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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军旅最美是新训

    梁林对军营的第一印象就是‘干净、利落、脆!’没有多余的废话,领导只点了下名,便将剩下的任务交给在场的班长了。

    一群班长围着他们左看右看,看的他们好不自在,就跟在菜市场买菜一样,梁林觉得自己就是菜摊上的萝卜黄瓜,等着主人买走,再拿回去研究怎么吃。

    梁林和阿星还有刁腾,被分到了新训四中队的三排10班,一个胖子走到梁林跟前问他:“你叫梁林?”

    “报告班长,我是梁林。”

    “草,老石骗我!算了,跟我走吧。”梁林对这个胖子的话感到困惑,心想:“啥意思?”

    站在一旁的耗子把腰杆挺的倍儿直,希望旁边的仪仗班长能将他挑走,但那位班长就是不看他,倒是围着韩力转了半天,最后挑走了韩力,韩力拎上包,回眸对耗子一笑,留耗子一人在风中凌乱。

    梁林阿星还有刁腾,随着班长,上了四楼,班长指了指右边的一件屋子,他们三个以为这就是10班,结果伸进脑袋一看,一股下水道的气味扑鼻而来,是厕所。

    班长说,“厕所对面,就是咱们班了。”

    刁腾说:“咱们班离厕所这么近啊?上厕所方便的多了。”

    至于沈冬,耗子他们去了哪里,梁林和阿星不知道,但能肯定的是,他们就在这所军营里。

    刁腾对梁林和阿星说:“虽然我不是沈冬,但希望咱们能一起努力,我大你们点,有困难,说话,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阿星说:“没事,都是战友,别客气。”

    梁林也跟着说:“就是,别客气,而且沈冬是可有可无的人,没他最好,省的跟在学校一样,没事到处惹事,我们还得帮他擦屁股。”

    梁林他们的班长是一个体型大梁林一号的人,叫韩信方,他便是三排10班的班长了,‘窝瓜’是梁林和单阳给他起的绰号。

    单阳是他们三个认识的第一个异地战友,秦皇岛人,在梁林、阿星、刁腾来到10班的三小时前,单阳是第一批,来到新训大队的人。

    四个新兵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亲切的握手,拥抱,并互相告知对方自己的姓名,来历,户口,入伍前经历,如果不是窝瓜班长说一会儿还要去食堂吃饭,几人恨不得跟他从小聊到大,从生聊到死。

    阿星问窝瓜班长还能不能跟同批的其他几人见面,窝瓜班长说:“一会就能见。”

    收拾好了行李,窝瓜班长带着三人去了四中队的食堂,在那里,其余的七人人已经吃了半碗面条,耗子因为没被仪仗的班长挑走,而拉着个脸,坐在角落里,独自一人闷闷不乐的。

    炊事班的老兵给后来的三人每人打了一碗面条,说:“部队有规矩,来的第一天,必须得吃面条,希望你们能待的长久。”

    梁林虽然来的最晚,但吃的是最快的,炊事班的老兵给大家碗里一人夹了个鸡腿:“怎么样?伙食还可以吧?”

    大家看到有鸡腿吃,心里顿时消除了所有对部队的恐惧和陌生,觉得部队真是个好地方。

    四中队食堂是临时接待新兵的食堂,以后就各吃各的,虽然在一个新训大队,住在一个大院里,但梁林就此次晚饭的结束,与多名同乡战友再也没有见过。

    沈冬是他最担心的,梁林害怕以沈冬的性格,会跟班长闹的不合。

    回班的路上几人问班长:“班长,咱们是什么部队?任务是啥?”

    窝瓜班长说:“咱们是特勤,执行特殊任务的。”

    ‘特勤’俩字,被几人议论的沸沸扬扬。

    或许真像刁腾说的那样:“特勤,就是执行特殊后勤工作的部队。”

    部队的第一晚,梁林和阿星在厕所单间与窝瓜班长促膝长谈,没有聊任何关于部队的事情,他们从记事起聊到入伍前,从新中国成立,聊到解放战争,从男孩儿聊到如何变成男人,从女孩儿聊到如何变成女人,从“蝌蚪”聊到如何长大成人,阿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蝌蚪不是长大变成青蛙么?”

