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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脚两步,两人联袂来到棉花胡同北边下三条东南角隆泰的小四合院儿里。关海山是头一遭来,举目四望,已是一目了然:北房三间,一明两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卧砖到顶,起脊瓦房。院内草木扶疏,遍铺花砖墁地,接连各处房门,滴水檐下大水缸一口,养着几多金鱼儿。当街院门两扇,土漆油饰,门上有黄铜门钹一对,两侧加有对联,红油黑字: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总体上看,独门小院,虽不精致,却也收拾打扫得利落,难为隆泰一介武夫,平日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倒似个读书人家。

    南屋房门紧锁,关海山隔着冷布幅纸,向内窥望:地上一个黑衣人,五花大绑,捆得跟米粽一般,白布蒙着眼睛,嘴里塞着麻胡桃,正自满地打滚,鼻子里杀猪般地哼哼。

    隆泰笑道:“嘿,看来这小子挺精神的,咱瞧瞧去。”

    进得房门,隆泰冲着黑衣人踹上一脚,“得啦,哼哼个啥!”,一手提拉起衣裳,让他半坐起靠在墙上。

    关海山坐定,翘起二郎腿,递过眼色,隆泰会意,扯去白布,取出胡桃。

    仔细打量,贼人三十许年纪,白净面皮儿,瘦小猥琐,长得像刚从坟头儿里爬出来似的,满脸晦气。

    “你叫什么名字?”,关海山低声问道。

    “你是顺天府尹,还是九门提督?凭什么,有种的跟我去衙门撕虏个明白!半夜砸黑砖算什么本事!”,黑衣人白眼一翻,扭头过去,浑不搭理。

    一席话顶的二人面面相觑:这世道也忒邪了,做贼的不怕人听见,叫人家偷的倒怕人听见,这都哪儿跟哪儿呢!

    “好——好——好,恕在下眼拙,没瞧出来,阁下原是条硬汉。”,关海山撩了撩袍角,慢条斯理地笑道,这是他的脾性:越是动怒,阴毒刻薄的性子发作得厉害,越是显得轻描淡写。

    “那——成!要做英雄好汉也由得你,老隆,咱们吃茶去,回头承德避暑,过个三五七天再回来。”

    “好嘞!”,隆泰乐呵着答应,半跪着把布又给他蒙上。

    这下黑衣人急了:“嘿,嘿嘿,别介啊!”

    “怎么?不当英雄了?”,关海山讥讽道。

    这黑衣人也怕二人把他撂下,活活饿死,着急道:“你们要走了,那我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你想怎么办?”,关海山轻蔑道。

    “放我走!”

    隆泰冷哼道:“奇啦!你当我家是杂货铺还是茶馆儿咋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爷们儿,你这话未免太轻巧了吧?”

    “那,那你们要怎么才肯放我走?”,贼人有些慌乱。

    关海山抬抬眉毛,说道:“那简单,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说,说得好,万事好商量,成么?”

    “那我说!我说还不成么!”

    “那你倒说说看——你叫什么?”

    黑衣人嘀咕道:“刘五”

    隆泰踹上一脚,“大点声儿!”

    黑衣人肚子吃痛,大声喊道:“刘五!排行老五!”

    “刘五?不大对吧,怕不是你真名儿吧。”

    关海山走过去,弯下腰,猛地在他裤裆里一抓,“哪个宫的?”

    隆泰饶有兴趣地问道:“哟,原来是个太监,没看出来,兄弟你怎么瞧出来的?”

    “你听他公鸭嗓子,嘴上没毛儿,这不明摆的么。”

    隆泰由衷地佩服起来:真是个精明儿人!转身抽了黑衣人一个耳巴子,喝道:“说!到底叫什么!?”

    黑衣人脸上吃痛,龇牙咧嘴道:“真叫刘五!宫里取名儿叫秦无义,宁寿宫御前太监!”

    关海山抿抿嘴,点点头,追问道:“既然是宫中太监,不在宫里好好当值,到这儿干嘛来了?”

    “偷东西!”,刘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话刚出口就后悔了,这也忒嘴笨了:太后跟前儿的太监居然巴巴地来偷东西,还偷到伙房里去了,扯谎都不利索,真笨!真想自个儿扇自个儿一个大嘴巴,嗫嚅了一下,改口道:“偷人家的东西!”——哎哟,又错啦!

    “偷人家?偷隔壁是吧?”,关海山从靴页子里抽出图纸信札笑眯眯地在他眼前晃了一晃,摆到桌上。

    刘五一看,下意识地瞧瞧了胸口,估计都被搜了个遍,身份已然暴露——那自己可是奉了密旨行事,好歹是个钦差大人,怕你们作甚!懊恼刚才不该说那么多话,只怪自己胆儿太小,一吓就趴,联想到这儿,底气上来了,清了清嗓门儿,慢条斯理地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看过,我可是奉旨钦差!快把我放了!老爷我既往不咎!莫不然,摘了你们的脑袋也不是难事儿!”。

    关海山听罢哈哈大笑:“你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是条阉狗!得瑟个什么劲儿!让你见识见识,老子我是——革命党!!”,说罢,掏出怀中手枪,“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瞧见没有?德国造!老爷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瞎咋呼什么东西!”。

    “什么玩意儿,兄弟,甭跟他废话!拉了他的舌头,扔到永定河里喂王八!”,隆泰吓唬道。

    “别介!别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刘五天天御前行走,革命党的事儿听得极多,在他一贯的印象里都是绿眼睛,混世魔王不要命的主儿。

    隆泰拾过裁纸刀,在刘五脖子,身上来回比划,“你想这儿开个洞呢,还是那儿?或者在颈脖上划拉一刀痛快?要不咱也玩玩三刀六洞?我今儿明打明的告诉你,要死要活,自个儿可得想清楚了!”

    刘五瞪大了眼睛,一对眼珠子跟着刀子转来转去,吓破了胆,裤裆湿了一大块,颤抖道:“要活,当然要活!”

    关海山遮住鼻子,抵住弥漫开的尿骚味儿,厌恶地皱起眉头,斥道:“说!谁派你来的?”

    “内廷总管太监张公公!”

    “这隔壁住的是谁?”

    “老总管李莲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