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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悬挂中国国旗

    同时,祁占奎也想好了,若新知事主持公道,将他与张连启之间做一了结,他便应了张树亭的好心邀请,来南烧锅店堂当掌柜;若新知事不主持这公道,祁占奎也同时想好了,宁肯从此再不当掌柜,也要坚决阻止让张树亭出这份银子。正因为如此想妥,祁占奎这才一早来见张树亭。

    这时再说王琴堂,见祁占奎答他就是祁占奎,不由又问道:

    “你找本知事看此契约,又是何意?”

    见王琴堂问,也不等祁占奎答,张树亭便抢先道:

    “我们要告北烧锅东家张连启以大欺小!”

    说罢又道:

    “祁占奎在北烧锅当店堂掌柜,他不但要求人家一干就要干满二十年,还要求人家一旦离开北烧锅,再不准到其他烧锅干掌柜,不然,就要赔偿这些年已拿走北烧锅总工钱三倍的银子。”

    说完,见王琴堂又低头看契约,又愤愤道:

    “这样的契约,不是分明把人给限制死了吗?!”

    又说:

    “若王知事不管此事,润泉涌烧锅就甘愿赔上北烧锅这笔银子,也要还祁占奎祁掌柜重新选择的自由!”

    再说张树亭,虽然只有二十四五岁年纪,却本是性情耿直之人。就说那天在南门外迎接这位新知事,可两个多时辰过去,却不见新知事踪影,后来还是县公署厨子老赵,跑回来告诉大家伙儿,新知事已经到了,正坐在县公署门外,与几位老汉闲扯篇呢。张树亭一听,当时心中就有几分不快。

    待跟随大家伙儿一起来到县公署门外,一看,果然就见这位新知事,正与经常在县公署门前晒老阳的几位老汉说笑成一团。一时间,张树亭对这位新知事,又添几分反感。如果不是觉得祁占奎这事难缠,别无它法,他也不会主张祁占奎,让新知事来主持公道。

    见祁占奎将契约递上,王琴堂紧锁眉头,只顾低头看契约,却不表态,内心不由又是一阵失望。一时间,倒有些后悔让祁占奎来找这位新知事,不如自己出了这笔银子来的痛快。

    只是他哪里知道,王琴堂只低头看契约,不表态,还是因为这些天,王琴堂一边与小马往各处跑,一边还在起草制定县域公司法。如何兴办实业,承办科技?按王琴堂的设想,就是将现有“润泉涌”“聚和永”“永丰齐”“德成永”“元丰”“中兴恒”“忠玉和”“裕泰祥”“信义成”这些酿酒、轧棉、榨油、铁治、钱庄等,在现有基础上,规模化规范化公司化。王琴堂与小马每天各处跑,也没有往别处跑,跑得也正是这些地方。

    万没想到,就是“聚和永”这样规模的烧锅,竟还存有这样的契约,这显然有碍县域经济的发展,也有背人性。王琴堂一方面深感意外,同时也深感不尽快加强县域工商业管理,也同样很难推动兴办实业和承办科技。王琴堂紧锁眉头,低头不语,主要还是突然想到了这些问题。

    就见王琴堂这样想罢,又低头仔细研究了一番那张契约,这才抬起头,问张树亭道:

    “你又是什么人,又与这张契约有何关联?”

    张树亭一听王知事问他是什么人,又与契约是何关系,便爽快告诉王琴堂,他是润泉涌烧锅主人张树亭,此事本与他没有关系,但听说祁占奎从北烧锅辞了职,他便想聘他做南烧锅店堂掌柜,祁占奎一开始不肯,后来见推辞不过,便把他与北烧锅张连启之间有这样一张契约的事说了。

    祁占奎不说,他还不气愤,或者说,若祁占奎说出的是别的理由,他还不勉强祁占奎,正因为是这样一个理由,张树亭首先愤怒了,一是找王知事主持公道,二是由他出银子,从张连启手中赎出另一张契约的事,一五一十干净利落地又说了一遍。

    王琴堂一听,不但一下清楚了事情原委。更让他万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个说话直爽的年轻人,竟是南烧锅,也就是润泉涌烧锅主人张树亭。一时间,又不由拿眼去看张树亭。张树亭认识王琴堂,但王琴堂并不认识他。来安肃赴任的那天下午,王琴堂倒是专程去察看过南烧锅,但也没有谋到张树亭的面。这时一见,内心不由一惊,本以为远近有名的润泉涌烧锅主人该有些年岁,万没想到,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

    见王琴堂拿眼只瞅张树亭,也是担心会把张树亭牵扯其中,更是不想让张树亭牵扯进来,于是,就见祁占奎又冲王琴堂一抱拳道:

    “尽管南烧锅张东家看得起祁某,要聘祁某到南烧锅店堂当掌柜,祁某自当万分感激。但此事却与张东家没有丝毫关联。”

    说完又说:

    “若王知事能将小民祁占奎从此困局中解脱出来,小民当感激不尽;若王知事也感到无能为力,小民祁占奎也绝无怨言,从此再不干掌柜也就是了!”