    聊了好久,烟快抽完了,最后窝瓜班长说:“来,阿星、梁林,再抽一根,咱们睡觉,再聊下去的话,就聊到日本岛国片了。”

    那晚,梁林在充满对‘特勤’这个新字眼好奇的同时,伴随着一丝鸡肉塞进牙缝的余香,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早操以围着篮球场慢跑五圈结束,洗漱完毕后,梁林他们回来准备叠被子,却发现班里多了一个人,被子已经被叠好,帮忙叠被子的人,是副班长,一个刚进入第一期士官的老兵。

    副班长头天晚上上的夜哨,所以当晚没有与他们几人碰面。

    副班长对大家讲了讲部队的一日生活制度,几人想拿本子记,但副班长说:“需要记的多着呢,而且好多都是秘密,用脑子记住就行了!”于是副班长滔滔不绝着讲开了。

    梁林听副班长讲完觉得头部偏重,头都变大了,才算是记住了大概:

    1、6;30起床

    2、6;40出操

    3、7;00叠被子、洗漱

    4、7;20开饭

    5、8;00操课

    6、12;00开饭

    7;12;30午睡

    8、2;00操课

    9、6;00开饭

    10、晚饭后政治教育或体能训练

    讲完后,便响起了开饭铃声,路上阿星问单阳说:“昨天你来的时候,吃面条了么?有鸡腿么?”

    单阳说:“吃了,有鸡腿,我吃了俩呢。”

    “那你说今天早上是什么饭,会不会还有鸡腿?”

    “不知道,可能是包子油条豆浆之类的吧。”

    到了饭堂,早饭让几人大跌眼镜,萝卜丝、萝卜条、萝卜块,主食是馒头,馒头白里透黄,仅从外观上看,就感觉硬邦邦的,梁林觉得用它敲碎砖头,或者用来充当砖头,应该没有问题。

    班长拿出一罐剩下一半的老干妈,说:“怎么样?部队的伙食如何?”

    梁林哑口无言,昨晚老兵给他夹鸡腿的时候也是这么说,但这种反差让他和单阳接受不了,昨晚还鸡腿呢,今天就萝卜了,好在窝瓜班长拿出了老干妈让他们就着馒头吃,要不几人张着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刁腾和阿星也对这种反差感到失望,阿星坐在梁林对面,脸上写满了委屈,像是用表情在说话:“这馒头是去年的吧?”

    刁腾说:“咱们这么吃下去,哪有力气训练啊!”

    新兵连的第一天,结束了,内容是由班长教大家学习各种规章制度,纪律作风,上级领导讲话精神,下级官兵吃苦意识;

    “遇见老兵要问好,遇见军官要敬礼,不许单兵行动,不许翻墙逃跑,叫到你名字要立正喊到!上级不管说什么你都得说“是!”;

    行进时要两人成行,三人成列;床不能坐,被子要叠,上厕所要汇报,抽烟要打申请,讲话要喊报告;

    吃饭不许说话,不许看电视,搬凳子坐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而且要速度,只有十分钟,不能细嚼慢咽,十分钟后不管你饱着饿着撑着噎着都得离开食堂;

    不许起内讧,不许打架,不许骂人,不许说脏话,不许揣兜,不许双手交叉于胸前,不许像领导一样背手,不许私自去别的班乱窜,更不许说家乡话。”

    几人听完窝瓜班长说的种种要求,变得目瞪口呆,梁林心想:“你说这么多,哪能记得住啊!”

    阿星心中也是一万只草泥马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奔腾着,目标就是“窝瓜”的家,恨不得万马奔腾而过,踏平窝瓜班长的房子。

    刁腾一直觉得当兵就相当于大学时的军训,只不过时间稍微长点,但他没想到规矩这么多。

    10班的新兵已有4人,梁林、刁腾、单阳还有阿星,他们充满期待的迎接第五人的到来。

    第三天,楼下又站满了敲锣打鼓的老兵,窝瓜班长出去接新兵,梁林他们四人同副班长,站在宿舍的床前,看着一辆大巴驶进营区,鞭炮声停止,敲锣打鼓也停止了,领导离去,剩下的交给班长。

    “班副,第五个人会是什么样?班长会不会挑一个比我还胖的?”梁林问副班长。

    “咱们特勤挑兵,都已经把你们的底子打听清楚了,直接找到选好的人,带走就完事了,但我就纳闷了,你跟球一样,怎么会被挑过来?”

