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神罚 > 第七章 归墟仙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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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预定的山坡已经不足一里,战斗也更加激烈,每突破一层妖军防线,必然换来多名山魈伤亡的惨烈代价。整个战场好像变成了粘稠的泥潭沼泽,举步维艰,令人困顿疲惫。饶是奖惩炼出生死螺旋胎醴,结成摸胎,也在一个多时辰的连续搏杀中感到了厌倦。法力的消耗不算什么,精神上的疲惫是最要命的,在源源不绝、杀之不尽的敌海中,他都快变成了牵线木偶,只晓得刻板重复地不停杀戮。

    “跟紧了”狂喝一声,江辰犹如龙卷风旋转,标疾冲。这是他从允天的攻击中参悟出来的,无数只拳头从他急旋的身影内探出,每一拳都蓄满“裂”、“轰”、“刺”、“封”、“断”、“缠”、“卷”、“化”、“衡”要诀,集喜”、“哀”、“惧”的力量,将神识八象术挥洒得淋漓尽致。

    电光驰骋纵横,光焰灼热喷耀,黑雨密集灰雾翻滚起伏。妖兵成片成片栽倒,铁桶般的防线被我强行撕开一个缺口。“突出去”江辰势若疯虎,拳脚大开大阖,法术眼花缭乱丝毫不顾惜法力的消耗。在他的猛烈爆发下,山魈们振作起士气,奋勇杀敌,从破开的缺口疯狂冲击。

    距小山坡只剩半里之遥。江辰瞥了一眼上方,天空的妖军防御越来越疏漏。由于他们深陷重围战成团,对方难以在空中形成打击,大多数妖怪只是袖手旁观,瞧个热闹,甚至嘻嘻哈哈地谈笑指点,全无防备之心。

    大量妖兵从缺口涌出,向我们合围而来。四周仿佛变成一个人间屠场,修罗地狱。双方都杀红了眼,惨叫与怒吼杂,断臂和残肢齐飞。蓦然,两股湍急的气分别从左右两侧袭至,绕过江辰,直扑身后的洛烟。

    左边的妖将魁梧高大,掌中一柄巨型*长约三丈,刀背足足一尺来宽,*在空中划过黝黑的弧线,初时悄寂无声,刀至半途发出风雷轰鸣之音,愈来愈响,犹如炸雷霹雳,震得人立脚不稳。右边的妖将瘦弱矮小,手执一柄细锐匕首,雪亮发光。和*截然相反,匕首刺出时响声惊天动地,刃口与空气的摩擦竟然生出闪耀的火花,匕尖接近洛烟时,发出的声响渐渐销声匿迹,匕影也变得若有若无。

    两名妖将都具备世态的强大妖力,一刀一匕配合得巧若天成,交叉成夺命的利剪形状,封死洛烟所有的退路。

    洛烟唤起法宝迎向高大妖将,与*接触的刹那间,法宝巧妙抖动数十下,想用巧劲卸去对方刚猛的力道,再借力打力,将*的去势引向右边的矮小妖将。

    这本是连消带打的妙招,但结果大出江辰的意料。“嗡”的一声,气势汹汹的*被法波一碰,居然开,刀锋像轻飘飘的柳絮掠起。这刚猛之极的一刀,走的竟是至柔的路绕着法宝,*划过一连串奇妙的弧线,似曲似直地缠住了洛烟。而本应柔弱的匕首却发出至刚至猛的妖力,犹如斧削刀凿,彪悍威猛,掀起滚滚气巨山般压向鸠丹媚。

    洛烟连消带打的愿望顿时破灭,反而因为应对错误,法宝的变化受到了克制。

    糟了江辰心头一沉,为了闯出重围,身为三角阵箭头的他俩,都是用最快速、最冒险、最极端的方式冲突,务求一个回合解决对手,绝对不能留在原地多做纠缠,否则就像湿手粘面粉,被越来越多的妖兵缠住。现在洛烟料敌失误,即使以她高出一层的归墟中期修为,也休想马上摆脱这两个妖将。

    一弹指,洛烟从紧挨身后,到被江辰甩开半丈之遥。不用几息,她就会被不停疾突的三角阵甩远,直到陷入重围。停下,返回?还是继续前冲?江辰脑海突然一片空白,一旦返身援助,整个队伍肯定完蛋,在山魈身上耗费的苦心付之东流。

