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春情不到梨花白 > 第89章:就是那么一次,我就喜欢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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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才人这才真正的认真的开始想这件事,“皇后前阵子挨了皇上一脚,说明皇上眼里压根儿就没有她母子,这些年都不愿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不说,就算是到今儿个,皇上虽然把江北大营给了他,也依然没有明诏封他为储君,所以……”

    “所以皇上压根儿就不想让大皇子当太子,也是你太急了些,只想着皇上病了要下手,却不想想那大皇子也不是好惹的,还没布置周全,就贸然行动,否则,三殿下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紫菱磨着牙,话里话外全是埋怨。

    “那你不也没提醒我?”陈才人就怒了。

    紫菱瞬间暴怒,“提醒你?你肯听吗?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而我不过是个低下的小宫女,我平日里说话若有半点不中你意,你便老大的耳刮子扇下来。我还能说什么?”

    她这反应看在陈才人的眼里,陈才人突然就奇怪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件事?难不成你主子还真想让我儿子当太子不成?”

    紫菱沉默了,许久后,她才转头看向诚王府方向,幽幽的道。“我喜欢三殿下。”

    “什么?”

    紫菱闭上眼,轻轻的笑,“对,我喜欢你的儿子,你是不是要说我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陈才人眯着眼睛看了紫菱许久,突然也笑了,“瑜儿身边没人伺候,你若早说,我自然送你去他身边。”

    紫菱摇头,“不,你不会的”

    她来到陈才人跟前,眼里有恨意,“你因为我不知道绿翠是怎么死的吗?就因为三殿下喜欢她,你骂她狐媚,要带坏三殿下,生生命人将她扔到了井里。”

    “你……你知道?”陈才人惊诧。

    “我当然知道,我亲眼看见绿翠扒着井沿口跟你哀求,说她不敢痴心妄想,说她家中已有婚约,她求你饶了她的命。可是你却抬脚踩在她扒着井沿的手背用力碾压,绿翠临坠下井时还在哭喊着求你饶了她……”紫菱的眼里终于有了泪,“你真狠心啊,你杀了绿翠,还跟人说她偷了你的首饰,勾结了宫中的侍卫逃了宫,命人去她的家乡将她的父母俱都下了狱。”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陈才人的声音发颤,一脸惊恐,这件事是她为了让儿子死心才做下的,并无太多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若是不知道,怎会明白你是做事这么绝的人呢?”紫菱冷笑,又道,“我喜欢三殿下,绿翠死后,三殿下很痛苦,我就常背地里去安慰他,我跟三殿下说,等你当了皇上,你可以找无数个长得像绿翠的人来身边替代她。你若是再有了喜欢的人,你也可以保护她,你就有能力正大光明的和她在一起,不用再受你母妃的约束钳制。他说我讲的很有道理。”

    “你既然喜欢我的儿子,那怎么又帮着外人来对付我?”陈才人道。

    “别人确实要对付你,可是我只捡无关轻重的事回她,”紫菱在另一边坐下,“我不会陷三殿下于不利的,我一定要把他救出诚王府。”

    陈才人转头看了看窗外,“那……要怎么做?”

    “先让她回到皇上身边,这样她的儿子就会再次受宠,我们先借她的儿子撬了根据深厚的大皇子的储君位,再转头对付了这个四皇子,”紫菱胸有成竹。

    “可我之前听那边的动静——周清凝不愿出去,要说她也是个神经病,在这西凉殿被禁了十年,她是被关傻了呢?还是没长进?这么多年了,她还想着要像当年那样,跟皇上使小性子?”对于周妃坚决不肯离开西凉殿去过好日子的行为,陈绮嫣十分不理解。

    “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在西凉殿放把火。”

    “你要烧死周清凝?你刚刚不是说……”

    “西凉殿是她和皇上之间的一条界线,我把西凉殿给烧了,她自然要离开这里回到她的流云宫,皇上这些年禁着流云宫不许别人进去,不就是想等她再回去吗?”紫菱有些不耐烦,她往年就觉得陈绮嫣蠢。没想到这么蠢。

    “对,有道理,有道理!”

    -

    月黑风高的夜里,西凉殿的大火如愿的烧了起来。

    着火的地方自然是避开周妃睡的房间的,给了守在西凉殿内伺候的人足够的时间救她。而陈才人和紫菱则早早的一脸惊慌的跑进了院子里,说起来,发现着火的还是她俩,怎么也算是有功的。

    周清凝光着脚咬着唇,默然站在熊熊燃烧的西凉殿前,看着这个住了十年的屋子,看着屋子跟前自己亲手种的花花草草,心里一片哀凉。

    她不知道这把火是嘉和帝逼她回流云宫呢?还是其他人见她又要风头再起而想杀了她?

