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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的腐败记忆犹新,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我不适合跟踪别人,走路的时候,双腿有点儿颤抖,我尽量调整呼吸,思绪在记忆与现实中来回徘徊。前面的人悠闲自得哼着小曲儿,他一定不会想到,后面有两个人紧紧地跟随,穿过像迷宫一样的暗巷,他陡然停下来,我和郑晓江吓得后退,蹲下来躲在垃圾桶的后方。
隔着缝隙,我们看到他又要接电话。
“南街二巷303,不用催,这就来了。”
“你放心,全套做足保证让你的客人来了就不想走。”
“喜欢波大屁股大?好嘞,绝对来两个波大屁股大的姑娘。”
他挂了电话并没有迈步,反而蹲在台阶上又点了一根烟。
“催什么催,赶着投胎吗?”他骂骂咧咧地抽烟,颇有怨气。
他不动,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偷瞄一眼,发现旁边的商铺打开了小门,从门里面走出两个女孩,莫约二十出头,看起来身材不错。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我们听得模糊,郑晓江回头,小声地问:“有没有琪琪?”
我继续摇头,失望的模样让郑晓江担忧。他们说了几句就又朝着另一个巷子走去,在之前,我听琪琪和悠悠说过,这种女孩最不值钱,她们被马仔带去不同的地方,身体成了男人的快餐,一次的小费还不够吃一顿夜宵,因为大部分的钱财已经被马仔从房东手中抽走,她们所剩无几,也就只能拼命赚钱。
我觉得,我还能记得这样龌蹉的男人,应该是跟枚姨有关,扬子是枚姨的干弟弟,在城中村的时候,我很讨厌他打量我的眼神,带着情,色的目光猥琐虚伪。
他有生意来了,当然要照顾自己的姑娘,所以我看到悦悦,那个可爱如萝莉的小姑娘。
看到他们,我越发跟得谨慎,我觉得我离琪琪不远了,也许我真的能找到她,虽然我还没有想好找到她之后要怎么做,但我想带着她离开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我要带她离开这个火坑,我值得她依赖,她还年轻,可以像我这样翻身。
“给老子来一根。”跟着他们几乎耗尽我的体力,总算又让我看到更多希望,但是我本能地躲避,郑晓江护在我身边,背靠墙壁,紧张地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刚刚看到那个走路一撅一拐的男人,你好像就……”
“臭丫头,挺能挨打。”
“二哥,你不要打了,求求你,她会死的。”
我仍然游走在记忆与现实之间,我禁不住落泪,让郑晓江手足无措。
“唐馨,要不我们先回去,明天白天再来看看情况。”郑晓江抓住我的手腕,他一定察觉我僵硬的身子,这身体被记忆占据,脑中画面全都是二哥对我的拳打脚踢。
那个一撅一拐的男人就是二哥,废掉的那只腿踢过我,我吐出鲜血,是琪琪拼死呼救,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用意,这个恩情,我终身不会忘记。
“琪琪有可能跟他们在一起。”我抹去眼泪,转身又偷看他们的方向,二哥和扬子一边抽烟一边聊天,身边的姑娘跟着嘻嘻哈哈,就是不见琪琪的影子。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和二哥关系不好,而我自己,再也不想让扬子他们看到我。”
我顺势扭头,顿时一怔,我觉得郑晓江的脸色有变,他朝着我挤眉弄眼,因为路灯昏暗,我也无法辨别这挤眉弄眼的意思。
正踌躇不安之际,郑晓江忽然抓住身边废弃的烧烤铁架,跃起的同时将我推向他的身后,而他自己扔出铁架,击中了靠近我们的男人。
“噢……”那人措手不及,他以为可以瞒过郑晓江,须不知我们早有察觉。
那一声怕是会惊动不远处的二哥他们,于是郑晓江先发制人,一步上前,狠狠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冷厉地低喝:“不要出声,否则我一用力马上要你的命。”
“大哥别冲动。”那人的声音也熟悉,但是他站的位置正好背光。
“喂,谁在那里?”
“是我,没什么,喝多了吐一下。”男人迫于郑晓江的威胁,大声地吆喝,“你们别过来,吐得好臭。”
我躲在拐角处,吓得不敢吱声。似乎又有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们一晚上可以马不停蹄地接单,姑娘们也像是赶场一样,直到凌晨也没有时间歇息。
平静了一会儿,那男人慌慌张张地哀求:“大哥,我只是路过,实在是误会。”
“哼,你走路无声,根本就是想从后面偷袭。”郑晓江冷笑地说。
“如果是无声,您又怎么会听到?”