    转念间,洛烟落到了三角阵的末尾,兀自与两名妖将厮杀,四周汹涌的敌仿佛随时要将她吞没。

    该死她是洛烟啊江辰怎么可以犹豫?恍若惊梦忽醒,他身形一顿,下意识地停止了步伐。“原地防御”他嘶声叫道,蓄势直击的双拳化为曲线的柔劲,卸去正面妖兵的狂轰滥击,“哀”的雾团迅速扩散,竭力环护住山魈。

    四周压力骤然暴增,拳脚兵刃掀起的呼啸气形成强有力的冲击,带动他们整个队形摇摇晃晃。留在原地等于做一个被动挨打的靶,任凭妖兵像山塌雪崩,一重强似一重地连续撞击过来,就算不动手开杀,挤都能把他们挤扁。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近百名山魈接连战死,咽气的一刻至少被数十件兵器斩分尸。山魈零碎的血落在地上,一点点化作青黑-的山石岩块。

    “咣当”一声,*从高大妖将的掌中滑落,他手捂咽喉,颓然僵倒,六根法波啊同时从他喉头喷出,带出一蓬鲜血。拼尽全力速杀了一个劲敌,洛烟还来不及喘息,矮小妖将的匕首又如狼似虎刺至。这么一耽搁,洛烟立刻陷入妖兵包围,好几个悍勇的妖将疯狂扑向她,重重叠叠的妖军阵裹着她冲远,与他们彻底分隔开。

    激战中,浑然不觉天色已晚,黑夜的无声漫涌,似将洛烟推得愈发渺远。

    “洛烟”江辰的呼声犹如炸雷,响彻四空。一根透明晶莹的千千咒丝向后倏地弹出,直妖海中的洛烟。

    洛烟心领神会,奋身跃起,矮小妖将也如影随形地扑上。半空中,法波啊与匕首击数十下。矮小妖将飞跌出去,小腹裂开八个喷血孔。洛烟闷哼一声,香肩被两柄突袭的长矛刺中,身形不得不下落。

    同一刻,咒丝缠上洛烟的腰肢,猛然拉起,“嗖”,像拽着一只飞扬的风筝在空中划过,闪电般将她拖至江辰的身边。“杀”江辰狂吼一声,带领整个队伍再次向前猛冲。

    数不清的妖怪在身前倒下,江辰冷漠无情地收割生命,内心却翻涌不休,一次次浮出洛烟被妖将缠住的景象。为什么?那一刻他为什么会犹豫?他怎么可以?她可是江辰亲近的女人啊,他怎么能够犹豫?愧疚像滚烫的烙铁,灼烤着江辰灵魂的血液,直到烧出血液深处最真实的颜色。

    那里也许已经不再鲜红。

    到底是为什么?莫明的愤懑令江辰无处发泄,抓住一名妖将的双肩,江辰将他活生生撕裂。

    为什么?尸体的血沫溅满江辰的脸角腥味弥漫,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腥红。

    为什么?江辰一抓剖开对面妖将的胸膛,掌心触到滚热跳动的心脏。在东洲的海上,他可以为了洛烟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如今却做不到了呢?当年,他仅仅是云界的一个流小儿,是烂泥,是无赖,是对道一无所知的弱者。而现在,他长大了许多,感悟了许多,江辰被望舒誉为最有希望突破归墟的强者。

    可现在他却要犹豫了。

    懂得越多,难道就越敝帚自珍?无语望向苍穹,孤冷星光点点,它们不再映入江辰的眼睛。

    或许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比星辰更高的地方。

    也或许有其它的光芒遮住了他的视线。

    厉吼一声,江辰不停顿地击飞十多名敌将,身形侧移,将一个即将没入敌海的山魈拉了回来。一丝危险的警兆陡然生出心头,江辰瞧也不瞧,双脚往下连环蹬踏,地面裂开大几个形如穿山甲的妖将刚刚扑出,就被江辰踩成碎片。

