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科幻小说 > 未央宫 > 【楔子】 泪尽终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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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无归

    他说,他把她这一生的眼泪都带走,叫她浮生只余欢喜。

    他也确实做到了,携着她的眼泪住进了冰棺,却再未出来。阿鲛“我叫无归,无处可归的无归。”

    记忆里,那个总是对她笑得温柔的男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几个字。

    那时的还她是囚禁在困神台的奴,而他是在九重天里唯一对她和善,却也偏偏是看管她的神。

    那时的她面临各色需要的人对她日日鞭挞只能一味的哭泣,这样便可以用鲛珠换得一时安宁。

    所以从小被禁脔的她不谙世事,并不懂得这句话里有多么的孤寂苍凉。

    但是她觉得,他与那些神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从未要求过她哭泣。

    ……

    “嘴角弯起来,这叫笑。”

    他的指尖与其他仙人一般清冷,但是触及她的嘴角时灼热得可以烫在她心间的,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她也有心。

    她有时甚至觉得她这一生是不是就要在泪水里摇曳,毕竟她是鲛人一族最后的纯血,鲛珠对仙人的修练来说本就是大补,所以她从出生就是伴随着鲜血的猩红。

    如此,鲛珠的珍贵让九重天的众仙都红了眼★,..,这样大的诱惑,她怎能不被禁脔。

    毕竟这些神啊仙啊,总是披着伪善的表皮,背地里腐朽的事绝不在少数。

    但是她知道,他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教会她微笑。

    ……

    “我会把你一生的眼泪都带走,叫你浮生只余欢喜,所以你不要哭了。”

    他俯身埋首,把困神台上所有散乱的鲛珠一颗颗捡起,细心擦拭掉蒙上的尘埃。

    那是他一千岁的成年礼,他郑重的看着她开口,轻轻地吻住她的眼睛。

    他第一次吻她,却不知也是最后一次。

    她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他那时还有几个字一直未说出口。

    你不要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

    “天界司音泪无归擅闯困神台,勾结海外余孽,放走天界重犯,盗走九天至宝,其罪不赦,派司战泪无痕带天兵三万,速去缉拿。”

    只一道旨意,便是让人一瞬天堂地狱。

    “罪仙泪无归,还不速速就擒!放开那妖孽,与我回去请罪,父君说不定会饶你一命!”浑身金甲的战神,迎着狂烈的西风,冷言看着亡命奔逃的一神一鱼。

    他把她小心的藏在自己的身后,隐约可以看见弥散在空间的水汽,和晃动的巨大鱼尾。一袭墨色的衣袍在那三万天兵火红的战袍中猎猎飞舞,原本温润的脸如今也只剩下肃穆,冷凝的眼一一扫过那三万天兵,停在了司战泪无痕挣扎的眼眸前,朗声道:“原叫我守着困神台百年,就是为了困住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看她百年来日日受尽鞭挞之苦,只为让鲛珠可以供众仙修炼,我救她出牢狱,何罪只有?”

    他用那本是该抚尽天下悲欢的双手,一一拂过她的鲛尾,自尾鳍向上,抚尽每一片鳞,更是抚过每一道翻起皮肉狰狞的伤,见那鱼尾以可见的速度由猩红的色泽变成了淡淡的水蓝,在一片抽气声中最后竟变成了两条白皙修长的人腿。“她本该是那蓬莱的鲛族的王,只有鲛族的王百年才可化作人身,仔细说来身份也是高贵的。又怎会是海外余孽,天界重犯?”

    “至于天界至宝,你是说这些吗?”他脱下墨色玄衣,细细的包裹住她的曲线,揽在怀中,扬起手中绣着皎月泛着莹光的布袋,“这些鲛珠,我从各个仙君仙府取得,虽是至宝,却不是天界的。这本就是阿鲛的,何来偷盗之说!你们凭良心说,我们何罪只有?”

