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阴刻之君 > 第一百九十六章:再起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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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英阳回来了,带来了确认的消息:“大将军,五里外已经发现唐军的先头部队,气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

    这回是确认无疑了,果然庞潮的死给龚起不小的影响,杨旷貌似知道了更多关于龚起性格方面的事情了,不过大敌当前,他们的城防也没有重修好,自然是很不利。

    “快些准备防御工事,可能马上又要恶战了。”杨旷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来迎接龚起的怒火,他了解龚起,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虚张声势,此次前来,必定是要有所动作。

    胡英阳马上接令去跟其他将军们汇合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也都部署完毕,而司马元由于提前得知了唐军来袭的情报,临时绝对在外围设了些陷阱,都是捕兽用的工具,军营里也没有多少,但好歹也能震慑一下敌人。

    杨旷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好了,看着桌子上的衣物和玉佩,心中早有了计策,他手中拥有的是罗家的人质,因为这次的战争,罗家好不容易放下了跟龚起的芥蒂联手,这份筹码,可不算小,就算不能让龚起动摇,也能撼动他的后方。

    对策一旦有了,杨旷就找回了状态,任你龚起优势颇多战力无双,也不及这人间的恶意。

    杨旷想了想,带着这些衣物和玉佩出了帅帐,反正距离唐军到达还有时间,他先去一趟地牢见见这个罗家长子再说。

    地牢内,杨旷刚进去就听到了痛彻心扉的嘶喊声,顿时皱眉的看向狱卒们,那些狱卒也解释不了,就只是说突然之间就这样了。

    杨旷补充一句道:“还有谁来过这?”

    “一个姑娘,她手里有大将军的印信,我们就让她进来了,这个人就是那位姑娘带来的。”

    原来是莫邪,杨旷马上就明白了,不知道提醒她多少遍军营出现女子影响不好,居然还在这个时候抛头露面,就算这次是立了大功,也不能如此放纵,回去定要好好说教说教,于是对着狱卒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遵命!”

    牢房内立刻只剩下杨旷跟牢中的犯人们了,其余的犯人看见杨旷都十分的畏惧,其中有很多是因为犯了事被杨旷判到这里的将领士卒,那位上次顶撞上司的新兵也在其中。

    杨旷环视了一眼周围,又把目光放回到了罗睺的身上,眼前这个上身赤裸浑身被抓的血肉淋漓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了,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谈不成。不过他认这个症状——火蚁水,杨旷身上就带着专门的解药,马上打开牢门掐住了对方的下巴,强硬的灌进了他的嘴里,才退后一步继续观察。

    “额.......啊.........”惨叫声逐渐变成了呻吟,罗睺终于慢慢的开始好转,也不再疯狂抓挠自己的身体,眼神逐渐变的清晰。

    他恢复神智后第一眼就看见了杨旷,但是他不认识,所以开口问道:“你是谁?”

    “如你所见,这个地方的主人。”杨旷笑着回答道。

    “主人?你是.........”罗睺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马上又想起什么喊道:“你是敌帅武成王!”

    “正是本将。”

    罗睺正值怒火未消之际,看到对方更是重新让火气烧到了极点,吼道:“就是你派人用阴招将我带到这里来!来的正好!我今天就要.........”说着还准备站起来。

    杨旷怎么会看不出对方攻击的姿态,先手一步将对方踹倒在了地上,这一脚可算是用了力的,罗睺的直接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别急着鱼死网破,你可是我重要的棋子。”杨旷很和善的说着这些话,笑面虎的样子十分骇人。

    罗睺本来在地上感受疼痛,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打了个激灵,什么叫棋子,难道打算拿他来威胁唐军吗?!

    看着杨旷邪笑,罗睺才确定了这一猜测,恶狠狠的在地上道:“哼,你以为你们可以得逞?龚起才不会为了我放弃邺城呢,你算盘打得太好,可惜你不了解龚起。”

    “是吗?你认为我不了解龚起?”杨旷被逗笑了,这回是真正的笑了,“我与他同窗八载,他是什么性格我会不清楚?他的确不会因为一个人质就束手就擒,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单单是个人质,你还维系着罗家与龚家的关系,若是你死在我手上,那么对于唐廷来说,是不是就会产生影响,或者说有心之人会借题发挥?”

    罗睺明白了其中深意,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是如此重要,难怪龚起一直不让他上战场,原来是担心他会出事牵制他。一切的原因都慢慢的浮出水面,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这就是为什么杨旷说他是重要的棋子,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也没有逼他退兵的打算,顶多是给我们点时间准备准备,这样不也是皆大欢喜嘛。”

    “你们这些小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罗睺不知是耿直还是愚蠢,事到如今还是一副幼稚的言论,可随后又说道:“你想利用我?不好意思,我罗睺身为罗家之人,岂能做出拖累大军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

    “咬舌自尽?”

