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玄幻魔法 > 乱魔纪 > 第九章 西楼四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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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楼第四层,太虚宗高手南常武退回到楼梯口,其高大威猛的身躯直接挡住了方门,脸色阴沉低声道:“你们都太危险了,你们背后的势力,以及你们自身的实力性情等非常人所及,所以说你们在进城的第一刻便成为最不稳定存在。”

    王术闭眼又睁,抬头看了看,平静道:“昨夜只差一线,如果再有十几息时间,我便可以杀了她。现在你们放手给我十息时间,同样可以延续之前的战斗,完成昨夜的未竟之功。”

    南常武半阖双眼轻微摇头,遗憾道:“从你们走出四周的山脉进入平原起,我们就不得不投以足够的目光。放任在刑司管事王伦给你通风报信,甚至是给予权限调动箭楼甲士,守城将士与你一同袭杀她于城门外,很可惜,你虽然进一步重创了她,销仇唾手可得,可到头来你终究还是失败了。有些时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只能再等下一次。”

    “下一次是何时?以城主的威望,此事应该只是举手之劳。”

    一夜一天以来,王术截杀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女闯入此城中,再看着魔女匪夷所思的坐在亭子瓦檐上,大摇大摆的登上脚下的这座临湖西楼,他只能够加以威慑,冷冽对峙,而难以发起任何攻杀报复,只是对于出身王家的王术而言,如此情况难以持续太久,即便是有止战约束在前,有太虚宗双王存在,在某一刻他必然会动用神力而超过底线!

    “或者说你们只管默许便可。”王术抬头看向上方,平静的说道:“我可以亲自动手,仙雪峰的怒火也由我一并承担,与你们太虚宗没有关联。”

    南常武脸色稍显缓和,只是在心中不禁惊叹起城主的料事如神,眼前的王术果然有所谋算,否则以其压盖同辈的强悍实力、以及王家向来狠厉暴虐的行为方式,断然不会与千鲤红绡同处一城、共处一座西楼中,甚至是昨夜所谓的复仇血战,在其看来王术都并未竭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营造眼前这种看似激烈凶险紧张的局势,并以此来逼迫一些人、或者事物的出现。

    无论是南常武同意与否,千鲤红绡若是当真在烟石城中发生意外,仙雪峰的怒火必然不会单单宣泄于王家,烟石城必然首当其冲,再者便是止战约束的失效!对比前者而言,后者更加可怕。想到这里,南常武不禁心中一寒,浑身气息骤然幽冷深邃,眼前之人不出所料将他们也算计在内,千鲤红绡只是幌子,他的目的在于烟石城中的大秘密。

    “哈哈哈···”南常武笑着开口道:“看来在你心中还是在忌惮着那则止战约束,那么也就没有问题。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你们要是非要找死谁也拦不住,毕竟久远前止战约束这么一回事,就有你们王家的参与,王家后人触碰这则红线,什么样的结果都应该承受得了。”

    ···

    白衣城主拾阶而上,衣袂后扬飘浮,棉质布鞋落在木梯上悄无声息,就仿佛一羽白鸿落爪在雪藻上轻盈灵动,南文麟就这样一直扶摇斜上,不徐不疾。

    这座建造于百年前的西楼毗邻赤烟波,共计五层,一层二层可尽览津口大致盛况,可以清晰无比的看到那块外圆内方的登龙台,视野中有游拽穿行的梭叶舟等千百气象;再至三楼,虽然只是拔高丈许,这种高度几乎可以收尽烟石城的大部分区域,而唯独四五两层视野浩大出奇,几乎可囊括四方巨大的天地,对比之前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心境。若是逐层而上,可以更加真切的感受到那种登高望远,一重境界一种景色的独特感受,奇妙有趣。

    自西楼望去,天气晴好时可见金红的初阳浮现于西山之中,同时托升起多彩的晨光。群山连绵起伏,远看黛黑近处则显得碧翠连连,只是这种景观是远山近水,山与水并不相邻,有真假交印在其中,这一点与赤烟波上所展现出来的赤霞景象有着类似点。这一刻,就在西楼凭湖一侧的栏杆处,千鲤红绡俯靠在与楼梯枣红同色的栏杆上,右手平放,下颌直接叩搭其上,一双美眸正看着赤烟波上那艘正在远去的二重楼船。

    木梯凭依西楼墙体回折,折返一次便上升一层,王术所在第四层,随着时间推移,西楼第五层的楼梯口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白衣南文麟就这样登梯抵达第五层,这一幕无风无息,并不显得突兀,相反在栏杆旁的女子感知中,南文麟好似本来就与西楼一体。

