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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下车首问郡志的典故

    “知事大人光临润泉涌烧锅,小民张树亭不胜荣幸!欢迎欢迎!”

    王琴堂一见,却急忙摇手道:

    “都民国了,称呼上一定要改改了,这里没有大人,你就称我王知事吧。”

    说罢,又看一眼张树亭,爽快道:

    “今天我来,一来是随便看看;二来安肃烧酒远近有名,如何进一步发扬安肃酒业,也想来听一听张掌柜的意见。”

    前面已经提到,正因为张家对官府不感兴趣,官府也很少有人来烧锅。所以,见王琴堂突然来到,一方面张树亭没有接待官府人员的经验,不知如何来接待这位县老爷:另一方面,又不明白县老爷所说随便看看是何意思,更不知为进一步发扬安肃酒业,县老爷要听他何意见,一时间,又不由怔住。

    见张树亭有些发怔,王琴堂也不由一笑道:

    “不如张掌柜先带我在烧锅各处走走,咱们可以边看边聊!”

    王琴堂不说带他在烧锅各处走走,张树亭还有些发怔,不知如何回答县老爷,见王琴堂说要带他各处走走,不由精神一振,道一声:

    “知事请!”

    他们本来在甑口上,张树亭自是先带王琴堂看了窖池、讲了如何用粮食发酵酒,又如何从发酵好的酒醅中蒸出酒。王琴堂看了很感兴趣,尽管并不太喜欢喝酒,还是品了正从“流子”里流出的酒,不但品了“流子”里流出的酒,还在有着十盘大磨的磨坊里,在十头蒙头叫驴拉着磨盘飞快旋转的间隙,和磨盘旁伙计的上蹿下跳间,看了如何将高粱、小米、玉米等粮食粉碎成颗粒状。

    这磨坊,说来就开在甑口的最北侧,与曲房相连,或者说,甑口北侧的西北角是磨坊,东北角则是曲房。正因为紧挨着,不仅在磨坊看了叫驴拉磨,还在热气腾腾的曲坊里,看到热得只能光屁股的伙计,如何将粉碎好的大豆、大麦、小麦、碗头掺在一起,制面砖头状的曲块,让它们发酵。

    王琴堂本来兴致很高,待看罢甑口、磨房、曲房,兴致越发高涨起来。只是此时张树亭还不知道,在来南烧锅之前,王琴堂已经去过了北门外的聚和永烧锅、城西的聚酒仙烧锅和城东的德义昌烧锅,又分别与聚和永烧锅东家张连启,聚酒仙烧锅东家祁凤池,德义昌烧锅东家赵子龙进行了座谈。

    这些东家,都比张树亭年长着许多,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如果不是那天一大早,因祁占奎与北烧锅契约一事,与祁占奎一起告到县公署,王琴堂还不清楚有名的润泉涌烧锅主人原来竟是一位年轻人。不知道南烧锅主人是位年轻人,王琴堂还想着接下来,就如何进一步发展好安肃酒业,找南烧锅主人好好聊一聊,待那天一见张树亭,清楚后,王琴堂也一下改变了主意。本来想着接下来,先来南烧锅,最后又先去了北门外“聚和永”、城西“聚酒仙”和城东“德义昌”,待一套思路基本形成,这才决定来南烧锅。

    正因为清楚南烧锅主人是一位年轻人,即便是来南烧锅,王琴堂也没有抱太多希望,但南烧锅毕竟又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烧锅,不但有名,就连范阳道署长老乔,都喝润泉涌烧锅产有酒。所以,王琴堂又是不得不来。

    可是,待来后一看,又是让王琴堂暗暗吃了一惊。这样的场景,在其他烧锅可是从没见到过;或者说,“聚和永”“聚酒仙”“德义昌”也皆有甑口、磨坊和曲房,但哪一处——在王琴堂看来——都没有这里场面壮观。不但壮观,这里的伙计,动作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有板有眼。虽然是个年轻人,但把一座烧锅治理成这样,一时间,对这个年轻人,王琴堂又刮目相看起来。

    待各处转罢,王琴堂也欣然说出了他的设想。

    王琴堂的设想,说来也简单,王琴堂到任前,第一个知晓的就是安肃烧酒,到任后,他更希望这一产业能够进一步发扬光大。于是,就准备动员众烧锅主能够进一步增加窖池,扩大产能。

    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一设想,别的烧锅主没有反对,或者说,无论是聚和永”的东家张连启,还是“聚酒仙”的东家祁凤池,或“德义昌”的东家赵子龙,对知事大人的这一设想,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都说别的烧锅怎么做,他们也会跟着怎么做,坚决支持知事的工作!但张树亭却不行,待王琴堂刚说毕,张树亭就坚决地摇了摇手。

    张树亭:

    “那样做,绝对不行!我第一个反对!”

