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科幻小说 > 未央宫 > 【第四章】 鲜血葬花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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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春风(四)

    拍卖已经落下了华幕,清歌并不理会结果,抱着凤鸣不疾不徐的往自己的紫竹园走去。星轨见状,赶忙跟上。

    他的背影宽阔结实,给人以厚实的安全感。星轨走在清歌的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踩过的步子,安慰自己这样他们的步伐就是一致的,哪怕不是并肩,也是同一条道路。

    沉浸在爱情里的女子就是这般,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么一人,卑微进尘埃。

    清歌在途中的水榭停下,转身皱着眉头看她。他停得十分突兀,以至于一直埋头踩步子的星轨没有注意到,一下猝不及防的踩到了清歌的脚,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身上有着一股青草香,干净得让人难以想象他会是天字一号杀手封喉。这个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姑娘一时却无措的手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放,触电般的退开,竟也和世间其他小女子一般扭起了衣角。

    她在他的面前没有了杀人时的魅惑狠厉,褪下了在世人前的妖娆,和所有的女子遇见心爱的人一般,羞涩无措,却依然可以为了他赴汤蹈火,倾尽一生。

    空气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星轨疑惑的抬起头,发现清歌并未看她了,他只是仰头,看着天空高悬的弦月。

    她【】,..在这一瞬几乎以为他就要乘风归去,陪伴他的只有他怀中的凤鸣,再无它,只因她离他实在太远。

    星轨一直觉得,清歌就算在她眼前,她也从来未真正的看清他,从未靠近过他。

    咫尺,真的就是天涯。

    “星轨,你来做什么。”

    “我……你被困青楼,我是来救你的呀。”

    “我若想离开,你觉得世间又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我。”这话说的清淡,却遮掩不住其中了绢狂。

    “可是……”她也会担心呀。

    她终究张口几次都未说出口。她从小和他一起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又怎会不知道他的艰辛困苦,又怎会不知眼前的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通天本事。只是,她担心他,不愿他被这样的腐朽黑暗所累。

    他本应该属于天空的,如今被人生生的剪掉了他的翅膀,用精制的寒铁牢牢的困住。她只是心疼他。

    爱情,总是盲目的,盲目到整个世界,只余他一人,容不下其他,哪怕是自己。

    “星轨,以后再不要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你难道不知道,铩羽楼的杀手只接生意,不可随意杀人!你今天承诺的三条人命,回去有什么样的惩罚你比我清楚!”

    “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星轨上前拽住了清歌的衣摆,几乎几近哀求的神色,低入了尘埃。

    “……”清歌沉默许久,“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封喉,你怎可狠心至斯。”她紧紧拽住衣摆的手终是颓然的放开滑落了。她觉得,她放开的不仅仅是他的衣摆,似乎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

    “铮”星轨出乎意料的拔出了清歌腰间的软剑,他的腰间有一把从不离身的软剑,只有她知道。这是她当年杀的第一个人获得的战利品。

    剑出鞘,劲气运转间寒光如雪,她使出的惊世决最凌厉的剑法,手腕翻转,一树繁花落,飞红成冢。

    她用这座花冢,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她哪里知道,这一语,已然成谶,等待她的何止是万劫不复。

    她把软剑奋力扔在他的面前,再未看他一眼,足尖在房檐上轻点,几起落,已不见影踪。

    清歌目送星轨消失,在那座用花瓣做的冢前伫立良久,踏着一地月光的斑驳踱向了紫竹园。

    他们都未发现,在两人纠缠的水榭旁,波光粼粼的湖水,层层叠叠田田的荷叶掩盖着巨大的海蓝色的鱼尾,月光下约约传来了海螺的回音。

    “哗”海螺鸦簪,扇贝为饰,水草做衣。她在月光下破水而出,湖水一一从两颊颗颗滚落,约约堪见有海蓝色的鱼类鳞片闪烁着银色的月光。她摆动着鱼尾,踏波而行,行至岸边,化作一双修长的莹润的人腿,亭亭而立,赫然就是未央宫禁地的主人,冷七七。

    一双酥手呈爪状探向了花冢方向,两三颗露水状的液体漂浮在她的掌心。

    “绝望之泪么,这到是好东西。”翻手取出一支玉瓶,把眼泪好好的收藏进去,又一翻转间什么也不曾发生。

    “本是红尘客,世间情最苦,谁人可勘破。”