    “可能将来领导会让我去炊事班做饭吧。”梁林说。

    梁林看到窝瓜班长在一个新兵面前停了下来,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此人很黑,黑到在四楼的窗户前看他,无法看到他的嘴巴跟鼻子,如果他没有睁眼的话,梁林真以为他的脑袋就是个椭圆型的煤球。

    阿星看到门开了,人进来了,一双白色的大眼睛在黑色的肌肤下显得格外的明亮,阿星问:“这是什么东西?”

    梁林说:“这应该是个人。”

    步亚飞,成为了10班第五个战友,窝瓜班长帮他卸下了背包和行李,对他说:“路途遥远,辛苦了,阿三,不是不是,阿飞!……哎,那个谁,刁腾,打水来,给他洗洗。”

    每个人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盆热水,摆在你的面前,这是班长打给新兵,为新兵接风洗尘的,但对步亚飞,梁林几人为他多准备了几样东西。

    刁腾端来一盆热水,单阳拿来一条白毛巾,梁林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瓶洗面奶,阿星则拿出了一瓶84漂白剂说:“希望能帮到你。”

    梁林几人看着水盆里的水变黑,白毛巾也变成了黑毛巾,但步亚飞的脸,还是那么黑;之后,除了正规点名的时候,没有人叫他的真名了,“三哥”是大家冥思苦想给他取的外号。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的早饭不变,依旧是萝卜丝、萝卜条、萝卜块,中午虽然有个主菜,但菜名与实际的东西却有着天壤之别。比如说土豆炖牛肉,单阳看着自己碗里的土豆小声说:“牛肉呢?是不是被土豆吃了?”

    刁腾说:“这道菜不错,也很有创意,土豆炖土豆,不错。”

    阿星一向不爱说话,但见到这种情况,也不免抱怨起来:“如果说这是炖土豆,我们吃着吃着突然吃到了一小块牛肉,会不会很开心?为什么非要叫土豆炖牛肉?吃半天一块牛肉也没有,那我们是不是很失望?”

    梁林觉得阿星言之有理,也想发表下什么看法,但步亚飞说:“哎,吃啥都一样,看自己的心态了,要试着想象一下,咱们比如现在就是在监狱,有土豆吃,那是多么舒服的事情。”

    步亚飞说完,又往自己的碗里打了一碗所谓的土豆炖牛肉,“你看,这不是有块肉么,第一勺子只有土豆,那是你们觉得这锅里只有土豆,你要试着捞第二勺子。”

    步亚飞的话充满了正能量,梁林也试着学习步亚飞的心态,用平淡的心情,拿起了勺子,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盛了第二勺,果真捞到两块肉。

    “我草,真有牛肉。”梁林叫到。

    “你们几个再说话给我滚出去!”窝瓜班长站起身,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们,这时梁林才想起来班长说过的吃饭时不让说话,梁林心想“哎,丢人丢大了。”

    其他几人闭了嘴,快速将碗里的食物填进自己的嘴里,梁林低头看看刚打出来的牛肉,又转头看看班长的眼神,拿筷子的手停在空中,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吃饭。

    ………。

    新兵每天都有来,从全国各地,伴着敲锣打鼓鞭炮声,一辆辆大巴车从繁华的地段,开到五环外,再开到东沙,路过一排排没了叶子的杨树,听到了乌鸦叫,就说明到地方了。

    每伙子人中,似乎都会有一个逗逼,李康成为了班里第十名战友,也成为了班里的一个逗逼。

    “班。。班长,我叫李。。李康,江…江苏徐…徐州人。”

    这是李康在部队的第一句话,结巴的口语,伸不直的脖子,背还有点坨,而且是一边低,一边高,说起话来,嘴巴歪的不行,两只眼睛到处乱转。

    步亚飞小声跟阿星说:“这哥们肯定特有关系。”

    阿星问为什么,步亚飞说:“没关系,怎么病成了这样还进的了部队?”