    王琴堂一听祁占奎这样说,又急忙冲祁占奎一摆手道:

    “此契约明显存有不公,本知事若不知道还罢,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便当下吩咐一旁小马。二人一早出门,王琴堂本欲去城西“德和”轧棉厂,这时也临时决定不去了。命小马即刻骑马去北门外聚和永烧锅,也就是北烧锅去传张连启,要他立刻来县公署,就说王知事找他有事。

    见小马远去,又回头对祁占奎道:

    “我们去公署里等。”

    说过,见张树亭也欲往公署里走,便道:

    “我看这事应该与润泉涌烧锅没有瓜葛,你还是暂时回避的好。”

    张树亭本不想回避,见王知事如此说,也不能不回避了。

    再说北烧锅东家张连启,听小马说新任知事找他,二话没说,也骑上一匹马跟上小马就来到了县公署。到县公署一看,原来是为他与祁占奎当年所立契约一事。说来这个张连启,长条脸,高身材,五十来岁年纪,人送外号“算破天“,是个鬼精鬼精的人物。一见新任知事亲自过问此事,也是自知理亏和一意坚持下去,对自己也不一定会有好处,传出去更是惹人笑话。干脆做一顺水人情,也能够给新知事留下一个好印象。一时间,王知事怎么问,他怎么答;王知事怎么说,他怎么听,话到最后,张连启便干脆冲王知事一抱拳道:

    “王知事,什么也不用说了,张某知错了!”

    说完又说:

    “全听您的,我这就回去将另一张契约拿来,当着王知事的面撕毁!事情从此一笔勾销。”

    王琴堂一见这人说话如此明理,也不由高兴地一拍手道:

    “既然如此,再好不过!”

    就这样,一件看起来很难解决的事情,就这样三下五除二给解决了。但解决是解决了,随着祁占奎很快当了南烧锅店堂掌柜,也从此在南北烧锅间种下了祸根。

    接着,咱们再说新知事王琴堂,说来也是一位爱国人士。

    当年之所以东渡日本,赴早稻田大学深造,就是因为像许多中国先进知识分子那样,深感东、西洋工业的现代化,才决心出国留洋,以图学成回国,洋为中用,为富国强民出力。

    正因为有此报国之心,早在早稻田大学期间,王琴堂首先选择的就是法政专业,这个专业,也是早稻田大学最有名的专业之一。之所以选择法政,按王琴堂意思,中国要想富强,首先在政治上就必须由**走向宪政。

    可初到日本,由于不懂日语,又只好和大多数留日学生一样,先进日本人办的日语补习学校补习日语。因为这些补习学校都是临时机构,学校老师教学水平一般不说,品行也良莠不齐,经常有老师向学生索要物品事件。

    这样的事,当然也让王琴堂遇上过。一次,一个叫藤本雄二的日语老师,听说王琴堂手中有一册绘画本《三国志》,当时,日本人对中国读物《三国志》非常推崇,藤本雄二便一心想得到此读本。但这个藤本雄二,对中国留日学生并不友好,尤其一提到中国,更是张口闭口“支那”,这让王琴堂非常憎恨,便以各种理由搪塞,始终没让他如愿。因为出国留学这年,王琴堂已46岁,藤本雄二便经常以王琴堂年岁大,日语发音不准百般嘲笑奚落他。王琴堂不卑不亢,学习上越发刻苦。回国前,不但精通了日语,英语两种语言,主修的法政专业也成绩优异,一度成为中国留日学生中的佼佼者。

    也就在王琴堂正式进入早稻田大学的这年元旦,因东京成城学校、冈山第六高等学校在悬挂万国旗时,故意不挂中国国旗,引起两校中国留学生抗议和罢课,要求校方悬挂中国国旗,并认错道歉。

    王琴堂和同在早稻田大学留学的安微籍俞道暄听到消息后,带头响应,并串联本校及附近学校的中国留学生一起抗议,甚至罢课,以至所有挂万国旗的学校,迫于中国留学生的强大压力,只得认错道歉,悬挂中国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