    距离小山坡已不足十丈。

    闷雷般的蹄声隐隐响起,大地震动,狂风掀腾,声势浩惊人,蹄声仿佛密集的擂鼓敲碎夜发出山崩海啸似的轰鸣。

    江辰倒吸一口凉气,不用察看,也知道对方加派了一支绝对强劲的骑兵,意图速战速决。一旦被他们缠住,万事皆休。拼尽全力,他体内一口精气流转,像一枚疾发的激炮向前方,拳脚齐出,肩抵推,纯粹以强横的身将妖兵撞得东倒西歪,满地打滚。

    霹雳翻动,旌旗招展,妖兵忽然向左右两翼分开,中间尘土飞扬,冲出一支彪悍骑兵,直扑而来,恰好封死了他们的路线。

    江辰顿时头皮发麻,紧赶蛮干,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被对方堵住了他们。这是一支堪称移动堡垒的重甲骑兵,坐骑皆是狰狞可怖的奇兽,头大如斗,獠牙突兀,额头数尺长的犄角尖利峥嵘,浑身裹罩在一袭紫铜鱼鳞锁甲内,腾跃奔跑自如。兽背上的妖兵一式玄铁重铠,配置长枪砍刀出战盔的眼睛神光充足,个个都有了命左右的妖力。

    当先冲出的为首妖将尤其显眼,银盔雪甲,面如冠赤手空拳。胯下一头照月九头狮张牙舞爪,凶恶咆哮,九个血盆大口里喷出刺骨寒风。

    拼了不做丝毫考虑,我一往无前地冲过去。在这队摧枯拉朽的重甲骑兵面前,任何防御都是纸糊的,退缩闪避只能更陷被动。唯有以硬碰硬,用最快的速度闯出一线生机。

    “哀”、“喜惧”齐齐破入骑兵队阵,光焰迸溅,气爆炸,一头头怪兽嘶吼着倒下,痛苦翻滚。洛烟伺机配合,九根蜂刺疾风骤雨般刺出,必取敌军双眼,令妖怪沦为一个个瞎眼铁罐。

    照月九头狮奔跃而至,妖将挥拳直击江辰的面霎时,他察觉出对方的妖力在了命巅峰,比江辰差不了多少。换作紫禁山之行前,江辰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回合解决对手,何况还要加上凶猛作怪的九头狮。

    前进的势头绝对不能停顿,生死螺旋胎醴在体内旋转成飓风,江辰已经没有任何留手的余地。

    双方猛烈冲撞在一起,九头狮爪牙翻飞,咬抓向我的四肢。妖将嘴角渗出一丝冷笑,拳头化成冰寒的雪团,以惊人的速度翻滚、崩发、壮大,形成排山倒海般的雪崩之势。

    “衡”神识八象术最玄妙的一招击出,拳头在空中似快似慢,与对手拳头相触,黑碧的生死螺旋胎醴与雪崩妖术正面打击。妖将的冷笑僵滞在嘴角,转瞬间,整个人连同九头狮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死螺旋胎醴及处,妖军灰飞烟灭,就连几名山魈也惨遭殃及,大半个身被送去了黄泉。“砰”,洛烟疾刺的法宝被十来个妖将联手挡住,反震之力推得她向后倒退,恰好触及生死螺旋胎醴的余力。

    “让开啊”江辰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手足冰凉,眼前甚至出现了洛烟香消玉殒的悲惨幻觉。

    奇变突生洛烟浑身自动绽出灿烂的金芒,抵住了生死螺旋胎醴的侵蚀,丝毫不受影响。江辰不能置信地瞪直了眼,心中又惊又喜。

    妖军不自觉地惶惶后退,一双双眼睛闪烁着不安。被江辰斩杀并不可怕,但死得莫明其妙,诡异得连尸体都不剩,恐怕是他们最畏惧的。趁着妖怪军心黑碧色的龙卷风仿如幽冥使者,摧枯拉朽般直冲上山坡,将沿途的刀山枪林扫成平地坦途。

    他们终于站在了坡顶,身边只剩下三百多山魈,个个遍体鳞伤,气喘如牛,浓稠的鲜血渗染得衣衫沉甸甸往下垂。坡下,尸横遍地,血河山堆垒。妖兵从四面八方涌至,将山坡围得水泄不通。一支支生力军从远处奔来,不断调兵遣将,排行布阵,重重叠叠的森严阵势看得人心里发在他们眼中,他们已是瓮中之鳖,任由鱼肉。

