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兵变 > 第二十五章 望星空,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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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爷,我可以去吗?……”

    也不知是因为门外那股突然窜进来的漆黑秋风渐渐转凉,亦或是榻前那盏明黄的生命即将燃尽,此时此刻,老人只觉得,在这栋空荡荡的显得有些阴森的竹楼里,除了自己,哪里还嗅得到,那哪怕只是一丁点的人气。

    “孩子,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手中拄杖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脚下布履更是紧张地摆弄着身前那段仅仅尺许远的距离,花甲老人紧挪急进,妄图将自己的身影,映入少年那对黯然无光的妖异瞳眸里,可是他那挺直但却日渐衰弱的身体,却怎么也无法为榻前那盏影影绰绰的明黄,阻上一阻那从门外贯进屋里的冷风所带来的那一阵阵肆无忌惮的侵袭。

    呼!……咕噜,咕噜!……

    悲悯的担忧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因为此时映入老人眼帘里的,只有那一碗正在四散而开的热气。

    “这孩子,现在居然想起了吃东西?莫不是真想干那傻事?!”

    少年吞咽的动作显得不瘟不火,可看在花甲老人眼里,却只觉心头阵阵发紧,虽然那双妖异的眸子,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人们心中烙下了不详的烙印,可在这个已略略触碰到了生命真谛的老人看来,这也仅仅只是︽,..老天爷在创造万灵万物时的一个不小心,而已。

    “三爷爷,云儿喝完了,可以去看阿爹阿妈了么?”

    空空的瓷碗平躺在篾板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呼出了胸腹中那最后一口热气,而少年那冰冷而又固执的话语,却让它又不敢生出一丁点的脾气。

    “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阿爹阿妈虽然去了,可你还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活,活出个人样来,相信你阿爹阿妈到了下面,也会为你感到骄傲,感到高兴的,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老人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妄图以这样的方式去撬开少年那扇已然紧闭的心门。

    虽然村里有很多人都希望这个从来都未曾给竹花村带来过什么灾难的祸害要嘛离得远远的,要嘛干脆死去,可身为族长的他,不但不厌恶少年,反倒是有些喜爱这个既懂事又孝顺,从不惹是生非,做起事来也非常令人省心的孩子。

    “三爷爷,释云只是想去拜祭一下阿爹阿妈。”

    妖异骇人的瞳眸里,静如枯井,苍白消瘦的脸庞上,波澜不惊,少年那淡然的话音,托出了一副淡然的表情,淡然的表情后似是藏着一颗同样淡然的心灵,恍惚间,老人才又忆起,去岁初春祭墓时,那一帘同样淡然油绿的新雨,跪坐坟前的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却唯剩下那几十载光阴所流下的泪迹。

    “啊?!这个……怕是不行!”

    一脸惭愧的老人,口里满是尴尬地说着不行,惭愧少年那十几年来的惨痛,尴尬自己这几十年来的空余。

    “三爷爷,为什么不行?”

    竹楼外,风叶间的碎语时断时续,竹楼里,空恸的声音复又响起,感受着楼里楼外那一阵阵的彻骨寒意,那根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罗汉竹杖,也不知是心软,又或者是气短,竟也出人意料的没有和那竹楼里的篾板,硬碰硬地撞在一起。

    “这个……那个,那是族中长辈们的长眠之地,他们……都不同意……”

    他们?老人口中的他们,指的不是那些已然化作了几捧黄土的他们,而是指那些和少年同宗同祖同血同姓,心中只知道他们自己如何能活得更好却不顾他人生死的他们……

    “哦,释云知晓了。”……

    “孩子,不是你三爷爷不通情理,而是……”

    “哈哈,族长,原来您老也在这儿啊!”……

    突然间,放·荡的笑声恣骜而起,宛如黑暗中那早就埋伏在竹楼四周的夜叉,只待楼里那盏摇摇欲坠的明黄奄奄一息,便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门来,凶猛残忍地撕碎老人心头那一道尚未来得及离口的歉意。

    “仲恺,这么晚了你来这儿作甚?”

    榻上的少年目游神离,灯前的花甲老人则是一脸怒意,恣意的笑声太过无礼,而雄壮汉子此时的造访,更是无理至极。

    “族长,我来这儿是找大侄子商量事情的,正好您老也在这儿,干脆就帮我做个见证,如何?”