    李康并没有得病,站军姿的时候也能站直,站直后,身高还明显长了好几公分。李康经常给班里的人吹嘘他在家多么威风,上哪吃饭都不要钱,自己在大学拿过好多次奖学金,高考后都是他挑学校,不是学校挑他,他说自己文武双全,智勇兼备,吹拉弹唱,样样都会,梁林他们对此感到;他简直就是在扯淡!

    此时的新训大队营区里,已经有四百人左右了,营区里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学习如何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还有学习各种军歌和革命歌曲。

    正课时间,每个班里都会传出动人的歌声,“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别的班听到这个班的声音震耳欲聋,其班长便会要求班里的人更大声的唱:“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后者来势更凶,以至于这个班的每个成员都声嘶力竭,声音都跑了调,听上去更像:“端夹,就是你娘,端夹,就是你娘!”

    梁林他们从《团结就是力量》唱到了《东方红,太阳升》,从毛爷爷时代的革命歌曲,唱过了几代伟人,最后学会了一首贯穿全年的部队流行歌曲,《钢要练》。

    以后无论是开饭,还是拉歌,这首听着像是制作时没有五线谱、并时高时低突然又转弯打开嗓子的歌曲,成了必唱的一首。

    这首歌的出现,使大多数人的嗓子哑了,导致部队喊口号的时候,1、2、3、4的4,只见人人都张嘴,却听不见声音。

    没有训练的日子让班里变得有些懒散,梁林希望抓紧训练,减掉身上的肥肉,摆脱肥胖之苦。

    刁腾一直渴望在班排长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操课前,他会压腿,扩胸,并让大家挨个摸他的肱二头肌:“怎么样,结实么?是不是很有弹性?”但每次的训练,仅仅是上床,抠被子。

    刁腾的积极态度被浇了一头凉水,他说:“我的青春热火已经被熄灭,你们加油!”

    被子在部队不再用来叠,叠,只是将它形成一个大体形状,要想把被子变成豆腐块,需要上到自己的铺上,盘腿而坐,手里拿一块木板,必要时,还需要拿一个喷壶,往被子上喷喷水,用木板抵住被子的一边,然后用手一点点抠、捏,将线条和框架捏出来。

    梁林叠好的被子被窝瓜班长说成坦克,简直难看的要死。

    窝瓜班长让梁林下床,自己脱了鞋,上了梁林的铺,教梁林叠被子。

    “梁林,看好啊,首先,用你的木板,抵住被子的一边,用手,将被子的布,一点点使劲的往木板上摁,这样,才会定型,才能有线条,如果这样不行的话,就用水壶喷点水,嗯?水壶呢?”

    “在阿星那,我去拿。”

    “不用了,我有办法。”

    窝瓜班长的办法就是往手上吐点口水,代替水,他用沾满吐沫的手在梁林的被子上来回蹂躏着,嘴里也不停歇,滔滔不绝的讲着抠被子的要领,那样子简直是陶醉了自我,让梁林有种想把他揪下来狠扇一耳光的冲动:“**用口水给我抠被子?还他妈让我睡么?你大爷!”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没有流露出来,并对窝瓜班长说:“谢谢班长,我会了,我自己来吧。”

    安徽的武装部征兵待遇不错,他们这批兵,进班的时候,背上的背包大小是其他人的一倍半,他们的被子棉花充足,很厚,晚上光盖个被子就行,而别人,还需要加一个军大衣。

    但被子厚这也有坏处,因为被子厚,抠不成豆腐块。

    军人的内务最重要的就是被子,抠被子不是一个业余工作,而是一项硬性规定,你不能把被子随便叠,随便铺,更不能不叠,而且叠的话,就得是个豆腐块,所以在训练没有完全展开的时候,一天的时间,新兵们大多都用来抠被子,而拿着水壶往被子上喷水的人,也往往都是安徽的同胞们。

