗地一声裂响,一道黑影从妇人的下体处爬了出来,一股腥臭味瞬间布满整个房间,那黑影在床尾渐渐凝聚成一个半人多高的小孩模样,却是一名血肉模糊无眼有嘴的鬼婴。

    这鬼婴有手无脚,腰部以下还是一团血肉模糊,如同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赵五郎赶紧洒了一盆血盘,血渍像有灵性一般自动蜿蜒而出,直通妇人下体,鬼婴闻腥迅速顺着血迹爬至,爬了一阵却大为惊恐,原来这血渍在地上凝成一个封鬼血印,鬼婴刚好爬到血印中间,动弹不得了。

    赵五郎见鬼婴入了自己的血印,也不迟疑,立即祭起五色布匹,喝道:“借力五方,化布缚鬼!”五色布匹漫卷而出,将那鬼子层层包裹了起来,像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这符就不要浪费了。”赵五郎把原本贴在孕妇额头的黄符撕了下来,贴在五色布匹上,那布匹中的鬼婴挣扎了一阵就一动不动了。

    赵五郎这才转头对许戈道:“你天亮之后找人将这婴儿埋在向阳处,多烧点值钱,这事便也了了。”

    “还有,今后多行善,莫作恶。”

    “那我夫人?”许戈问道。

    赵五郎道:“放心吧,这鬼子被神坛道力引诱而出,并没有伤到她的魂魄神智,休息几日便能康复,不过夫人被鸠兰婆下了鬼种,以后是不会再有身孕了。”

    许戈眼神中闪露一丝失望。

    赵五郎一眼便识破了他的心思,劝道:“你夫人生死之际,依然念着你夫妻二人之情,任是鬼婴如何侵蚀她的心念,她始终只肯吃畜生血肉,未曾肯伤你一分一毫,这等情份可比金坚,即便不能有子嗣,也不该负了她。”

    许戈见自己的心思被赵五郎识破,有些尴尬道:“我自当不会负了她,但我许家世代单传,如今她不能生育,我怕……”

    “你怕什么?”门外忽然走进了两个身着华服的老者,正是许戈年迈的父母。

    许戈惊讶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miào℃≡bi℃≡阁℃≡

    许父满脸怒容,杵着拐杖猛击地面,喝道:“逆子,你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孟馨不能生育,留在我们许家岂不是废物一个?你留她何用?”

    许母已是满头银发,面容颇为慈祥,口中却也劝道:“你二人连理不过一年,我们许家的家业难道就要断送在你们手中吗?明日我便给李员外家说亲去,这孟馨过几日给她点盘缠便休了她吧,这女人啊若是空皮囊留着也没用了。”

    许戈心头有些犹豫道:“可是孟馨刚遭了这大难,人还未清醒,能不能过两天再谈提亲之事……”

    “为什么要过两天?你个不孝子想其实我们二老吗?”许父怒道:“明日提亲,你应不应许?”

    许母又劝道:“大不了多给她一些银两,也算赔偿她的损失。这事你还是应了吧。”

    许戈点头道:“那好吧。”

    这二老进屋后,赵五郎始终脸色冷冷地看着这二人,默不作声,待这二人准备靠近许戈时,他忽然出声道:“泥塑之功练得倒是不错,但是在道人面前这般赤裸裸地蛊惑人心,恐怕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