    通红的火把接二连三地亮起,“滋滋”的火焰在夜风中摇曳,像一只只恶魔窥视的眼睛,嵌入了漆黑的幕布。

    妖军终于布置完毕,蓄势待发。

    蓦然,四周从极度的喧闹沸腾,转变成极度的沉寂,如同一个悲凉的坟场。只听到骑兽鼻孔喘呼的扑哧声,铠甲兵器摩擦的金属声,宛如暴风雨前特有的压抑沉重。

    瞄准坡顶,妖兵缓缓举起枪矛。寒芒与星辉、火光交织在一起,闪耀出异样的妖美。

    江辰忽然步入一种玄异的心境,生命的毁灭与拼搏,消失与存在,壮伟与丑陋,希望与绝望,在战场上矛盾而和谐地融会一体。曾经鲜活的血曾经风化的尸骨,曾经痛苦的呐喊,曾经激扬的时光,曾经的起点和终点,最终都将无穷无尽地轮回下去。

    没有曾经,永恒循环变幻。

    生是死的另一面,此岸即是彼岸俯视大地,仰望苍穹,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道”的存在。

    碎念杂绪尽都敛去,疲惫一下从所有孔泄出,他的身心一片灵寂,清幽得像要飘起来,融入那玄奥的冥冥轮回。

    在妖军即将发动猛攻的一刻,江辰迈入归墟仙台期,成功飞升了。

    没有什么硬壳结出全身,也不需要时间等待,江辰的体质已经彻底改变,成为了人、魔的合体。轻轻跨出一步,已是咫尺天涯,瑰丽多彩的天向江辰迎面绽放,草木清香沁脾。

    下一刻,他主动退出了神煌境。眼下情势紧急,可不是什么探险取宝的时候。结出魔胎之后,宇宙就像和江辰隔了一层薄纸,可以轻易捅破。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妖军水般向坡顶扑涌。会飞的妖怪几乎全被吸引过来,集结在山坡上空看戏,远处空旷坦只要快速冲散他们,沿途再无任何阻力。

    “准备变身腾空。”江辰沉声下令,冷然注视着多如蚂蝗的妖怪。归墟仙台期法力令江辰浑身精气弥漫,实力再攀高峰。

    妖军急速递进,枪林刀海似滚动,疾沉的蹄声震得山坡颤栗。我纹丝不动,静静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第一支妖军攀上了坡顶,愈来愈近的兵刃寒气吹断发。

    “升空”江辰毅然喝道,伸臂搂住洛烟,当先掠向天空。生死螺旋胎醴化作黑碧色的飓风,所向披靡,在空中的妖怪群里冲破一个大缺口。

    一道道青碧色的龙卷风腾空而起,山魈显出法象,紧随而至,与高空措不及防的妖怪短兵相接。“砰砰砰砰”,一个个妖怪哀嚎惨叫,摔落栽倒下去,被杀得屁滚流,溃不成军。

    下面的妖怪彻底傻眼,呆呆地仰望上空,来不及做出任何调度。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已经杀出重围,甩远了妖怪一大截。饶是如此,三百多山魈也在短暂激烈的空中搏杀战中,损失了近一半。

    夜风在耳畔呼啸,他们一路疯狂飞逃,妖军回过神来,纷纷整队衔尾急追。然而比起山魈,他们飞行的速度明显不够看。黎明时分,身后追击的妖军越来越少,最终消失在霞光璀璨的天际。

    “天哪,终于突围了。我快累趴下了。”洛烟喘气连连,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在妖海中不知疲倦地厮杀,哪怕是妖王的实力也大感吃不消。寻找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他们暂时歇息下来。

    “可惜山魈伤亡惨重。”江辰就地躺倒,四肢摊开,望着缓缓升起的旭日。一百七十四个幸存的山魈东倒西歪,倒头就睡,很快鼾声如雷。

    “能把这些山魈活着带出来,已经很不错啦。被妖将识破的时候,我还以为山魈会全军覆没呢。”洛烟眯着眼,像猫一样蜷曲在江辰的怀里。

    江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壑处的戒备太过森严,想把山魈带出去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