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乱魔纪 > 第四十四章 听老人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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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塔之中,是浩瀚翻涌的书卷海洋,当可谓无边无际,接连天日。

    四周塔壁之上隔段方正规矩,横平竖直,其内书脊紧致,密密麻麻,恍若恒河沙数,数之不尽。

    无论此前进来几次,每一次踏进此间,任尔学识再卓绝,见闻再渊博都会不由得心生震撼,如冷电击身,生有对此地浩渺书卷的敬服与尊崇。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时间只是一个擦身而过的长尺,如何才能在死后的世界中长留一些痕迹,在时间长尺上刻下深浅不一的刻度?

    春花秋月,生死轮回,可喜又可叹,只是看着眼前细密如山海的书卷,任意翻开一卷,一页,皆能够看到一种发生在过去而又沉淀为事实的刻痕,这是一种超脱于当时的环境,难以远行的肉身而徜徉时光长河的利好之音。端坐一地,摊开两页书,却是一方世界,东陵路边的石头,大殷神朝时代的服饰玉品,观赏旧人是如何生活,生火烧饭,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跋山涉水,他们的心路历程···

    这些,洛辰都是喜欢,发自肺腑的喜欢,若是可以他会亲自走上一趟,洞天的水月奇草,天南的江海连岛,世上最繁华的皇廷长龙街,东陵的青府,北国的寒雪冰柱风光,甚至于近来接触到的雪峰雪景,许多许多···

    少年就像是张望天地的好奇孩子,只是父母在,不远游,这是理想。而父母在,家园便在,繁华诱人的远方终究还是比不上此间的家园。少年想着想着,想的更多,回忆起了明月湖上青舟翻覆,赤鬼浮水的场景,那是他生活转折的起源,十年来一直萦绕心头,近来愈发凶险的死结。如果追溯过去,又返回到现在,它都可以算得上是致使洛辰如此改变的最大因素。

    赤鬼弑杀少年而不致死曾有言,少年之所以不死是因为在赤鬼眼中还有用处,他需要为其找寻某些失落的消息,比如说左邪是谁?南王又是谁?最后南王远去不知处后,后来的结果又是如何?

    少年此生或许难以离去。而在离去前,他还需要努力的生活下去,拼命的在那一次次凶狠残酷的搏杀中坚持下来。

    赤发魔鬼,你究竟是谁?

    何等身份,地位,来历,你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烟石城万万众,从城主武将,到贩夫走卒,以及安然生活此间的修行英才,为何独独偏偏选了我!

    木塔中很是安静,有的声音也只是沙沙的翻页声,像是蚕虫在噬咬着桑叶,此时有声胜却无声许多。有几位青衣人安静的站在一旁,这些来自城主府的俊彦具是英才,相貌堂堂,丰神如玉,独占一股风流,只是有王伦前例在眼下,此中又有多少位心有‘异属'之人?那白衣翩翩的城主南文麟又是否洞如火烛,尽然知晓?

    短短数日来,烟石城就好似变换了模样,人事物依旧,只是非昨日那般真实。至少,在洛辰眼中变得如此。

    在木塔楼梯一侧,早有南文麟立身相迎,雪夜一别,至今七日已过,今天正好是魔女登塔拜访的时期。千鲤红绡小声请洛辰稍等片刻,两人上楼,不出意外应该是面见那位守塔老人。洛辰便独自游走在楼中,寻来之前未曾阅完的书卷,那是一本讲述了南荒古代奇闻的小说集,他想要从中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木塔七重,魔女顺着楼梯层层登高,塔外的画面逐渐变换,到了后面几层她便失了判断,好似来到了星空之中,周边是无限广阔的天地,天地的边缘是陈列有序的书卷,头顶上是一片古老神秘的星宇,其中星河流淌,极光绚烂,一道道泛着浓郁彩晕的星璇不断旋转,绮丽绝伦。

    “一方世界!”

    魔女震惊无比,能够造就此番震撼人心的景象,绝非简单幻术可成,即便是虚假术法所构筑,那说明施术者境界之高深叵测。

    沉兵线边上的那座西楼,有大势道‘一线天’借势秘法呈现不同画卷,寻常登楼者只能够看到接天连卷的云霞,或是远空山脊而已,或许静静生活在此地的修行者才能够在那一次次的楼外景象中参悟出神奇之法,而眼前此塔已然远远超过那等水准。

    “仙雪峰千鲤红绡,奉尊师雪女之令前来拜见前辈,还望前辈解惑。”千鲤红绡郑重的开口,声音尽量保持着谦卑,她还是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偌大的天地,神秘的塔中,南文麟先行离去下楼,此刻千鲤红绡乃是独自一人。

    “来啦。”