    千鲤红绡没有转头,依然保持着那种慵懒的姿态,只是伴随着黑发丝缕的轻颤,一道娇媚中略显虚弱的声响回荡在西楼之中。

    “我原以为会是那王家怪物上来,或者说太虚宗白虎上来,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传说中麒麟子亲自前来,红绡不甚荣幸。”

    南文麟立身如淡泊清风,丝毫不由万物所动,只是点头回应浅笑道:“文麟亦是倍感欣喜,可近距离一窥绮雪真容,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千鲤红绡转身打量了城主一眼,随后起身走向他,道:“还是叫我魔女吧,妖魔女也行,乍听绮雪这个称呼还真是大觉不习惯。那么,请问烟石城最可亲可敬可爱的城主大人,不辞辛苦从那檀木塔中走出来,又登上这座西楼,找上我这位柔弱的魔女有何事?”

    千鲤红绡一直走到南文麟身前三寸处,话音未落她向前倾斜,一张绝美的容颜直接扑上南文麟,就在两者鼻尖即将碰撞的刹那红绡止住了身形。

    风起,卷荡起南文麟的鬓角,这一幕如弱柳折腰,紧接着清凉鼻息浮现,带着一丝血腥气味,本是正常喘息,在这一刻,这种情景下却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挑弄,即便是心静如海,神游太虚的南文麟也不禁在内心深处晃了神,他只感觉到有一股如同冰凌山海冲击在自己的脸上,瞬息间冰火交替,冰寒冷冽又化作了沸腾炎海,令其力感顿失。

    自古南荒出佳丽,有三千骊珠之说,而千鲤红绡便是这骊珠中最为耀眼的一颗。

    几乎就在下一刻,南文麟与千鲤红绡身形错位,呈背对状。

    南文麟与红绡巧妙的擦身而过,径直来到画栏处,颇为庆幸道:“魔女好手段,人们说的天姿国色恐怕还不足以道尽阁下风采。”

    千鲤红绡美眸一眨,异色瞬逝,随即转身看着南文麟的背景,眯起双眼笑道:“奥?那该怎么说想必南兄应该心有腹稿,可否相告,后期我也可向外宣扬一番。如果说得好,将会有惊~喜~奥~”

    令人酥软的娇声虚言从后方传来,南文麟顿了顿,似是在思考,最终转身仔细的看着千鲤红绡,认真而又诚恳的回答道:“倾城倾国,祸世红颜。”

    千鲤红绡低声一笑,笑颜绽放,掩口道:“呵呵呵,有趣。”

    她走向南文麟右手边的栏杆处,看向茫茫无边,已经泛起些许嫣红血丝的赤烟波,声音剧烈转折:“不过南城主说的再好,也无法抹消我的杀意。你们费劲心思阻我入城,甚至不惜放任那些甲士守将配合王术,分明是致死之局,若非我入城前强行以损伤身体的代价吞服灵物,今天你见到的将会是一具残尸。王术我暂且杀不掉,但是对于那些守将,你说我该如何杀掉他们?”

    南文麟劝说道:“仙子请三思,烟石城中暂时经不起打闹。”

    千鲤红绡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危,其开口道:“烟石城内经不起,难道城外就允许了?只是允许了也没有问题,不过那是我与王家的私事,你们太虚宗插手也太过分。”

    南文麟解释道:“后续查明是刑司王伦所为,也就是王家之人,而且夜幕之后,此人便会永久离开此城。”

    若是在常人眼中,驱逐王伦只是严惩,为了给千鲤红绡一个交代,而对于深知烟石城大秘的千鲤红绡而言,南文麟此言无疑是断绝了王伦的莫大机缘。但是这在其看来还远远不够,她连王家那八名子弟都敢伏杀在西山莽脉中,又岂能放任一人活着离开?

    千鲤红绡点头又摇头,其轻笑道:“那些甲士如果没有你们的命令,箭是不会离手的,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烟石城有止战约束,好像只要我不运起神力,以世俗武夫手法伤人也不算违反这则约束,南城主,我的理解是否正确?”

    南文麟转身看着千鲤红绡,认真回应道:“没有错误。只是那些甲士都已经正值壮年,早就成家立业,历经烟石城动乱而存活下来,理应有一个安适的晚年,所以南某在此再次恳请仙子高抬贵手,所有怒火由我一并承担。”

    “我想见一个人。”

    “可以。”

    “你就不问我相见何人?”