“少啰嗦,问你一件事。”
“大哥您说。”
“你对这里的姑娘熟不熟悉?”郑晓江可能想直接抓人来审问,我不认为这是好办法,琪琪这种花名太普通了,就刚才那一个夜,总会,也有七八个琪琪。不过我知道他的着急,他是担心我太失落,只好出此下策。
“大哥,您这么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说不熟悉吧,我也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如果说熟悉,可是这地方鱼龙混杂,来来去去成千上万的姑娘,我就是住个十年八年也认不全吧。”
“油嘴滑舌。”郑晓江抬手想要教训对方,他一松手,那人就躲开,他跳出郑晓江的掌心,正巧在路灯下。
“黎海?”我吃惊不已,难怪一直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
黎海返回时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正好在我们身后,所以他看到鬼鬼祟祟的我们,便想要偷偷摸摸地靠近,哪知道反过来被郑晓江制服。
我撕掉小胡子,拿掉假发,关键是露出脸上的伤疤,然后问道:“黎海,你不认识我了吗?”
“雪禾?”黎海惊讶得差点合不上下巴,我倒是冷静下来,本不想暴露自己,但为了寻找琪琪,我宁愿让黎海看到现在的我。
他和他们没有本质的不同,都是靠榨取姑娘们的青春而存活,他们拿着带血的钱尽情地挥霍,从未想过对女人好,我认为,一个不会疼惜女人的男人,不配做男人。
“我早就金盆洗手了。”黎海蹲在路边,我和郑晓江面面相觑,站在他身边。
“你应该知道莫氏的事情,也知道枚姨的下场。”我冷冷地说,“一切犯罪,都有覆灭的那天。”
黎海准备点烟,而后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雪禾,我真是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再看到你们。”
“那你……”
“我想找琪琪。”我面无表情,语气铿锵有力。
黎海捏碎手中的香烟,他站起来,面对我们时眼神恍惚,我觉得这不是好的预感,可能他知道琪琪的下落,而这个下落不是我预期的那样。
自从莫氏覆灭,枚姨离世,无论是会所还是城中村,早就四分五裂,不能继续让他们依附,所以他们想要另辟天地。听到风声,说是有警察封锁了城中村,这次的打击,于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城中村里面的妈妈桑全都被抓,就连燕姐的酒楼也查封,要整顿之后才能重新开张。
黎海他们逃了,带着一些姑娘,他们逃到另一个城市,而在这里落地生根,又重操旧业。至于二哥,他在逃跑的过程中得罪了一些人,所以也就落得终身残疾的下场,我看这也合适,免得他的腿又要欺负其他可怜的女孩子。
“你说你金盆洗手?”我疑惑地问,“难道你没有做拉皮条的事情了?”
“我呢,有点手艺,不做拉皮条倒也不至于把自己饿死。”黎海自嘲地说,“我还记得,你曾经说,我既然懂医,为什么不好好往这方面发展,所以呢,谨遵雪禾小姐的教诲,我在这里开了一家小诊所,算不上济世救人,但也能治点小毛小病,关键是便宜,这里的女孩大多都没什么钱,她们还不如g市的城中村。”
“你确定你不是蒙古大夫?”我故意反问,其实我也知道,他哪是听了我的教诲,根本就是拿自己的一点本事混口饭吃,不过只要不是卖假药糊弄人,我觉得怎么着也比拉皮条的男人强一百倍。
郑晓江叉着腰,不耐烦地问:“你还没说,琪琪去了哪里?她没有跟你们一起逃离城中村吗?” ⑧☆miào⑧☆bi(.*)gé⑧☆.$.
“我们走的时候,她坚持要留下来。”黎海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她说,她跟雪禾小姐约定好了,一定要在城中村碰头,然后再一起逃走。”
“傻丫头,我哪能顾得上她。”我急的跺脚,心疼地问,“你怎么就不劝劝她?难道她被警察抓走了?”
“如果抓走了,也早就放出来了。”黎海小心翼翼地说,“前段时间,我听说权哥偷渡出国,他身边带了几个姑娘,说不定就有琪琪。”
“这怎么可能,梁浩权和琪琪八竿子打不着。”
黎海抿了抿嘴:“但是我这里,真的没有琪琪。”
我觉得黎海的话可信,也许这里,真的没有我要找的人。我并没有放弃,寻找一直持续着,持续到我再次遇到琪琪的那天,之所以我这么坚持,可能是听到黎海告诉我,她因为我的一个约定,即便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在城中村等待我与她汇合。
我失信于她,欠她的,我要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