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可以瞑目了

    直到十五号半下午，许姨才把小丽送到修车店。三儿有点意外，小丽换了副样，身上穿着红底白圈的连衣裙，脚上穿着坡跟皮鞋，档次不低，看上去个子高了不少，更可爱了。客气一番后，三儿就愣愣地看着许姨提着黑皮包，匆匆地回酒店去了。小丽抱着新书包，扭扭捏捏地翻眼看着三儿。三儿冷冷地打量着小丽问：“花了不少钱吧？”小丽为难地说：“我说我不穿的，妈妈非要我穿。”三儿把手套扔到工具箱上：“挺漂亮的。走，回家去了。”

    “真漂亮。”周徐庆抬头看着小丽笑，“这么穿就像女孩子了。”

    车开出去后，小丽小心地问：“三儿，你不高兴哪？”三儿摇摇头，嘴里却说：“我给你买裙子你怎么不要？”小丽低眉嘀咕道：“妈妈非要给我买。我送给朗琳行吧？”

    “挺好的。”三儿说，“送朗琳你妈妈生气。朗琳人上哪去了？”

    车刚停下来，二婶就出现在大门口，透过车前窗看到了小丽，不禁松了口气。小丽先下车，小跑到二婶身边。二婶给小丽理理头发，轻声埋怨道：“玩着就不知道回家了。”

    “朗琳人呢，上哪去了？”三儿下车，带上车门。

    “这时候才想起来。”二婶牵着小丽进了玻璃门。

    三儿进门到客厅坐下了。二婶正在房间跟小丽嘀嘀咕咕地说话。三儿点了支烟，捏捏着脖子大声问：“朗琳回去了？”二婶在房间答道：“江斐打电话了，说要排练。我叫红姑把她送回去了。”三儿哦了一声：“我到老太太家去看看。”小丽叫道：“等会儿，我也去。”

    洗完了澡，小丽又换回原来的装束，亲热地挽上三儿，缓步地向老太太家走，看上去挺轻松的。三儿问小丽：“怎么不穿裙子？”小丽摇摇头：“不喜欢。”三儿扶着脖子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可会打扮了，长得又漂亮。我还记得呢，我小的时候，你妈妈老用白绸子手帕把头发系脑壳后面，可时新了，哎呀，把你爸迷的。我带秋子她们到中街大店去，趴地上在柜子下面掏角子，掏角子买冰棒吃；到街上掏一圈，能掏好几毛钱的。你妈妈逗我，说小三儿你爸来了，把我吓的，蹭地一下蹦起来了。其实我爸根本没来。”小丽笑了起来。三儿接着说：“秋子不高兴，骂你妈妈，许小丫，不要脸，许小丫，不要脸。”小丽问：“我妈妈小名叫许小丫呢？”三儿噢了一声：“然后你妈妈就从柜台后面跑出来，追秋子。追不上，秋子跑得跟兔子一样，还在叫呢，许小丫不要脸。”小丽依恋地搂紧三儿说：“好玩。”

    “裙子挺漂亮的，”三儿说，“穿着，好看。早叫你穿裙子了。”

    小丽嗲嗲地笑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知道你不生气的。”三儿笑了：“那你还问我生气不生气？”小丽说：“你担心我妈妈不让我回来。我妈妈说了，以后不瞪我了；还说，以后就跟着三儿了，考不考大学无所谓，跟三儿就有好日子过。”三儿不屑地笑笑。小丽认真地说：“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现在人大学毕业生、国家干部工资还没厂里工人高，厂里工人也有医疗和失业保险，我就在厂里上班就行。”三儿感叹道：“哎呀，你妈妈可真是想开了。那你还想考大学吗？”小丽笑笑说：“想。还考军医大，等你老了，我给你冶病。”

    “哎呀还是小丽好，”三儿又感慨了，“把我养老都安排好了。”

    “说了你老了我牵着你。”小丽说，“三儿我把钱都给我哥了。”

    “做得对。”三儿说，“记住了，你妈妈你哥，永远是你亲人。”

    小丽轻声说：“知道了。”三儿又问：“卡里没钱了吧？”小丽笑笑：“就零头的留着，还有两千多。”三儿叹了口气：“我说小许同志那么大方呢，还给你买裙子。其实你妈妈收入挺高的，有钱。还是小丽同志舍得。那些钱都奉献出去了？”小丽嗯了一声：“一万块钱给我妈妈和甘叔买幕地，其实只要六千块钱；还有四万块钱给我哥定房子，定房子要三万。上午到酒店工地找多多了，多多带我们去的开发公司。我哥选了房子，八十九平，三室一厅，就是那房子还没开盘。那人说多多介绍的，到时优惠，大概要十一万多，不到十二万。我哥叫我跟你说一声，不借钱了，他慢慢供，买车的钱、借我的钱他慢慢还。我哥还说，等房子装修好了，把妈妈接过去。妈妈说她工资、退休金加上房租，一个月能存两三千，供房子还债不是难事。我哥对象也说帮我哥供房子，就是她工资不怎么高，现在才拿五百多。”

    “叔可以瞑目了。”三儿长哼一声，“五万块呢，我给你补上。”

    小丽把三儿搂得更紧了：“不要钱。”三儿怪道：“没钱要卡干嘛？”小丽说：“要钱跟你说呗。其实我不想帮我哥，我就想着，把钱给他心里舒服些。”三儿不解地问：“不想帮他怎么心里还舒服了？”小丽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就是舒服些呗。他对我又不好，见我都不叫一声，我叫了他都不答应，也不笑。”三儿理解地咂咂嘴：“你哥就是那鬼样子。”

    “现在笑了，”小丽说，“笑我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那样子。”

    三儿埋怨小丽：“他是你哥怎么不喜欢他呢？”小丽嘀咕道：“我也不知道。三儿你别问了行吗？我会对他好的。”三儿笑笑：“哎呀，小丽真是，小破孩子还照顾大人了。”

    “还说我孩子呢。”小丽特别开心，“三儿，你特喜欢我是吧？”

    三儿嗯了一声：“还是小傻子就跟着我了，你就是我孩子，亲女儿。”小丽嘁了一声：“还亲女儿呢，我是你妹妹。”三儿没理小丽，接着说：“小丽，以后不能不说话了。不管碰到什么事，有我你怕个什么呀？我给你撑张大伞，你就在伞下呆着，管它光刮风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