    罗睺又被憋住了话,好奇为什么自己的每一步想法都会被面前的杨旷提前预料到,实在令他无法释怀。

    然而杨旷之所以能这么掌控话语权,其实是因为对方太好琢磨了,或者说根本不用琢磨,继续道:“你别急着舍生取义,就算你现在咬破舌头,我的医师也能及时治疗,到时候不也是徒增痛苦吗?这边全天狱卒不断,你怎么自尽?啊?”

    一个又一个反问让罗睺真的是憋屈到极点了,他想要动手,可自己刚才才从火蚁水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这个时候动手,也敌不过眼前的杨旷,他就算再蠢,也看得出杨旷是有武学功底的。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嘲笑我吗?”

    杨旷摇摇头道:“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趣,来看你自然是有目的的,当然我不可能就这么放了你,也不会跟你来什么男人之间的决斗,这里是战场,你父亲应该没少教过你战场上的规矩吧。所以,我希望你乖一点,不然你一意求死,我非但有很大的机会救活你折磨你,哪怕就算你真的自杀成功,我也会尽可能的利用你的死和你的尸体,在北唐掀起幡然大浪。”

    言语上的威胁或许不可怕,但是气势上的威胁确实不可忽视的,罗睺觉得对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所说的所有话都是能够做到的。

    他当然不是怕死之人,可是死了又能如何,死了还是会拖累大军,杨旷刚才的那番威胁无疑就是让他陷入无尽的悔恨和纠结当中,死也不是苟活也难忍,无奈必须有个选择。

    “好,你赢了。”罗睺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作为俘虏和人质受困于敌营,还没有任何反转的余地,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主宰不了。

    杨旷见他近乎奔溃的表情,心中十分的满足,可能多少会有些幸灾乐祸,他也没有心情继续在这方面的事情上停步,最后吩咐道:“罗睺,你是个汉子,我敬佩你,也同样敬佩你们的大将军龚起,在你们怒骂我们低三下四之时,就已经输了,这是战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唯有输赢。”

    罗睺望着杨旷离开的身影,陷入了绝望的笼罩之中,无力的依靠在牢房中,生不如死的闭上了双眼,默默等待着日后的变数。

    .........

    .........

    唐军依然在快速的向着邺城开进,除了士卒外将领们也陆续得知了庞潮的死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憋屈。庞潮的本事他们岂会不知道,若是没有负伤,那些刺客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得手,平日里庞潮的性格很受人喜爱,没想到这样一员猛将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实在令人愤懑。

    所以将领们也没有去关心出兵的问题,只知道他们的同僚死在了商军刺客的手中,他们心中唯有复仇,为了庞潮,也为了唐军的荣耀。

    军中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誓要血染邺城。

    作为主帅的龚起依旧在中军护卫中策马而行,身边也只有张奕之,其余的亲兵离得有些距离。

    “大师兄,还有三里就到了。”张奕之估算着时间,对着龚起提醒道。

    “嗯。”龚起变得沉默寡言,这让张奕之十分的担心,这样状态下的龚起绝对是愤怒的,而愤怒使人无法冷静判断,特别是在战场上,不然兵书上也不会有激将法这个计策了。

    于是张奕之劝慰道:“庞将军枉死的确令人愤慨,但是大师兄应该保持冷静啊。”

    “你知道吗师弟,”龚起直接换了个话题道:“庞潮是我偶然间在唐都遇到的家伙,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酒楼,那时他还在江湖游荡,毫无目的。”

    大师兄是在诉说着与庞潮的回忆,考虑到龚起的感受,一向不喜欢听这些的张奕之也耐着性子静静聆听。

    “于是我给了他一个目的,为我效力,我给他无上的荣耀和尊重,做我的左膀右臂。他答应了,陪着我出征数载,战功无数,我却因为陛下的猜忌一直没有兑现让他加官进爵的承诺,不知道他记不记得,却也一直都没有提起过。”

    当年的知遇,龚起牢记在心,作为他最得力的助手,庞潮的地位无法取代,然而作为一个将军没有马革裹尸的归宿,反而死在刺客之手,这一点是龚起无法容忍的。

    “我要为他报仇!”

