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女生小说 > 千金归来 > 第四十四章 占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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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娉婷的母亲长得很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温柔的形状,脸颊上陷下两湾小小的涡,偶尔更开怀时还会露出雪白的牙齿。

    当然,许娉婷没有亲眼见过她。她见到的是,照片里的余岚。

    但凡认识余岚又见过许娉婷的人,都认为两人长得很像。

    也的确长得很像,继承了她温山软水般的模样,继承了雪白的牙齿,也继承了其中一湾梨涡。

    可偏偏,一个是美,一个只是清秀。

    在少女怀春看重样貌的年龄,她曾坚定地认为是从许仁安身上继承来的那一半破坏了她的美。

    她曾经想用这个借口来向许仁安撒娇。可是,许仁安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时期,接送她的人永远是保姆或者司机。她很少在家里看到他。而偶尔有机会处在一块,几乎也都是被训斥至哭鼻子的回忆。此后她便去了英国留学,见面、交流的机会更少了。

    明明是最亲近的一对父女,偏生要等到阴阳两隔才明白相互之间浓厚的爱。

    与许娉婷的童年记忆不一样的是,周小芙一直都生活在家庭的温暖里。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乖巧的弟弟。即便后来父亲去世,他们一家三口也过得十分舒心惬意。

    许娉婷的脑袋,就是在两世不同记忆的交杂中开始混混沌沌起来。而这片混混沌沌中,她却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在悄然感叹,好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次嗅到绝望的气息时,为何还会脆弱不堪?

    跟随这个感叹陡然汹涌袭来的是一大堆或熟悉或陌生或喜欢或厌恶或爱或恨的面孔。

    她这一死,黄飞宏可以顺其自然地吞掉她所有的钱,闫婧可以堂而皇之地独享她的豪宅和跑车,许世安可以安安心心地坐稳董事长之位,王桂凤可以鸠占鹊巢地一辈子留在许家,许妮娜再没有眼中钉肉中刺……

    前头才坚定地和宋斐斩断前尘,后头她便死在这异国他乡荒郊野外苍茫雪地,人人都将误会她是失恋了想不开才自寻短见吧?这样的流言,无疑将毁掉她生前的一世英名。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坚毅冷冽的脸,抿紧薄唇,用深邃的星眸睨着她,讽意十足地嘲笑道:丢人,真丢人。

    是啊,是很丢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以这副窝囊的德性死掉。可不丢人嘛……

    “……许娉婷……许、娉、婷……许娉婷!”

    行了,你烦不烦!我知道我很丢人,可也用不着揪着我的尸体骂!

    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如啰嗦的唐三藏在耳畔碎碎念,许娉婷本就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紧,耳朵却还要受摧残,禁不住怒了,用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挥臂往声源处甩去。

    没想到手掌当真落到了实处,迷迷糊糊中的许娉婷顿觉有些怪异。随即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逮住、按定,一股温热的触感拂上了自己的口鼻间,携来冰冰凉凉的气息。

    然而下一秒,人中上突如其来的剧痛疼得她几欲尖叫,水汽随之氤氲于眼中。身体下意识地猛然弹起,没想到,额头又一下撞上了硬物,“嗡”地一记对撞声在寂静的空间里似乎还附赠回响的尾音。

    和对撞声同时传出的,还有轻微的“嘶”声。

    许娉婷确定,这听上去像极了呻.吟的嘶声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她顾不得人中和额头的疼痛,霍然睁眼看向对方!

    雪地映出的莹莹微光中,一道黑影的轮廓既清晰又模糊。

    清晰的是,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一只手撑着座椅,一只手捂着额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方才那一撞也痛得他龇牙咧嘴。

    模糊的是,除了能过通过轮廓看出对方高大的身形,她压根就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判断不了来者何人!

    于是心中立即做出反应,趁着对方分神的这一瞬间,她利用此时身处位置的优势,猛然一脚快、准、狠地踹向对方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脚尖才触碰到对方胸前的衣料,她的脚踝便被一把握住。

    失了先决之机,许娉婷正考虑着出动另一条腿继续攻击时,一道熟悉的、低沉的嗓音响彻车内小小的空间,颤动着空气中的因子流动碰撞。

    “许娉婷,你够了!”

    满满地表达了他此刻的恼怒。然首先传入许娉婷耳中的并非这层恼怒,而是刺破黎明前黑暗的第一缕阳光。

    未经大脑冲口而出的话语气着实重了点。高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未及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一具柔软的身体蓦地重重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城被扑得差点没向后倒。稳住身体后,又骤然愣住了。

    她的身体在不易察觉地颤抖。即使隔着各自厚实的衣裳,即使那么地轻微,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她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属于她的清香长长短短、轻轻重重地在他耳畔簌簌发响,挠撩得他的耳廓微微发痒。

    她的胸口起伏得异常剧烈,仿佛刚刚经过长途奔跑气喘吁吁,又如同山水跋涉后风尘仆仆企图平复疲惫的身体。

    她用她带着三分惊诧、三分欢喜、三分埋怨和一分尚未平息的惊恐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高城无声地将这简单的五个字重复了一遍,默默体味着其中所包涵的意味深长,心底顿时生出无限庆幸。

    幸亏,他赶来了。

    活至今日三十余年,他从未这般庆幸过。

    他回抱住她,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紧紧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心口。

    突然,耳根处传来冰冰凉凉的湿润触感。他的身体蓦地一僵,胸腔深处因为这湿润的冰凉感而深深触动,久久轰鸣。

    这般触动,滋味难以名状。不动声色,却又惊涛骇Lang,激荡于这辽远无边的大地之上,夜幕之下。

    他能做的只是将怀中之人抱得再紧一些,再紧一些,再紧一些。

    却好像怎么抱都不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