    “……”

    “呵,我是忘了,你们是高高在上的神,那里会有心。”沉默良久,他自嘲的兀自呢喃。

    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字字珠玑,不卑不亢,皆敲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却也只是钝钝的疼。

    他本是天君的小儿子,司音之神,该是站在那九重的云端,奏尽人事悲欢,看清万丈红尘,清华高贵,纤尘不染。如今却携着她的手逃离这纷扰九天,临三万天兵的穷追猛捕,对曾经的手足如今反目。

    她凝着他,其实她最爱的是他那一双漂亮的凤眼,碧绿色,就好似他从不离手的玉笛,幽深又勘破万物。

    眼角有泪划过,伴随着低低的叹息。

    “无归,你的心不见了。”沉默良久,泪无痕抛开那一丝不自然,才缓缓道,“只这一条,你们都有罪,且不可赦。”

    “所有天兵听令,将罪仙泪无归及天界重犯捉回九重天,听凭天君处置!”他冷眼下令,还是那司战的无情的神。

    “泪无痕!你真可怜!”他噙着嘲讽的笑,怜悯的望着云端的亲哥哥。

    “如今你为盗那些鲛珠,早已身负重伤,本就是强弩之末,还怎么护她周全,还不束手就擒!”

    “三哥,你怎会懂得凡心的可贵。”

    “……”

    “三哥,算我求求你……”他几近了乞求,他们毕竟是兄弟。

    “……”

    “……”

    “主帅,罪仙泪无归等人用血遁逃走,我们短时间无法追捕……”

    “算了,由他去吧,他已经不要命了。”他一身戎甲战袍,凌然在西风里,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右手轻轻的抚上了左胸腔的位置,他的亲弟弟说他没有心啊,可是这跳动着的又是什么。

    大手一挥,班师回九重天请罪而去。

    而另一处,一路燃烧本命精血逃命的无归终是支撑不住,委顿倒下,阿鲛拼尽力气将他护进怀中,他却还有力气冲着她笑得灿烂。

    “看吧,这是我找回的你的眼泪,一共一百零八颗。”他墨色玄衣掩去厚重的血腥,托着那些大小不一的莹色珠子,献宝似的。

    “我带你去荼蘼山,在那里用这些鲛珠布轮回阵,大罗神仙也绝对不会找到这个世外桃源了。”

    “对不起,对不起……”鲛珠叮叮咚咚的四坠在地,这一次,却是鲜红的色泽。

    “咳咳,阿鲛,不要哭……”

    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他们相拥在一起,仿佛天大地大,却只有他们二人。

    无归无归,无处可归。

    阿鲛觉得在轮回阵里的时光是她一生最灿烂的年华,灿烂得像是荼蘼山上开得绚烂的荼蘼花。

    他说,这里叫未央宫,他希望她可以浮生欢愉未央。

    他说,他一生奏尽世间悲欢,却独独觉得亏欠她百年相思喜乐。

    他说,他出生便取错了名字,叫无归,无处可归。但这生最美丽的错误也是这个名字,因为他姓泪,泪无归。

    他说,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遇见她。

    他说,他好累,如果他睡着了,千万不要叫醒他。

    他说,阿鲛,不要再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记得,那段日子,他好似有说不完的话,日日拉着她的手,诉不尽的情思。

    她更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和他笑起来浅浅的酒窝。

    他记得他说,他把她这一生的眼泪都带走,叫她浮生只余欢喜。

    他也确实做到了,携着她的眼泪住进了冰棺,却再未出来。

    她听他的话,再没流一滴眼泪,含笑唱着鲛族万年流传的古曲:

    葛生兮蔹蔓于野凄凄予美亡此谁与之漫漫长夜独处唤兮不止葛生兮蔹蔓于域密密予美亡于此谁与之寂寂年华独息魂兮归何时夏之日渺渺浮生一世前尘尽逝冬之夜百岁之后来此归於其居冬之夜杳杳长歌一曲君魂兮长辞夏之日百岁之后来此终归於其室葛生兮郁郁念兮予美何人知不得见不得梦不得止葛生兮守君一诺勿忘之百岁之后归其室百岁之后归其室自此,这世间没了泪无归,也就没有了阿鲛。

    有的,只有一座叫未央宫的青楼,以及一个笑起来很温暖,住在深院名叫冷七七的姑娘。

    (pS:此曲选自歌曲《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