    她又恢复了她温暖的笑,摇头晃脑的闲庭。

    一夜,再无话。

    拍卖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未央宫依旧是未央宫,不过凭了清歌的人气,许多不怕死的人都想来见识见识第一杀手的倾城姿容,特别是那洛阳首富王二小,色心一直未减,每日一掷千金求见清歌一面,这也给了未央宫好大一笔进账。

    只是清歌呆在他的紫竹园里,再未踏出门一步。

    深夜,杏花寒雨下,紫衣玉笛,独酌。

    奇异的是,一人独酌,却摆放的是两盏酒杯。

    “既然来了,何必躲藏,出来陪我喝一杯吧。”说罢,将刚斟的杏花酒一口饮下。

    “不溃是未央宫的主人。”来人一身白布衣,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放在了酒杯旁,落座。

    清歌……果真是清歌。

    踏雪的神色有些许的古怪,他并不是未央宫的主人,但是他并不准备告诉他。

    既然误会就误会到底吧。

    两人推杯换盏,并未有太多言语,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如若不是那柄软剑在侧,旁人定会认为他们是故交好友,把酒言欢。

    “你当真知清楚你要杀的到底是谁麽?”踏雪一杯饮尽,忍不住一再的问。

    “未央踏雪。”他自信,杀人无数,从未失手。

    “只是如此麽。”踏雪喃喃自语,又像是说与他听。

    “……”清歌敬他是少有的能者君子,将身前的酒饮下,竟是三十年的陈酿,少有的好酒,香醇润喉却浓烈。

    “你竟不怕我下毒于你?”对于清歌的信任,踏雪微微有些惊讶。

    “我这双眼阅人无数,你不会,更不屑。”如若他们的身份不是如此,说不定真的会是至交好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会后悔。”

    “呵。”他的提醒,只换来一声冷笑。

    他是铩羽楼天字一号杀手,他的字典里从来未有后悔二字,只有封喉,出剑必封喉。

    “铮--”银剑划空,带着漫眼星光呼啸而来。

    踏雪轻轻闭眼,母亲呵,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吧,踏儿成全你罢。

    你总是偏爱清歌的,如今他可以好好活着了。

    剑气凌厉地向他逼近,他仿佛看见杏花雨落得更冷,长发和衣摆被剑气逼得四散,韶山千里冰封的雪就在眼前。

    在世界黑黯的瞬间,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

    “主公!”

    他错愕的睁开了恢复紫色的妖瞳,不可置信的快步接住了雀羽勉强支撑的身躯。

    怀中的雀羽,满手的鲜血,他缓慢而冰凉的看着执剑的清歌。而清歌在看见他紫色的瞳时便僵立在原地。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但是眼前已经不容他多想。

    “主公,你没事吧。”她努力的向他微微弯起唇角,她害怕,怕再也没机会陪他。

    “谁教你挡剑,谁教你不要命的,你怎么总是不听话!”他含着眼泪,咆哮着叱问。

    她听闻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便闭上了眼睛,她好累。

    她爱他,她只是想让他知晓,她已不是当年需要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她早已可以并肩和他遨游,只是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吧。

    踏雪颤抖的抱着她起身,此时的他才知道,她竟如此轻,像一片羽毛,随时都可能飘走。

    他不惜使用妖力飞速掠走,片刻间不见影踪。

    因为他似乎可以听得见雀羽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伴随着她伤口留下的献鲜血。

    “雀羽,雀羽,求求你,撑下去。”踏雪几乎已经语无伦次,他的心似乎已经和她鲜血的滴落达成了统一的频率。

    “滴答,滴答……”每一声似乎都是敲打在他的心上。

    你不能死,我还未告诉过你,我对你也是有情意的。

    雀羽,雀羽。

    踏雪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鲜血还是眼泪糊住了。

    清歌也不阻拦,这是他第一次失手。

    他失神于踏雪那一双紫色眸子,那一双眼,到底在哪里见过……

    他捂住自己的心脏,她的心脏钝钝的疼,仿若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空洞得无以复加。

    踏雪似乎听到空中传来落剑之声,和一声梦魇的呢喃,“小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