    过了许久,一声亲切的回应传荡过来,于此同时浮现在红绡眼前的一片白光,白光之中守塔老人正转头看着自己,而在老人后方是城池的高楼与城墙。

    此刻,红绡觉得自己正处在一个浓缩了星宇山河的蛋壳之中,透过一道细缝的白光,老人正在蛋壳之外的现实世界观察自己,那许久的时间,或是不仅仅是许久而已,或许是一月,一年,乃至是更久的时间,自己已经被看透。

    檀木塔有七重,过往的无数年里,老人家就这般看着外面的世界。

    一座象征着八大势力年轻一辈的城主府。

    一座日月交替显化杀气的赤烟波,一座铜镜敛月华从而净化大地的明月湖,一座明暗相间,古朴玄奥的水文大阵。

    一位擅长魂体抽丝,剥离记忆,以笔锋勾勒深韵的道服儒冠的遗世之人。

    十多名见识不凡的老人家,众多门派天赋不错的少年人。

    四面厚重坚固的城墙。

    坐落更远处的古老威严的巨脉。

    ···

    千鲤红绡走出那道白光,落脚在木塔七重的栏杆边缘,烟石城的人烟气象重现浮现在眼前,这一刻,魔女竟然感到由衷的欣喜。

    “还请小姑凉见谅,月余前那一次恰逢有事,我不得不让咱们的白衣城主将时间改换至今日。”

    千鲤红绡还没有开口,守塔老人转过身子来,笑嘻嘻的抱歉道,这下可是让一贯唯我自乐的魔女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摆手道:“没有没有,能够得见前辈指点迷津,已经是喜不自禁,打扰之处还请前辈原谅。”

    初次入城在那座西楼之上,城主南文麟为了化消魔女的仇怨而同意入塔的请求,只是期间发生一些事情并非做完,雪夜之中又再次定下时日。

    “哈哈哈。”老人喜上眉梢,微风吹拂的头发乱糟糟,只是缭乱却不显邋遢,给人一种不拘小节的古风大义,可吞凌山河坤海。

    老人在魔女的注意下摇晃几下头,使被风扰乱的头发再度顺回,露出一张干净而又沧桑的脸庞,他身着宽松亚麻长衣,脚穿布鞋,自然垂落的左手捏着几页旧时的浆纸,右手背负在身后,显得很是随和,毫无那种隐世高人独有的孤僻与清傲。

    魔女看着老人,越看越是感觉如此,眼前老人家随和大气,毫不做作,与雪峰那些个独占仙峰,故作冷傲桀骛的老头子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守塔老人从后方虚无处抽出三个木椅,一挥手又在眼前引出一方茶桌。

    “坐下吧,站着怪累的。”

    “嗯。”

    魔女前所未有的乖巧听话,就像是见着自家长辈一般。

    “雪丫头,现今生活可还如意?还很开心快乐吗?”

    魔女先是一愣,脸庞完全陷入了呆滞失神的状态,雪丫头?

    刹那间,魔女修长的娟眉翘立起来,眼前老人口中的雪丫头,莫非便是收她、养她、护她,倾尽心血传授仙法的雪女?

    南荒千年以来最为耀眼的奇女子,得天地宠爱,功参造化,千年多岁月已经深入逐道那条河流久矣。位列大能绝巅,甚至就差一点便能够踏进那是是非非的奇异境界。而近百年来,雪女的消息愈发稀少,即便是仙雪峰之内亦是几近消无,大有人推测其已经一脚落在的是非境内,正在闭生死关为那最后一脚做好准备!

    雪女虽为女子身,却是打杀的王家同辈伤亡惨重,巅峰之时数次追杀王家强者到那座巨城百里处,逼迫的城中老辈不得不低头回避,显露出一种女子独有的巾帼英姿。雪女如此才情与容颜煊赫天下,一时间引来大量的追随者,其中男女皆有,组团打听仙子出没时辰地点,狂热者更是随之一同进退攻伐,那是仙雪峰对战王家少有的全盘压制时期,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近百年,在确认雪女当真再难出现世间后,王家霸道狠厉方才重新上演,由此可想那位奇女子实力之威猛。

    可是如此女子在守塔老人口中,居然成了一名丫头?

    “哈哈,雪丫头,就是威震南荒,打的王家痛哭流涕的雪女仙子啊。”守塔老人颇为自豪的解释道,他看着眼前女子,一脸怜爱,就好像看到了雪天里就喜欢光着白腻脚丫子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雪丫头。

    “嗯,师尊她生活的很好,每天都吃的饱饱,睡的好好,那些个老不死,奥不,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整天守在她雪峰附近。要啥给啥,吃啥做啥,恨不得把整个天下美食给搬过来,生怕师尊一个不高兴。”

    “师尊她,她已经闭了生死关,在蓄力冲击那是非之境!”