    他们恨不得将里面的棉花撕掉一部分,这样被子就好叠了,可以免受为了一时的将被子叠好,而用水壶将被子喷湿,晚上睡觉做梦,都是梦见自己掉河里了。

    梁林曾目睹过一名安徽战友在床上怎么也不能将被子叠成豆腐块,他先是拿水壶喷水,再抠,再捏,还是不行,最后他拧开水壶,一壶水倒在了被子上,结果被班长好一顿练,晚上睡觉时,他的被子放在暖气旁烤,他盖着两个军大衣,小声的问:“谁愿意跟我换被子,我可以加100块钱。”

    虽然正式训练还没有开始,但来自河南的一股恐怖气息笼罩在了新训大队,因为窝瓜班长说:“等最后一批河南的新兵蛋子来了后,你们就要开始全面训练了,做好准备啊。”

    他阴险狡诈的笑容让班里的人想把他拉到厕所暴打一顿,加上大饱一顿。

    河南新兵来之前,梁林格外珍惜训练的日子,认真的看新闻,搞教育,学唱歌,抠被子,钟表的秒针在滴答滴答的运转,每响一声,似乎都在告诉他“河南的新兵要来了,你准备好训练了么?”

    此时梁林被“训练”的未知恐惧吓到了,他忘记了几天前闲的蛋疼时抠被子的时候了,那时候他还想赶紧训练,以便能减肥。

    梁林不知道自己的家人过得怎样,不知道吴珊是否还在等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跟别人暖昧,因为来到部队快十天了,也没见过电话长什么样子;

    终于,最后一批兵,河南人,在鞭炮声中坐着大巴车,来了,他们的到来,解除了笼罩在新训大队的恐怖气氛,让部队直接进入到了恐怖现场。

    每个班的标准人数,12人,加上班长班副,14人,而梁林,偏偏是10班最矮最胖的一人,有时梁林会感到自卑,认为自己严重影响了10班的整体形象。

    训练开始了,运动量增大了,但饭菜还是萝卜系列,一瓶老干妈从班里的排头,传到排尾,基本上就没了。

    新兵们头一次觉得老干妈是个好东西,它像一包毒品,让人容易上瘾。

    十班经常会以各种形式的比赛,决定下一顿饭的时候,谁掏钱去买老干妈。

    梁林依稀记得刚来部队第一天去军人服务社的时候,是窝瓜班长带着去的,当时每个人兜里揣着100到500块钱不等,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多年的猴子,服务社的门一开,代表着笼子的门被打开,然后大家蜂拥而入,差点将前台的桌子挤翻。

    服务社的东西蛮多的,人更多,这让梁林觉得这里是整个军营中唯一的一处世外桃源,架子上摆着各种零食和生活用品,虽然价钱是外面商店的一倍半,但很多人还是热衷于将兜里的钱都花在这里,就像一些中国游客,明知道日本对祖国长达八年的侵略战争害死了上千万人,但还是愿意坐着飞机飞到日本看樱花一样。

    架子上的一样东西让大家觉得似曾相识,但感觉又很陌生,单阳指着架子上的老干妈问:“这是啥东西?罐头么?”

    阿星说:“嗯,看着像,我能看出来这是个玻璃罐头。”

    刁腾说:“对,罐头上还帖了张老太太的照片。”

    梁林说:“是不是山楂罐头?”

    窝瓜班长说:“这是你们的干妈。”

    几人问班长服务社怎么还卖这玩意,谁吃啊?

    班长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班长没有说谎,第二天梁林他们真的知道老干妈是富有人群才吃的起的东西。

    新兵们在部队第一次见到女人,是集体打预防针的时候。

    在一间俱乐部,两名医生,一男一女,都是军官;男的三十多岁,女的也有二十七八的样子,短发,身材苗条,但这模样要是放到社会上并不属于美女级别的,可是在部队,她跟熊猫一样珍贵。

    两名军医站在屋子的两头,队伍也排成了两队,但慢慢的,男军医那边没人了,人都去了女军医那里,男的很恼火,说:“我这也能扎针,往那跑啥啊!”

