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阴刻之君 > 第两百四十三章: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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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不仅为大地带来了一层冰霜,也让周围因为战火牵连的百姓们更加煎熬,他们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有些来自邺城的早就在第一次北境战争中逃到了附近的城镇中,没有人会把性命丢在那里。

    但是换来的也是这边的不容易,人口集聚增长,令所有人都很吃紧,当地的粮食勉强够他们存活,却让他们的日子很艰难,甚至还经常闹瘟疫,死的死,苟活的苟活,苦不堪言。

    并非是朝廷坐视不理,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帮忙,北境战事仍在继续,朝廷也要为日后必定会爆发的南境战争早做筹备,真的是一点余粮都挤不出来了。

    百姓们走投无路,终于在这一天,他们一起来到了邺城的门外,乞求城内士兵的施舍。

    司马元见到这种场景,于心不忍,可是他也知道职责所在,他们没有能力去做这些善事,只能先去禀报主帅的杨旷才行。

    于是在杨旷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无比的震惊,马上第一时间的来到了城头,俯视着城下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眼睛,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大将军,您看.........”司马元心底还是希望帮助一下这些灾民的,但是他同样也了解目前的状况,这样的善举虽然可以帮助灾民,却也是不利于战争的,打仗消耗的粮草和药草,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自己都有可能不够。

    杨旷当然知道这些将士们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满怀善意不忍赶走,这个决定权还是交在了自己手上,实在是太令人为难了,这些民众大概都将近万人,老弱妇孺更是占了大半,这样一批数目的难民,消耗不起。

    就在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赶走他们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抬手道:“先等等,待本将先去想想。”

    将士们也不敢反对,毕竟他们也无法选择,更何况根本不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只能在城头上干等着。

    杨旷下了城头就赶紧派人召集聂辰席到自己的帅帐中讨论这件事情。聂辰席尽快的赶到了帅帐,也看到了一脸愁色无比为难的杨旷。

    “大将军,您找我?”

    “嗯,城外的难民,你也应该知道了,他们将近一万,老弱妇孺更多,就我们目前的形势,你觉得该如何?”杨旷不耻下问的问道,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聂辰席顿了顿说道:“末将觉得,目前的供给并不是不能救济这些难民,但是这些难民既然要来,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走,如果他们知道这里吃喝无忧,势必会赖在这里,而在他们之后,周围的难民都会闻风而来,到时候会越来越困难,为了避免这个结局,末将建议赶走他们。”

    杨旷当然明白其中道理,他要的是对策,于是道:“本将也想过这些,但是你不认为如果本将赶走了这些难民,将士们多少会有些动摇吗?你也知道治军之道,不会不知道人言可畏吧。”

    这就涉及到无关战争的方面了,这是政策和民心的问题,甚至还连累到了战场上,聂辰席也开始为难起来,拄着拐杖的手竟然开始颤抖不止。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有想好,杨旷也是觉得可笑,如此关键的事情,他尽想着依靠别人来帮他,摇摇头惋惜道:“算了,本将也就是问问,你也不用太为难。”

    这一句话虽然只是杨旷随口所说,却在聂辰席心中掀起大浪,后者连连劝道:“大将军且慢,末将还是需要跟大将军说一下,仁慈在战场上行不通,末将也知道这个决定令大将军很艰难,不然大将军也不会紧急召见末将,但是切不可因为仁慈的念头放他们进城啊。”

    杨旷沉默了会道:“照你的意思是说,就让这些人在外面慢慢的等死?”

    “这是战争!”聂辰席振振有词道 :“不光是末将认为如此,其他将军肯定也都明白,他们之所以有放难民进来的意愿,却不是从大局考虑,仅仅是因为一时的同情心,试问这样的民心有何可用?”

    “那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们把事情越闹越大吧。”杨旷也开始有些急躁起来,算来算去,可不就是算不到这一点嘛,天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批难民需要救济,他要是有能力早不就救了,这些人一开始逃走,此刻走投无路不想着往南走自己求生路,却想要来原本就不充裕的邺城白吃白喝,看似是难民,其实也就是些无耻的小人罢了,只不过是悲惨的情况让他们有了这么做的借口。

    这不怪杨旷无情,也不是冷血,换个角度想想的话,杨旷保证这些难民南下会有更好的境遇,在南边加入生产,怎么会没有活路,却跑来正在打仗的邺城,不也肯定是有人带头说邺城的粮草充足吗?