    “仙子既然来到这座围城,所需所求想必早有定见。若是南某能够借此一尽地主之谊,化消恩怨,无疑是天地间最祥和的事情。三天后,檀木塔将为绮雪仙子闭门一天。”

    ···

    南亭街是城南区域中最为繁盛之地,北上数里地便是存在许久的柳白堤,此处最为正统的柳白堤处有船只停泊的人工港口,更有一条纵向主干道路通往城南望龙楼,如此便奠定了南亭街的地理优势。同为烟石城南亭街上人数众多的李姓之人,李敢当在上船之后便与船家李福定下了酒席场,并且厚着脸皮拾掇后者向花娘请示,在殷勤的伺候以及李福的盛情邀请下,双方便在二重楼的甲板上摆下了露天酒席。

    李福久见旧友,心情愉悦无比,哼着小曲告诉儿子、儿媳妇酒席之事。而听说是李敢当李叔的到来,后辈们同样是兴致高昂,丝毫没有对待他人那般破费下的芥蒂,李福儿媳妇更是齐齐上阵,亲自下厨想要招待一桌丰盛的酒席。

    不一会儿木桌上边堆满了船家佳肴,有一盘半臂长的糖醋鲤鱼,一大锅鲜香浓郁的杂鱼锅贴,以及三四样粗制却很美味的渔家咸菜。

    李敢当端过瓷碗,咕哝咕哝的大口饮酒,一口一条经由柴火铁锅乱炖的杂鱼,随后捏起花生米粒,边咀嚼边说道:“哎,还得是这种烧刀子有意思。”

    船家李福与李敢当对坐,同样以瓷碗豪迈畅饮,此趟回程之后的明后两日他将会引来难得的休息,今日也算是先行放松了起来。能在今日碰上狩猎归来的街巷老友,李福热情的招呼道:“来来,喝,李老哥酒量当真不减当年,依然威风凛凛,令人钦佩。”

    南亭一条街,李姓之人唯李老爹为老哥,无论年纪过逾花甲与否,尽皆如此,不过也仅限于同街之人,岩石城中其余的李姓之人并不会如此,对此洛辰曾经倒是有困惑,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是慢慢淡去,习以为常。

    “都是时间长熬练出来的!一块石头撒酒撒的久了,也能够产生酒香。辰小子在思考什么呢?也来一口尝尝看,烧刀子配这杂鱼,味道绝美。”

    李敢当酒酣处,瞥见洛辰停下碗筷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顺着其目光,李敢当只见二重楼外数艘梭叶舟疾驰而过,船速极快,如利刀劈开水面而去,梭叶舟形如柳叶弦月,自重小,吃水浅,船首底部涂抹有蛟兽类油脂,故而疏水善行,而这并非主要之处,眼前数艘梭叶舟尾侧皆是站立有一人,或男或女,尽皆身着青衣,背负剑袋,若是目力极好更可见剑袋上的古字。

    李福侧身看了一眼,笑道:“你在看那些剑者啊,若是我猜的无错,这几位青衣剑者来自于剑道大派归剑宗,以手撑杆,如刀破水,这份力道老头子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嗯,这些人真厉害。”洛辰赞叹道。烟石城近年来说得好听是聚合四方,繁荣昌盛,说的差便是龙蛇混杂。

    李敢当捏起咸菜扔入口中,嘎吱嘎吱的咀嚼道:“再厉害也无所谓,在咱们城中,他们这些人还不得束手仰仗我们,咱们的城主大人还是有几分实力与背景,来来来,喝酒喝酒。”

    洛辰暂未饮酒,无人时李老爹总会唤他来同喝酒,在李老爹的认知中,喝酒吃肉才是成为大人的标志,而大人中男人之间的纽带更是如此,所以其更是热衷于在喝酒时拉上洛辰,美其名曰大人之间的交流。只是目前有酒量惊人的李福在,洛辰便退居后方,只吃不喝,再者,他携帯有虎酿十日醉,有这等佳酿在身边,短时间内他便不会沾染烧刀子。

    茶汤坊面食还未完全消化,洛辰在此刻只是稍微食过便请辞先行离开,他穿过二重楼边缘来到船首,扶靠栏杆看向远方。

    水面看似平静,底下实则汹涌无比,赤色烟雾如丝如缕缓缓浮升,宛若绞断了的诡异红麻。

    此刻,归剑宗众修士御使梭叶舟并未直接离开赤烟波,而是在即将并入柳白堤的入口处转折驶向,沿着赤烟波的边缘行进,目标不出所料便是那一大片赤烟升腾之地。烟石城外来之人,尤其是有几分斤两的修者,定会在赤烟波辗转几回,只是在附近居民船家看来无疑是一个移动的钱物宝库,他们甚至可以看到他们数人一脸失魂低落返回的未来。