    女军医被身前长长的队伍逗笑了,梁林觉得她应该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新训大队每天的训练都很单一,白天主要以军姿,队列为主,晚上看完新闻后,对梁林他们来说便是最痛苦的时候了,体能训练。

    晚上8。30,窝瓜班长说:“先教会你们团结,全体都有,趴下!”

    大家趴下后,再想起来就难了,梁林发达的上肢没有惧怕过任何力量训练,但俯卧撑这项基础的训练,却让所有人感到头疼和胸疼。

    俯卧撑有很多种训练方法,班长喊一下,大家做一个,这是一练习;

    班长喊1,大家胳膊弯曲,腰杆儿和腿要成一条直线,然后保持不动,班长喊2的时候,再起来,这是痛苦的二练习。

    但这些,都不是他们最怕的。

    他们最害怕的是,班长和副班长,拿出挂在报架上的解放军报,将它们撕成a4纸大小若干张,然后放在每人面前说:“谁的汗水把报纸浸透了,谁起立!”

    然后“我去!”“妈买批!”“我草!”等抱怨声一片。

    此训练方法被新兵们称之为‘意志’。

    训练的多了,自然也有偷奸耍滑的,虽然每次体能训练时都被要求脱光膀子,但裤子不用脱,有些人就把毛裤秋裤都穿上,以便训练‘意志’的时候,出汗最快,起立最快,李康就是其中一个,经常把腿裹得跟柱子一样。

    梁林突然想到了沈冬,“他这么爱偷懒的人,会不会想出了更加良策,对付这种训练呢?”梁林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沈冬的班长有没有因为他的莫西干头型而打他。

    每晚的训练都是如此,强度不减,反而增加,这让每人的身体都吃不消,第二天吃萝卜丝的时候,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炊事班的班长以为他们伙食做得不好,导致新兵们绝食了。

    于是炊事班班长给梁林他们开玩笑说:“是不是不好吃?要不我给你们加个菜,萝卜丁,怎么样?”

    …………。

    窝瓜班长给梁林他们说的“学会团结”,就体现在俯卧撑的二练习上,他喊1,所有人放下之后,如果有人腹部着地或者膝盖着地偷懒,他的2,便不会喊出口,这需要所有人坚持不破坏二练习的原则上,等着他喊出久违的2!

    日子一天天过去,训练量也在一次次增加,人和人的差距,开始体现出来;

    那时候大队给每个班发了一个训练标兵小牌牌,流动性的,谁训练好,就发给谁戴一天。刁腾佩戴小牌牌的次数超过班里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次数,别的班的人看到刁腾会说:“这哥们体能肯定不错。”

    当第二次看到的时候:“我草,还是他,毅力不错啊,肯定练过。”

    第三次看到:“哥们,有没有什么捷径,或者什么秘籍,能告诉我么?”

    第四次看到的时候,就有别的班长打歪主意了,想联合自己部队的军官,把刁腾调到他们班去。

    为了避免刁腾这员大将的损失,窝瓜班长下一次发小牌牌的时候,发给了梁林,梁林往胸口上一戴,就是好几天,梁林还给阿星和单阳炫耀说:“怎么样?我俯卧撑虽然没你们做得多,但班长还是发现我是有潜力的,所以用这个东西鼓励我。”但梁林后来一想,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

    日子在充实和紧张中度过,新兵们的思想时刻紧绷着,突然有一天,窝瓜班长板着脸说:“这个烟,以后要少抽啊。”

    梁林跟阿星、步亚飞还有李康等其他的烟民,被班长没收了所有的烟,窝瓜班长的床头柜里,塞满了全国各地的香烟,他可以换着口味随便抽,虽然大家没有看见过,但梁林能想到窝瓜班长晚上一个人偷偷跑到厕所,拿出五六包不一样的烟陷入困惑:“抽哪个呢?”