    聂辰席可没有杨旷考虑的那么透彻,只是担心杨旷会有妇人之仁,也是他对杨旷的心思不了解,只能担心。

    正在两人踌躇之际,杨旷突然眼神阴狠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道:“本将还是要放这些难民进来。”

    “大将军不可.........”

    还没等聂辰席大声劝阻的时候,杨旷就率先打断了他道:“这不是本将的仁慈,而是本将有别的安排,他们既然要从我军的口粮中吃白饭,就要拿出点诚意来。”

    聂辰席怔怔的看着对方,良久说不出话来,之后才说道:“大将军是想利用他们?”

    “你不用担心其他的,本将既然敢说,就敢做,也肯定有想法。”杨旷自信的笑道,只不过这次的笑容实在是阴森刻骨,令人无法释怀,“他们一个个走投无路,不往南走自力更生,反而朝着前线的将士伸手乞讨,实在是丢尽了商国的脸面,既然们不识相,那本将也就不客气了。”

    聂辰席瞬间起了起皮疙瘩,杨旷的气势太明显了,分明是有种很重的怨气在其中,恐怕这批难民的下场不会太好,他当然没有去同情这帮“自寻死路”的难民,只是单方面的在害怕杨旷而已。

    其实他一直都在害怕,就算在知道了自己对杨旷不能失去也一样,一样的恐惧。他面前的男人,是整个大商的主宰,是个有时候铁血无情的,男人,任何挡在面前的困难,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可以随时碾压的存在。

    哪怕就是如临大敌的龚起,聂辰席也能从杨旷的神情中看到他对胜利的渴望,那是一种病态的渴望,却没有错。在他身上有时看不到人性的光辉,有时却又能看见,正是这种反复无常的性格,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如何判断他的变化。

    杨旷当然没办法洞悉自己的一句话对聂辰席造成的冲击,只是在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罢了,那种深不见底的恶意好久都没有浮上他的心头,他知道之后自己的决定是残忍的,却也是正确的,如果因为伪善葬送了整个大局,那才是真正的罪人。

    “聂辰席,让司马元把城门打开,也命人将一顿的粮食准备好,待会本将会给他们一个合理的机会,如果他们不把握,那就休怪本将无情了。”杨旷冷冷的吩咐道。

    见识了这种场面的聂辰席怎么敢怠慢,马上就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最快的走出了帅帐,按照杨旷的命令去安排了。

    不久后,杨旷拿出了军中禁止的酒,喝上了一口,才下定了决心走出了帅帐,等到他走到了那个巨大的演武场边上时,发现那边已经坐满了那些难民,每个人都在喝着米粥无比的享受,他看到了妇人喂着孩童吃着粮食,望着儿子服侍父亲,他的心中开始有些动摇,但是动摇也仅仅存在一瞬之间,杨旷的心智,不可能会受到影响。

    他静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着他们吃饱喝足,看着他们露出幸福的表情,才慢慢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说道:“肃静——”

    看到一个陌生人走到了他们面前,也看到了周围士兵尊敬的目光,那些难民马上就明白了此人是谁,纷纷跪在地上感谢道:“多谢大将军啊!”

    “大将军菩萨心肠啊!”

    “草民叩谢大将军隆恩啊!”

    杨旷无视了这些因为利益才有的赞许,更加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抬手示意安静,才继续说道:“本将都知道你们是周边的百姓,因为战争之苦才受到这样的困境,身为大商的大将军,本将甚是惭愧。”

    他一上来就先贬低自己,也好为后来的话铺垫,这一招还是挺有效的,那些难民们看见这位大将军这么好说话,也都纷纷放松了下来,都觉得不用再向以前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了。

    “但是——”杨旷瞬间调准话头,“我军的粮草也十分吃紧,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场战争,本将纵然愧对各位乡亲,却也不得不承认目前城内的情况。”

    这样一解释,如同让难民们心中大起大伏,刚才幻想的美好生活,瞬间化为了泡影。

    杨旷接着道:“本将实在惭愧,所以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乡亲们往南走,那边还有很多土地没有开垦,朝廷一定会先满足乡亲们一段时间,也会给你们开垦荒地的机会,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温饱。”

    说完了这一切,杨旷便闭口不说话了,他看着这些难民们接头交耳,其实他已经给了这些人一个选择的机会了,这是他最后人性的仁慈,他也发自内心的希望他们不要拒绝。

    可惜天不从人愿,大部分的难民基本上都是不想离开,甚至有人都在大喊救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邺城,更有甚者竟然蹬鼻子上脸说是要赶走他们,说杨旷不关心他们。