    张奕之微微蹙眉,郑重道:“我不敢说能理解大师兄的痛苦,但是战争中最好不要意气用事。”

    龚起转而看着他道:“没事的,你放心,我有分寸,只不过心里有口恶气,一定要出。”

    “你记得就好,不要让我提醒就行。”张奕之心里是不信任这样的说法,龚起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不错,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是龚起从未经历过的伤痛,怎么能如此轻易的保证冷静,他还是要留个心眼。

    龚起此时用一根手指指向了南边的方向,道:“我会用邺城的鲜血和灭国的荣耀来祭奠庞潮。”

    张奕之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龚起也能发现对方的担忧,努力笑着道:“我知道让师弟你担心了,战争嘛,死人很正常,可是杨旷的做法真的令我很愤怒,他可以刺杀我,可以用阴谋对付我,但是对我的将领兄弟们下手,我怎么可以演的下这口气。”

    “那你就更应该忍让!”张奕之没有再妥协了,他知道平日里对龚起的唯唯诺诺不能再继续下去,“你忘了你的初衷了吗?你是要来灭国的,这才是你一直没有强攻下邺城的缘由,却因为一个将领的死,就耐不住性子要来大举攻城,这样的做法你不觉得幼稚吗?!”

    慷慨激昂的言语,触动着龚起的内心,他的确是有些难以控制情绪了,不是出击的事情,而是他情绪的问题。为了稳住士气出击很正常,所有人都可以愤怒失去理智,但是他不行,他是一军主帅,一念之间就是胜败。

    张奕之接着说道:“你也不能忘了后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就盼着我们出一个错误,让他们借题发挥,陛下对你的猜忌人尽皆知,你难道不应该好好想想吗?”

    “你说得对,是我失态了。”龚起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大丈夫顶天立地,这点事情不丢人,对象是小师弟就更不需要觉得丢人,张奕之是在帮自己提醒自己,没有理由放着良言不听却做哪些无用的独裁。

    见到龚起坦诚的态度,张奕之便也就这样算了,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就对了,这样才能改过来,他当然希望龚起能够更强,强到毫无破绽。于是道:“我不是说你出兵不好,只是希望你控制情绪,不能在杨旷面前暴露自己太多的弱点。”

    都已经成为弱点了吗?龚起苦笑一声,内心的伤痛仍然没有挥之而去,却也好了不少,真心诚意的向着张奕之保证到:“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意气用事,行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龚起很感激的看着他,又忽然想起那天与杨旷之间的谈话,发问道:“奕之,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问我想不想做皇帝,还记得吗?”

    突然问到这个事情,张奕之一脸的心虚,腹中藏着再多的谋略脸上却隐瞒不了事情,立刻就沦陷道:“是的。”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问吗?”龚起平静的目光配着平静的声音,传递着满是疑惑的心理。

    张奕之知道是瞒不住的,便说道:“是竹姨以前说的,说你有帝王之气确无帝王之心,我就是想证实一下。”

    “果然如此。”龚起算是证实了这一想法,张奕之道:“是上次杨旷告诉你的?”

    龚起点点头道:“他也说竹姨这番言论,说实话我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什么帝王之气在我身上,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皇帝那个位置,你了解我的,我只想征战沙场,立下无上荣耀。”

    张奕之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道:“大师兄,你真的有帝王之气,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取代那个整天除了钻研帝王心术平衡之道而不务正业的陛下。”

    “奕之,谨言慎行。”龚起脸色大变,慌忙的看向四周,直到确认没有别人听到后才慢慢的收起那张紧张的表情。

    也难怪他会这样,唐帝猜忌他,肯定也在军中安置了属于唐帝的眼线,如果这样的话被听到,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张奕之却不以为然道:“你怕什么,反正陛下早就想对付你了,无论他知不知道,你都躲不了的。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现在如此年轻便身居大将军高位,已经处于功高震主的威胁之中,你当真认为可以相信那个陛下?”

    看到他如此激动,龚起也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在北唐没有一统天下之前,陛下都没有理由鸟尽弓藏,再者你不也可以帮助我解决吗?”

    “可我说的是让你当皇帝啊大师兄,你难道不想坐上那张龙椅吗?”

    “我不想。”龚起是第三次说出这个回答了,龙椅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张华丽的椅子而已,没有任何意义,而战争不一样,他可以让自己沉迷其中,并永载史册,这样的殊荣是区区一个帝位无法相比的,就对于他而言。

    张奕之终于不得不死了这条心了,龚起完全没有对至高权力的渴望,只满足于战场的厮杀和无上的荣耀,竹姨那句空有帝王之气确无帝王之心,算是一语确凿了。

    “也罢,还是先着手战事吧。”张奕之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龚起也默认了这个决定,他一样的执着,也一样的雄心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