    “不过在闭关之前交代我请求前辈一事,且还有一物送与前辈,是师尊亲手所制。”说话间千鲤红绡已是取出一枚微小的透明圆珠,递于老人。

    守塔老人接过后万分欣喜,笑的浑身乱颤,声音回荡在周围,同时伴随着一声赞叹:“还是雪丫头有心,哈哈。”

    圆珠不过指头大小,其内却有众多的场景,每一个场景中都有着鹅毛般的落雪,仙雪峰‘雪景共主’的奇景,古皇廷的繁华街道的喧闹,几乎从山南海北,奇人轶事等等都有显现,重点是每一个场景中都有一大一小两个小雪人,雪人容貌栩栩如生,衣裳发丝清晰可见,正是一脸慈祥和善的守塔老人自己,以及犹是妙龄青春气息泛滥的雪女。

    守塔老人止不住的笑着,圆珠之寓意不言而喻,它很精致,很用心,很体贴善良。

    记不清多少年前的岁月,楼外天地依稀也是这般喧闹沸腾,同样的厚沉落雪,遮天蔽日,而在常人看不到的画面中赤光冲霄,血腥刺鼻。和眼前画面一比,就好似一个跨越了千百年的轮回,轮回中的人事物皆是在变化,唯独老人

    一头银发的少女歪着头,扑闪着漆黑的大眼,俏皮的要拉着老人家出去堆雪人,要堆出自己,堆出老人,堆出雪峰中的神天池,城池中的糖葫芦和泥巴人···

    老人无奈的摆摆手,言说自己责任在身,走不掉,不能走,走了城池就要毁了,城池毁了天下就要乱了。

    少女嘟着嘴满是遗憾,老人呐,心里简直就如同刀割,完全是是痛心疾首。

    少女还是不忍放弃,竭尽思虑忽然跳了起来,猛地击掌,宛若一株雪峰上最为纯洁无瑕的雪莲绽放,灿烂神耀。

    老人似有所知,摸着少女那柔顺如流水的银发,柔声道:“不行啊,现在的雪丫头还小,帮不了我。”

    “奥。”少女哭声回应,睁着大眼,努力不让积蕴在眼角泪珠掉落,转身便啪嗒啪嗒的小声抽泣道:“那好吧,那我先去咯,要是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那一天,少女在木塔下方的空地上堆出了连绵的群山,雪峰天池,仙鹤白鹭,白色雪塔···

    听闻欢喜急切的呼喊,守塔老人俯瞰塔下,少女挥舞着冻红了的手臂,仰着脸,鼻尖通红,脸颊通红,大眼像是明星在闪烁,在暮色里灿烂无比。

    收回过去的记忆与舒心,守塔老人爱屋及乌,一脸慈祥的看着千鲤红绡,充满怜爱。

    千鲤红绡指着自己的额头,一脸疑惑的说道:“我从小就一直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个人和我很像,我问她是谁,她说是我,我又问那么我是谁,她回答说是祸世红颜···”

    “既然只是梦,有何惧?眼睛睁开来看到这个世界,看到白雪落满楼瓦屋檐,看到白雪覆满浓眉,多么充满生机活力的画面。”

    “梦是虚幻,我本无惧意,只是这个梦愈发真实,那女子也愈发清晰起来,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感觉,我知道那人便是我,或者说等我一段时间之后,我会成了她。”

    梦境成真,是暗示?是注定?如何来解?

    守塔老人一指点在千鲤红绡的眉心处,不多时收回指头。沉默片刻,似有思索,随后抬头遥望远空缓声说道:“此事,恐怕要从一个故事开始讲起。”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传诵故事,世人多少有所耳闻。

    在遥远的天地之中,遍地烽火狼烟,有一君王崛起于乱世,平定祸乱,后历经百年实现久所未有的大一统。

    君王东巡,于成山崖带回一位绝色女子,从此之后,君王性情大变,筑酒池肉林,白日燃狼烟,各种行径荒唐无术,遭众臣民反对。

    再后来便是女子身份被识破,乃是妖狐化身,旨在再度祸乱天下。

    结果便是妖狐受以焚火刑法,至死不发一语。

    ···

    老人声停下许久,千鲤红绡便拧眉挣扎许久,苦思不得,很快她抬头疑惑道:“我听闻过此事,只是还是不明白,梦中的女子,与故事里的妖狐有何关联?”

    守塔老人笑道:“故事之所以是故事,究其根本是化用了原本真实的事情。”

    千鲤红绡一脸迷惑,不得其解。

    “若要说故事里的那位君王便是大殷一帝,你会如何作想?”

    千鲤红绡顿时一阵惊颤,骇然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