    可是,长达十年的清净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

    嘉和帝是穿着亵衣赶来的,待看到这大火滔天,他跳下步辇就往西凉殿内冲,被人死死抱住,“皇上,周妃娘娘无恙,已被救出来了。”

    嘉和帝顺着这太监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火光映照下,一个娉婷修长的身影淡如青竹的站在柳树下,面色沉静,安如幽兰。

    嘉和帝就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活脱脱的周清凌,可是她不是啊,她是周清凝,周清凌是安静的竹子,她却是活泼热闹的蔷薇花,大张旗?的开在阳光下,美的嚣张也香得嚣张。

    她不该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才对。

    遭遇这么大的惊吓,她居然不是哭着飞跑过来,委屈的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说有人在欺负她让他给她出气?

    她也没有对着那堆大火又笑又跳说这火烧得真棒快拿几个红薯来放进去一定会烤得很香。

    不,这不是她!

    嘉和帝远远的看着她,十年未见,他没有想过她吗?无数个午夜梦回里,出现在他的魂梦中的身影是她还是她?

    他突然不敢靠近,他觉得自己还是在梦里,若是靠得近了,梦就醒了,她——就不见了!

    她却已看到了他!

    她并未避开他,反而点了点头,笑道,“你来了?”

    嘉和帝突然就放下心来,是了,这就是她了,阖宫乃至整个天下,除了她,谁还敢在见了他的时候,这么淡淡的一句“你来了。”

    她从不叫他皇上,见了他也很少行礼。她高兴的时候就拉着他去钓鱼抓鸟,她不高兴的时候还是拉着他去钓鱼抓鸟。

    他心里一跳,向她点头,“我……来了。”

    她又点点头,却又将头转向了大火,静静的不说话。

    嘉和帝的心便吊了起来,他终于还是慢慢的来到了她的跟前,嗫喏着道,“清……清凝。”

    “啊,”周清凝回头,“有事吗?”

    “呃,”嘉和帝便窘了起来,“没……”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太窝囊了,自己到底是堂堂天子,而她是自己的妃嫔,他为什么要跟老?见猫似的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来人,”他向后唤道。

    阿坤忙上前两步,“皇上?”

    “传朕旨意,敕封西凉殿周妃为皇贵妃,封号:静,即日迁回流云宫居住,”传旨完,嘉和帝又看了一眼周清凝,到底还是有点担心,唯恐她会发作起来。

    十年前的情景还在眼前,那样尖利的簪子抵在她的咽喉上,她分明对他说过:生死不见!

    那样激烈的誓言还在耳边,他俩便又见了,可是他不敢欢喜!

    阿坤却愣了,他惊讶的看看嘉和帝,又看看周妃,张了张嘴,到底不敢说什么,只得说了声,“是,”便来到周妃跟前,“周妃娘娘请接旨。”

    “接旨?”周妃皱了皱眉头,也不下跪,“你说吧。”

    阿坤哪敢说什么,他一狠心闭上眼,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背书似的将嘉和帝的口谕说了一遍,就听周妃道,“哦,替我谢谢他了,不过,我在这里住惯了,你去告诉他,我不回流云宫。”

    “啊?”阿坤吓了一跳,转头看看那烧得正热闹的火,吃吃道,“这……这里已经烧了啊?”

    “没事。”周妃摇头,“边上还有几间呢。”

    那几间,是陈才人所住,破败得风一吹便要倒的样子。

    阿坤这下没办法了,他扑通给周清凝跪下了,开始哭,“周妃……啊不,皇贵妃娘娘啊,您就当可怜老奴,若您不回流云宫,老奴这把老骨头是真经不了皇上的板子啊,娘娘,您就看在这些年老奴伺候您尽心尽力的份儿上……”

    “娘娘。”一直站在她身边的中年姑姑便有些不忍,“您还是别让阿坤问难了,这些年他没少照应咱们,奴婢病了也是他派人悄悄儿的递进药来,这才……”

    “阿芸,”周妃低低叹气,“你又被他们骗了,他们这是在演戏呢。”

    “呃……又是这一招!”阿芸就有些恼,狠狠的瞪了阿坤一眼。

    那些年,周清凝但凡和嘉和帝使性子,阿坤就来打悲情牌,眼泪一把?涕一把,哄得周清凝软了肠子,嘉和帝便伺机蹭?子上脸,赖到她的身边来。

    阿坤见老把戏也失灵了,无奈的回头看向嘉和帝,以眼神示意:奴才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嘉和帝的心里就开始犯堵,他正想着要怎么办?却见周清凝慢慢向他走来,火光中,她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慕容清越,我只问你,你把我姐姐怎么样了?”