    雄壮汉子满脸笑意,四下打量的目光,全然没将老人那中看不中用的怒意放在眼里,魁伟的身躯在竹楼里连番踱移,原来在其身后,此刻却还跟着一个‘熊罴’。

    “三爷爷,我阿爹是来买房子的,阿爹说鸣儿多几年就成人了,到时候就要娶妻生子……”

    骄傲的声音很是熟悉,妖异的瞳眸里也禁不住多了几分兴趣,温润的口水,含着往昔那一段挥之不去的沉痛回忆,湿凉的泥团,砸出了一个个不堪回首的离心印记。

    是他!少年凝眼望去,只见一个笑眯眯的敦实少年,此时正站在那一道不断晃动的幽幽长影里,向着那个伫立在身后那盏即将燃尽的明黄前的花甲老人描绘着,描绘着他生命中那段过往的温暖,以及那即将开启的未来的幸运。

    “三爷爷,娶妻生子,当然就要重新起屋喽!不过重新起屋太麻烦,正好大伯家的房子又空出来了,所以阿爹和我就想来看看……”

    “够了!仲恺,你不要太过分了!”

    长须不住抖动,不是冲着敦实少年而去,拄杖恨恨而起,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了那道粗长黑影里。

    “族长,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嘛……若是咱们封氏一族的人都像我大哥那样,都像您老这般,那咱们封氏一族,要到什么时候才……”

    “够了!”

    老人又是一声大喝,浑浊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难舍难分的迷离,汉子的话甚是无理,可在他听来,现在而今眼目下,恐怕也只能是舍小义而取大义,哎!人老了,是无奈?还是无力……

    “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老人那略微有些弯曲的拄杖,杵着那一抹深深的歉意,带着心中那股深深的虚弱感,佝偻地消失在了这片浓浓的夜幕里。

    “我同意,你拿去。”……

    “啊!?”

    或许是因为这幸福来得太过便宜,竹楼外的某片竹林里,那只不知是在何时便已悄然飞临的老斑鸠,在沉默了许久后,却迟迟未曾找回心中那股憋了很久的几欲喷薄而出的啼意。

    “那敢情好啊!大侄子,没想到你是如此的通情达理,这里有三十个银凰,还有西山头下那间屋子,二叔我一并送给你,另外你阿爹阿妈的丧葬费,二叔我也大度一回,不找你要了。”

    站在榻前的雄壮汉子满脸堆笑地将钱袋递到了少年手里,可他那双泛着幽幽烛光的眼眸中,此时却多出了两个方方的黑影。

    “一并拿去,我阿妈走了,再也用不上了。”

    看着盒子在汉子手中开启,少年木然的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生气,那里面曾经装载着两条鲜活的性命,一条是他阿妈的,还有一条则是少年自己的,可是现在……哎!有很多事情,一旦看惯了、看淡了、看穿了,也就这么地了。

    “呵呵!大侄子,你真是……这个!”雄壮汉子满心欢喜,冲着少年把拇指竖起,“不瞒你说,二叔现下就差这个,噢!对了,现在天都这么黑了,这房子干脆你先住着,等明天再搬也不迟……”

    喧嚣渐渐远离,困扰或许不再纠缠着回忆,冷寂的竹楼里烛影微微摇曳,一阵秋风瑟瑟而起,却不知是吹乱了那夜里的楼,还是这楼里的夜。

    ………………

    “走水了,快起来救火啊!”……

    “快快,村西头起火了,大家快去救火哟!”……

    南山头上,清冷皎白的月光懒懒地洒了一地,晃着那片空地里的那些个零零落落的凸起,偶尔路过的一叶孤寂,带着一段短暂但却萧瑟的回忆,轻轻地擦过那两道新添的墨迹,擦过某个紧贴着那墨迹的身体,随后不甘地飘落在地上,化作那一点明年今日的新泥,从新孕育出下一段短暂且又萧瑟的回忆。

    “阿爹、阿妈,你们看见了么?”

    望着西山脚下那道映山的红衣,点点火花冲天而起,冰冷的墓碑拥着那具瑟瑟发抖的身体,无言的呵护也同往常一样,无言地温暖着少年的心灵。

    “孩儿怕你们在下面没有地方住,所以就把楼给烧了,本来孩儿还想连着隔壁那栋楼也一并给你们烧来的,好让你们住宽敞点,可是……”

    可是那两只可爱的羊角辫,却出现在了天上那轮皎白的月儿里。

    “云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就像水里的月儿,一个挂在天上,一个躺在水里……”

    天上的月儿一直都挂在天上,可曾经印着它的那口井,如今却早已没有了泪。

    汪!汪!……

    “就连你,也想赶我走吗……”

    “哎!从今往后,或许我会你一样,甚至不如吧……”

    “阿爹、阿妈,孩儿要走了,若是明年今日……孩儿还在,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