    这些话一说,顿时让全城的将士们脸色黑了起来,他们原先因为同情希望大将军放他们进来,此刻都是后悔不已,居然放了这样的人进来,还不如直接赶走,不管他们死活。

    杨旷只能在心中自嘲,他早就想到会有人这样说,刚才希望他们答应这个机会也是他的幼稚罢了,既然他们如此的浪费了机会,就休怪他无情了。

    为保险起见,杨旷还是多问道:“你们之中有谁想要往南边走的,站到右边,本将便立刻派人护送你们南下;而那些愿意留下来的,站到左边来。”

    人群中顿时嘈杂声四起,有些人自以为聪明的站在了左边,也有人深思熟虑觉得这样不妥,不应该拖累前线的将士,就也去了右边。

    但是结果都是如预料中的那般,站在左边的人远远高于右边的人,想要南下的难民只有寥寥两千人,其余的都在左边等待着。

    杨旷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道:“阿亮,你带两千人马护送这批人离开。”

    阿亮抱拳领命,把刚好在场的两千名士兵集结好,带着这两千难民从城门离开了。

    时间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跟随者部队离开了,剩下的八千难民,杨旷又给了一次机会,他不是狠不下心,只是看到了里面还有妇孺,道:“哪些想要参军效力的,本将可以保证他的吃住,绝不会亏待,无论男女,女人也可以随军充当后勤,有意向的站到右边。”

    又是一个分类,难民也迅速的做好了想法,估摸着大概有三千人走到了右边,都是些带着孩子们的妇孺们。杨旷特意补充说无论男女,就是给这些妇孺们留下的机会,剩下那些只顾着自己吃喝的男人,杨旷便不会同情了。

    “司马元,带她们下去。”杨旷此刻的语气已经全是冰冷,再也没有任何的人情味了。司马元本就心有怨气,还是按照吩咐去做了,那些三千妇孺们也被带了下去。

    剩下的,就是那些四肢健全的男人们了,这些人都不想在国家危难的时候出力,反而想着如何白吃白喝苟活于世,既然如此,便也饶不了你们了,反正总是要死的,等利用完你们最后一丝价值再说吧。

    于是杨旷开口道:“你们都是男人,现在城外有块地方需要你们帮忙处理一下,你们可以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这样本将也会让你们吃饱喝足的。”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假装慈祥的说道。

    那些难民们明显有很不情愿的样子,正如杨旷所料,这批难民之所以会厚颜无耻的朝着邺城来,都是因为其中有些小头目煽动的,这些人很早之前就垂涎邺城的物资丰富,他们因为害怕死亡逃到别的地方,又因为过不下去前来乞求。

    但是杨旷真的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的,于是冷脸的准备开始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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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的唐军刚刚才拜托了后方的乱局,恢复了之前低落的士气,龚起和张奕之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之前奇袭战失利的阴霾解除了。

    这个时候,本应该是他们慢慢考虑如何还击的战略,可是突然之间,他们就接到了哨探的情报,说是一群难民正在朝着他们的位置而来。

    这个消息并不严重,甚至一点威胁都没有,但是足以让他们警觉,不是警觉这些难民,而是警觉杨旷的目的。难民是从南边过来的,也就是邺城方向,那些难民本来就是畏惧战火才逃离的,怎么又会主动到自己的阵营这边来呢?

    不管发生了什么,龚起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只要是杨旷可疑的动作,他都必须小心翼翼的见招拆招,于是他马上就跟一旁的张奕之商量道:“看来杨旷又要耍滑头了。”

    “这次可没那么容易得逞。”张奕之这时比之前自信了不少,一方面是吃过一次亏,有了经验,道:“难民没有任何的价值,杨旷敢舍弃他们,肯定也是有不好的企图,或许他们是想诱使我军承担起虐杀难民的罪名。”

    “你这个说法很有道理。”龚起比之前也冷静了不少,知道杨旷这小子的风格,难民这种本应不该出现的因素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奕之继续道:“大师兄觉得应该怎么办?你是大将军,我唯命是从。”

    龚起笑了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道:“好,这回本将就好好看看他们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本将这次也玩一次奇袭,看他们如何防范。”

    “大师兄有进步嘛。”

    “奕之你也是啊,”龚起“还击”道:“我觉得现在我们两的默契越来越高了,照这个样子进展下去,杨旷怎么样也要失败啊。”

    张奕之轻笑道:“别想得太好,搞不好哪天又要大意了。”

    “不会了,”龚起淡淡保证道:“以后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