    “清凌?”嘉和帝的心咕咚一跳,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周清凝看着嘉和帝这表情,便叹气,“罢了。我也不问你,我问弈儿吧,你把他叫来。”

    “弈儿?”

    嘉和帝想到慕容弈最近的反应,便更犹豫,他刚想使眼色给阿坤,就听身后有人道,“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

    转身看时,就见慕容弈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大礼而拜。

    “弈儿,”周清凝看着这个十年未见的孩子,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她上前拉起慕容弈细细的看,“好孩子。别怪母妃前几天不肯见你。”

    慕容弈摇头,“儿臣只是想念母妃,儿臣不敢怪责母妃。”

    嘉和帝站在边上微微的皱了皱眉,他和这个儿子虽然接触的少,可并不是不关注他,于他的性情人品嘉和帝多少是明白的,这十年来,这个儿子无时无刻的不想见他的母妃,即便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见到周清凝也不该这么生疏客气才是。

    周清凝点点头,她牵着慕容弈的手,“好孩子,你陪我走走。”

    慕容弈有些意外,却乖乖点头,“好。”

    “弈儿,”嘉和帝心知不,忙出声警告。

    周清凝却回头向他笑,“你也来吧。”

    “朕……”嘉和帝一愣,随即点头,“好。”

    三人便并肩往那荷塘边的小路上走去,阿坤忙带人跟人,周清凝皱了皱眉头,向阿坤道,“别让他们跟来。”

    阿坤总觉得周清凝怪怪的,可是这最亲的三人十年不见,要单独走走说说话。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他便摆手命众宫人都退下,自己提了灯笼远远的跟在后面,好在早有宫人紧赶在前面沿路都挂上灯笼,一路倒也明亮,嘉和帝和慕容弈一左一右的将周清凝夹在中间,三人顺着荷塘默默前行,竟不知要去哪里?

    “弈儿,”周清凝开了口,“你母亲她还好吗?”

    慕容弈脚下一顿,嘉和帝刷的起了一身冷汗,猛的回头,“阿凝,你……”

    “我怎么知道?是吧?”昏黄的宫灯下。周清凝嘴角溢起一丝轻笑,也不知是讥讽还是什么,她向嘉和帝点头,“深宫二十年,我竟像都是在梦里一般。我只记得我小时候,师傅不许我出去,她说我不是红尘中人,若是不听她的话,便会为自己和家人带来祸端。我不信,说师傅是危言耸听,每每师傅下山云游,我便成了无人管束的脱缰野马,上山掏鸟下河摸鱼。玩得十分开心,师姐们喜欢我,又见我并未闯什么大祸,倒也随便我去,有时候,还在师傅跟前帮忙掩护我。”

    说到这儿,她指了指河边的青石,“我累了,去那里坐坐吧。”

    嘉和帝点点头,慕容弈忙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手,她来到青石前,也不管是不是有灰尘,轻轻的坐下,才又道,“我爹娘每隔几年就会跟我相见,偶尔也会带着姐姐,我并不奇怪为什么我会在道姑庵里,但后来渐渐的大了,我便会想念爹娘和姐姐,只要师傅去云游,我便偷偷的回家去。”

    周清凝突然笑了起来,“我躲在姐姐的房里,除了姐姐贴身的丫头红霞外,府中谁都不知道家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姐,姐姐安静不爱出门,我就常在花园里逛,下人们都以为是我姐姐,根本不知道换了一个人。”

    “母妃——”和嘉和帝一样,慕容弈的心里也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他下意识的想阻止让母妃不要再说下去。

    周清凝像是累了,她轻轻的靠在慕容弈的肩头,就像十年前,她常靠在嘉和帝的肩头上一样,“那一年,我听说皇上传旨要召周家女儿进宫为妃,我想着姐姐进宫后,我们姐妹想再见可能就难了,于是火急的赶了回来,想和姐姐再见一面,却居然撞见姐姐投河,我跳进河中救起姐姐,才知道姐姐已另有心上人。”