    赤烟波每逢日月交替,便会有大量赤雾积蕴,夜半鼎盛,天明而散,周而复始,是为烟石城中一大不可思议的奇景。

    而观赏此景的最佳角度,仍然是那座矗立沉兵线一侧的红木西楼,在此刻,与四楼剑拔弩张的冷峻态势不同,五楼之上南文麟与千鲤红绡自由交谈,丝毫不见初见面时那种谨慎试探。

    南文麟来到栏杆旁,放眼远眺,赤烟波的独有景象愈发明显,湖风送来清凉水汽,晚阳投落彤红的光色,水风光色齐齐撩动这位儒雅温和男子的脸颊与衣袂。此时此刻,居高楼,纳美景,其不禁赞叹道:“烟波浩渺,赤雾蔓延,如水墨浸染,似鲜血侵蚀,若是走出这座烟石城,你再也看不到这等美景。”

    “若是将这赤红换做莹白,将湖泊换做大雪坪,你就可以看到仙雪峰的盛景。”

    “仙雪峰倚靠神天池,仙雾缭绕,雪鹰盘旋,本就是不可多得的世外仙灵之地。步履辗转,一峰一柱皆有灵韵,千奇百峰高低错落,终年积雪,落雪,融雪,又拥有‘雪景共主’的美誉。南某少年时曾去过,那里的确是美不胜收,囊尽世间万般雪态。”

    换做其他人这般言语,千鲤红绡定然会心思变转,认为其是明赞暗贬。只是南文麟谦和的捧奉声下一切都显得的并不突兀,好似他说的就是事实,仙雪峰在世人眼中就是那般仙灵,千鲤红绡心思一转不解道:“太虚麒麟放着大好资源不用,反倒是来到这处荒岭围城之中,不觉着屈才了些?听闻诸天神洲中,众多如你一般的天纵奇才早已经走出州域,放眼于天下间,洛水洛神女,鹿家鹿仙子,道陵锦鲤···早就声名远播,在修途之上争锋绽耀,你这麒麟再这般荒废在人世管理上,迟早要跟不上那些人的步伐。”

    南文麟笑道:“天下道者千千万,修行方法亦有千千万,情爱冤仇是修行,战斗搏杀是修行,探险历练是修行,谁又能够说我不是在修行呢?”

    千鲤红绡依然侧着头,美眸睫毛扑闪,如黑蝶振翅,其疑惑开口道:“你来此的真正目的为何?那些老人家又是如何安排的?若是重整烟石城,那么到了现今这般历练也该圆满结束了。”

    南文麟仰起头思考了片刻,忽然转头看着千鲤红绡笑道:“忘了。”

    千鲤红绡满满的期待落空,顿时心生恼羞,随手扔过去干果,南文麟脚步连踏伸手接过这些分散的干果,却见对方不知从何处有取出,现在正双手攒握,做抛扔举动,南文麟急切道:“别乱扔,你这随手举动,劳累的终将是清理西楼的人员。”

    千鲤红绡忽然低声道:“是吗?”

    哗,千鲤红绡魔女本性再次暴露,南文麟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慌乱的踩踏声音中惊现酥魅的声音:“南城主也忍不住调戏人家?”

    噼里啪啦,接上无数清脆的碰撞声,四楼三人亦是神情变幻,搞不清楚楼上情况。

    千鲤红绡掩口笑道:“这是你先耍赖的。”

    南文麟摇摇头,随后低首道:“无碍。”

    随后,南文麟一边渐起被红绡胡乱丢掉的干果,一边耐心的解释道:“其实,当年尊师安排中并未有过多的目的,只是吩咐穿越壶口会见到一座小城,起先,我应该会以先生身份生活在此,城主人选另有其人,只是后来城主迟迟未出现,而我看到灾火带来的乱象后又不由得插手其中,不得已而成为今天这番景象,先生变城主。因为当时没有目的,所以说也就毫无那种记忆,忘了也就没有的意思。”

    千鲤红绡眉目有异,身边的南文麟居然不是城主人选,那当时应该成为城主的人物又是同辈中的哪位神仙人物?遍寻南荒,貌似当代除了身边这位麒麟子,再想找寻出一位德才兼备,文韬武略具是拔尖之人殊为不易!蓦地,她脑海中划过了多年前的一位曾经震撼南荒的强者,此人突起迅猛,掌指破敌,后消失无踪,只遗留下部分绝技秘籍。

    “可是那位一掌打遍天下的白衣人?”