    李康听完梁林的推理说:“我…我的“南京”(烟)啊!“

    这场没有香烟的战争,没有补给线,大家都没有货源,此时,他们就像断了粮的贫民。

    部队有好多关于烟的传说,曾经有个战友把烟称作“军火”,他给家乡的兄弟打电话说:“我这没‘军火’了,给我送一点。”

    部队的电话是有监控的,他的这句话,被通报到武警总部,命令下达之后,他百口难辩,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这个故事经常被窝瓜班长用来吓唬梁林他们:“给家人打电话的时候,注意点,别什么都说。”

    梁林还听说有一位战友,烟瘾奇大,他把烟卷成半弯的形状藏在厕所坑位里的纸篓边圈里,每天晚上12点,偷偷来到厕所,点烟时,假装咳嗽一声,掩盖住打火机的声音。

    这位哥们的做法实在令人佩服,但训练强度如此大的十班烟民们,无法坚持到12点不睡觉就为了抽一根烟,也无法睡到12点自然醒,所以几人冥思苦想,列出了很多办法,比如趁班长上哨的时候,偷偷从他柜子里拿一盒,或者用双倍的价钱,贿赂班长,再买回来;但最后办法被一一排除,排除到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众人叹口气,散了。

    每天枯燥的生活,让单阳想家了,他从没离开过家,读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提供住宿,但他还是选择每天骑着山地车走读。

    在极度劳累和思想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家的感觉,能让人感到温暖,但想家的感觉,还多了一份辛酸。

    来部队不到一个月,单阳的思乡情绪已经开始蔓延,导致整个10班都陷入了这种气氛,他经常回忆道:“如果现在我还在家,可以到海边,看渔民出海打渔,可以吃海鲜火锅,如果是夏天的话,还可以在海滩看那些穿着比基尼的美女。”

    单阳说完,嘴角一弯:“那该是多么舒服的事情啊,可谁知道我在这里天天训练吃苦,别说海鲜、螃蟹了,海带都没有!”

    阿星也说:“我的马6现在该保养了,不知道我哥有没有忘记这事,别回去之后车报废了。”

    阿星感叹着光阴似箭,“一个月以前,我还开着我的车,穿梭在石家庄的大街小巷,没想到一个月后,我就在这里饱受部队的折磨,部队,就是不对!”

    梁林曾经也和阿星一样,希望穿梭在城市的角角落落,吃遍各种美食,体验各种地方的习俗,但他只有一辆电动小毛驴,它的速度及耐力,使梁林开不进石家庄的二环,因此梁林的梦想因为一辆电力不足的电动车而破灭。

    单阳的思乡之情,像是一只发情期到来的狮子,每天家常家短的,将这种情绪强力施加在十班的每一位同志身上。

    窝瓜班长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再这样下去,班里的战士都会变得没有精神,然后训练没有士气,到时候会被排长练的。

    这晚,窝瓜班长找单阳到厕所的单间给他做思想工作,锁上门后,班长给单阳一支烟,毕竟士兵士气低落,发根烟,能聊的开,如果不抽烟,两人躲在厕所鬼鬼祟祟的,大眼瞪小眼,会很尴尬。

    但是单阳不抽烟,谢绝了窝瓜班长递来的烟说:“班长,我不会抽烟。”

    这让在外面小便的步亚飞听到了,于是,烟民们学到了一种新的蹭烟法。

    10班对面的厕所单间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某战士因为生病、想家,或者不习惯部队生活等等各种原因,主动找班长或者班副,给他们汇报思想,于是,班长会带着他到厕所的一间坑里,锁上门,两人抽着烟,聊一聊各自的想法。

    这样蹭烟的人多了,就憋坏了着急上厕所的人,四楼厕所有五个坑位,其中一个是坏的,里面放满了笤帚和拖把,只有四个能用,如果两个烟民都用此法,便占据了两个坑位,剩下的两个,怎么能满足两个排的士兵的需求呢?

    果断的人,会下到三楼,去排泄体内的毒素,但懒人往往会死守在厕所某单间的门口,时不时往下望一眼(注:厕所的门下面有大约十公分的空隙)“咦,怎么两个人?在干嘛呢?”

    于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电影情节中的‘四脚兽’再一次在部队被传的沸沸扬扬,有时步亚飞想多抽根烟,便会装作特别低落的样子,班长和副班长同时找他谈心,三人出现在一个坑里,锁着门,班长班副给他做思想工作,三根烟同时升起烟雾,让厕所变得像着了火一样,而且‘六脚兽’的传说,也开始传遍各个新训中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