    说到这儿时,她看一看嘉和帝,笑道,“姐姐自尽的事居然被你知道了,你微服赶来府中,我很莽撞的冲出来拦住你,跟你说我和姐姐长得一样,我可以替姐姐进宫伺候你,求你放姐姐自由,去和她喜欢的人相聚。你当时只点了点头,就丢开我进了屋,我忐忑不安的被阿坤拦在外面,听到姐姐在屋子里哭,我好担心啊!可是你后面出来就跟我爹娘说,可以让我替姐姐入宫。”

    “清凝!”嘉和帝的手微微的颤抖,他想起净和师太说的,当年在太湖边上救他的人,是周清凝。

    “我当时很吃惊,觉得你真是个极好的男人,你斯文儒雅,笑起来很好看,”周清凝看着嘉和帝,笑得眉眼温柔,“清越,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可是就是那么一次,我就喜欢上了你,我竟然可以嫁给你了,你可知道我多欢喜!”

    “什么,那是你第一次见朕?”嘉和帝吃惊了,事实上他一直都很奇怪,如果说在太湖边上救他的人是周清凝,那么,她为什么从来不说?

    周清凝有些意外的样子,“我自然是第一次见你啊,怎么了?”

    嘉和帝和慕容弈对视了一眼。慕容弈道,“母妃,当年……父皇曾在太湖边遇人陷害,落入太湖,他说——是您救的他!”

    周清凝瞪大了眼,随即,她就笑了,上下打量着嘉和帝,“咦,那个人居然是你?你当时身上全是伤,脸上又糊了河泥,还不让我擦掉,说是怕被你的仇家认出你来,我竟没看清你长什么样的?”

    如果说之前还有幻想还有侥幸,到这一刻,嘉和帝已再无疑问,他仿佛被无数个炸雷轰在头顶,耳朵和脑子里都在嗡嗡着响,“原来……原来竟然是这样!”

    那河泥是他自己糊在脸上的,从昏迷中惊醒的那一刻,那个明眸锆齿的青衫女孩子正捧了水要给他洗脸,被他一巴掌推开,他不知道追杀他的人躲在哪里,若被人识出他的脸来,重伤的他又怎能脱逃?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呵!

    他就那么一推,推出去的是周家两个女孩子的终身幸福;推出去的是他和儿子的十年伤痛;推出了鲁肃两国二十年的征战,更推出去无数条在这场征战中亡命的冤魂。

    傅君楷,这个他其实十分赏识的挚友,他和他原本可以成为一对连襟,大鲁和大肃,原本可以成为唇齿相交的通世之好!

    他那些年要找的人,原来是她,他日夜思念的人,原来早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你把朕带去农家,给了他们一些钱,说朕是你的表兄,”嘉和帝哑然而笑,眼里却有泪滴了下来,这一刻,他除了有悔恨,更多的是羞愧!

    对大肃和大鲁那诸多的冤魂的羞愧,对傅君楷夫妇的羞愧,更多的,是对身边这个自己爱了一生却又被他活活推开的女主的羞愧。

    周清凝看着嘉和帝的眼泪,笑容里却有些冷,“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让我再回到当日,慕容清越,我不会救你。” △≧miào△≧bi△≧gé△≧

    嘉和帝双手放在膝上,低头默然,他并不觉得周清凝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我入宫后,你待我极好,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后来我有了孩子,你很欢喜的样子,我也以为你是真的欢喜,”周清凝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消逝,“后来我病了一阵子,你不让我见孩儿,几个月后,你再抱来这孩子的时候,我虽然奇怪孩子怎么一下子大了许多?可是看着孩子跟我很相像的小脸,我一点也不怀疑。直到……”

    周清凝看着漆黑的夜空,长长的叹了口气。“直到我发现了一封信,一封告诉我我的孩子已经被你杀死的信。我这才知道这孩子居然是姐姐的孩子,我这才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姐姐,慕容清越,我被你骗了十一年!”

    “阿凝,你恨朕吧,朕无怨言,可是,那个孩子真的是病夭了,”嘉和帝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潮红,“虎毒不食子,朕再心狠,也不会杀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已经知道了,”周清凝嘴角溢起一丝苦笑,“这些年我在西凉殿,心如止水,心中念念不去的心结,便是这孩子的死,后来……后来被我听到在西凉殿里当差的那几个嬷嬷私下里的对话,我才知道那孩子是真的病死了。”

    “西凉殿里当差的嬷嬷?”嘉和帝诧异,“她们怎么会知道?”

    这十年来,他明里虽不关注西凉殿,暗地里却是时刻会留意这边的动静,西凉殿里都是皇后的人,他如何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