    大家一听,不但王琴堂愕然,小马听罢愕然,就连一直跟在一旁的祁占奎听罢,也不由一脸惊愕地看张树亭。

    王琴堂:

    “为何不行!”

    张树亭的理由也简单,张树亭告诉王知事,烧酒业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老”字,即所谓窖池越老越好,越老才越能出好酒,才越能卖好价钱。新窖池却不行,就说不定哪个牛年马月才出好酒了,弄不好还会砸了几百年树起的老牌子。

    说罢,见王琴堂仍是不解,又说:

    “别的烧锅谁愿增加产量谁增加,润泉涌烧锅是断然不会的!”

    王琴堂见张树亭态度坚决,不由怔在了那里。但王琴堂毕竟是王琴堂,虽觉尴尬,但仍是亲切地笑笑道:

    “我所说只是一个设想,最终如何,大家还可以坐下来再谈论,王琴堂还是希望张掌柜能够认真考虑为好!”

    没想到,张树亭听王琴堂这一说,又是摇手,道:

    “不用考虑,润泉涌烧锅绝不会这么做!”

    如果张树亭不再次摇手,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也就不再那么尴尬,但见张树亭再次反对,王琴堂脸色也一下变得不好看起来,也冲张树亭一摆手道:

    “既然没有商量余地,王琴堂也就此告辞!”

    再说张树亭,其实,当时当着县老爷的面,他也不想那样冲动,但一听王琴堂要他增加窖池,又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说他控制不住情绪,还是让他突然感到,王知事是个门外汉,一个门外汉,怎么能胡乱说话呢?

    什么叫年轻气盛心直口快,这就叫年轻气盛心直口快。但回头又仔细一想,人家一任县太爷,怎么又可能对烧酒一定要内行呢?自己倒是一个门内汉,不也只会在甑口、磨坊、曲房上呆着吗。这样想过,张树亭又好不后悔。

    不过,正因为张树亭的一番话,王琴堂回到县公署,一时间,也是有些闷闷不乐。王琴堂闷闷不乐,倒不完全因为是张树亭态度坚决,或者说,正因为张树亭态度坚决,王琴堂才突然静下心来,不得不再一次认真想一想了:到底是自己的想法错了,还是因为张树亭仗着自家烧锅是几百年老烧锅,而故步自封呢?

    当然,王琴堂之所以闷闷不乐,还有他更深一步的意思。按此前他的想法,他不仅想动员这四家烧锅如何各投各的资,各增各的产,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动员他们,各拿出一部分资金,共同投资成立一家新烧锅,就像前些日子,他动员城内史、汪、刘、酒四姓富户共同出资购买“洋机器”,淘汰“土制”轧花机一样,让安肃境酒业,也来一个大改观。

    这虽是一个大胆设想,但如果成为可能,通过四家烧锅共同投资,再开办一家新烧锅这种形式,四家烧锅优势不仅能够自然而然融合到一处,对四家烧锅本身也肯定是一个大推动。

    这个大推动,王琴堂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如果能够形成的话,意义也会更加深远。因为在一九一二年的华北小县安肃境,也不只这四家烧锅,除了这四家烧锅,还有“德源裕”“永鑫丰”等其它七家烧锅。只是这七家烧锅,没有“润泉涌”等四家烧锅规模大。也正因为规模小,资金少,王琴堂也看出来,他们还没有力量再增加产量,这才准备动员“润泉涌”等四家烧锅先行一步。

    但上午听罢张树亭的一番话,王琴堂便觉得自己的精心设想,一下子就被张树亭给彻底打乱了。本想着上午到润泉涌烧锅看罢,下午便召集“润泉涌”东家张树亭、“聚和永”东家张连启、“聚酒仙”东家祁凤池和“德义昌”东家赵子龙来县公署,再进一步商议如何扩大产能一事。也只好临时取消了;本来前天下午去北门外“聚和永”,昨天上午去城西“聚酒仙”,下午去城东“德义昌”,就分别与“聚和永”东家张连启、“和“德义昌”东家赵子龙谈得很愉快,且分别与三家东家约好,今天下午具体商议增产事宜,也赶紧派小马去告知,待另安排时间再商议。

    说话间,就到了中午,待草草吃罢午饭,回到知事办公室,不知是因为原定事项被取消,还是因为心中闷闷不乐,王琴堂竟一时想不起下午又该干些什么。

    正因为一时想不起该干些什么,待坐到办公桌前,王琴堂更觉郁闷,便顺手抄起手边的《安肃县志》来翻看。心中越烦闷,越喜欢拿起书来读,也是王琴堂多年养成的习惯。

    《隋书·经籍志》中说:“疆理天下,物其土宜,知其利害,达其志而通其欲,齐其政而修其教。”所以,就有了韩愈过梅岭,先借《韶州图经》;朱熹知南康军,下车首问郡志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