    南文麟知晓红绡指向的白衣人,目中不禁流露深思,随后斩金截铁道:“并不是。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同样是白衣人,实力上,比我还要强。”

    南文麟点播些许,只是他自己选择遗漏了此人的出身,与其一般同样出自太虚宗。

    “那现在感觉如何呢?听闻你可是被无数花痴堵在城主府中进出不得。”

    一想到清晨至黄昏,城主府外无数双殷殷切切的眼神,南文麟无奈笑道:“之前倒是有一段时日考虑到这一点,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是愿意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教书匠,教稚童读书识字,教顽童是非中正,而做好是在夜晚闲暇无人惊扰时,沏上一壶茶,捧上几本书卷,坐在老树下享受那种静谧。不过现在终于想的通透,无论是先生,还是城主,能够在那种灾乱中走过来,并且一路走过去,本质上便没有区别。”

    千鲤红绡反驳道:“但力量与影响上有着区别,接下来更方便行事。”

    千鲤红绡依然认为太虚宗文武双王来到此城,拨乱塑正,施行策论,绝非某种简单的试炼。

    南文麟再道:“这种力量与影响只是诞生在凡俗间,与城中职位并不太大关联。而修行者先天具有此两点,对这座城而言便是力量破坏规矩的危险代表,所以说你我、常武、王家等人,只要在此城中就必须遵守那份止战约束。”

    话回到起初,千鲤红绡沉默几番,随即妖媚笑道:“可是人家还是想将那只狂兽给宰了,只不过在此之前,脚下的这只野兽也可以尝试杀杀看。”

    “你重伤未愈,又添新伤,你杀不掉他。”

    “要不,你帮我杀杀看?”

    南文麟以手轻拂眼前袭来的凉风凉意,屏气凝神但觉掌指如受冰针微刺,有一股酥麻的疼痛感迭起,犹如手掌这片广阔的湖面上泛起无数的波纹圆弧,其另起话题幽幽道来:“赤烟波的景象若是深入探究,必然会有所收获,仙子这几日也不妨便停留在此楼中仔细观看,专拣那些赤烟红丝去回味,去感悟。若是可以的话其他七十几处烟石景象也可以浏览一番,也是些很有意思的地方。”

    ···

    楼船内仓载重货,吃水、很深,整只船顺水而行,稳健无比,但见两岸银白的堤岸愈发长远,闪烁耀目,归剑宗数人挑杆进入赤烟波深处,而洛辰所在的二重楼则是在直接驶向柳白堤河段,津口处的众多船只、人群、以及西楼渐去渐远,不消半个时辰那些物景成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点,最终消失在水雾之中。

    兴许是久见,李敢当与李福酒酣深处,烧刀子与菜肴皆是不够,情急之下儿媳妇又是忙中整出两道热菜,一份土菜荤肉乱炖,一份炸小黄花鱼,除此外更是从船舱深处搬上来一坛陈年酒酿,丢下一句菜不够,酒来凑的戏言。

    李敢当看着远去的李福儿媳,憨笑不语,最后又转头看向酒气上脸的李福,举酒碗道:“哈哈哈,烈酒需以豪爽手法入喉,那感觉犹如数把烈刀戳破喉咙,刺破身躯,这应该才是烧刀子的来源。”

    李福听罢也是猛地灌上一口,回应道:“乱世乱事,猛酒烈刀。”

    李敢当笑着举杯洒向船舷外,酒酣处胡乱道:“你我经历灾火而不死,但那些没有活下来的人,当你我敬一杯酒。”

    “一杯敬故友,不悔峰中长眠不悔,一杯敬死党,灾劫乱中立身不倒。”李福同样举杯挥酒敬旧人:“一杯敬来日,子孙天伦乐安平,代代世世福满堂。”

    李敢当酒意四溢,身如赤火光芒炙热摇曳,长叹道:“李福啊李福-”

    花娘端坐一旁,少言多行,添酒安放,擦拭乱物,如一朵安静闲适的花朵悄然绽放,静穆却又大气,不起眼却又可支撑整个桌面。

    见到此景,洛辰默默回到船首,那一辈老人的确历经沧桑摧折,忍辱艰辛,有人在乱中死去,有人背负死者继续前行,饮酒作乐,拉弓操刀,生活还得继续,未来还得期待,他们给洛辰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个悲辛不饶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