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武侠修真 > 仙家有玉 > 第五章
最新站名:千夜阁 最新网址:www.qianyege.com
    他向来喜欢随着性子做事,锋芒太露,于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莫言带来的几罐子酒味道平和,并不怎么醉人,是以我们将酒都悉数喝尽了。原打算回去卧觉,可见他坐在那里,似是还有话要说,便也没站起身。

    果然,他张了张口,对我道,“清胥师父在后海?”

    “……”我没料到他说起这个,又想起宵炼师父同青山都曾嘱咐过我,一时不知怎么回他的话。

    “你这般不要命的修习都是为了清胥师父?”

    原先他并不明白阿瑾为何不用修习便能自由出入各种高深结界,也不明白她为何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便去不要命的迎历天劫,现在知道她是神女,而清胥师父又无缘无故消失了几年,再加上……她那般喜欢清胥师父……他这样推敲出来,其实并不多难。

    莫言见阿瑾面上为难,默了默,道,“事关重大,你不说也是对的。”他顿了顿,“有什么需要我这个七哥帮忙的,尽管对我说便是,别总是一个人扛着,嗯?”

    我自然相信他,只是事关重大,先前又有宵炼师父和青山嘱托,我也是万不敢将这等事随意说出。 又见他这般理解,心里很是感动,“莫言……”

    “习练术法的时候,总要挑点时间休息,只有张弛有度,才能更好的迎战天劫。”莫言站起身,向她摆了摆手,“回去休息喽!”

    .

    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山石点缀,绿柳周垂。花木曲折深处正对着一个园子,上头题着“清樾”二字。

    一个着了素简长袍的男子正站在那里,已经站了半晌,终于,一声长叹后,他敛了袍子走进这个多年未曾踏进的园子。

    一个女子从远廊的玄柱后头转身走了出来,中等的容姿,敷了薄粉的脸上细细描了妆容,整张脸看起来也算得上秀雅清丽。翻紫摇红间,也来到清樾园子那里。她在门口站了站,也终是走了进去。

    那抹修长素影半隐在北边的九曲回廊里,她一眼便瞧见了。她施了隐泽术将自己的气泽隐得更深。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才寻了个葱茏掩映的巧石站下。

    他站在远廊尽处,望着被工匠修凿广阔的池子。说是池子,其实更像是一片湖,那里正新开着一池荷花,数不清的叶朵连绵成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荷海。她甚至能嗅到荷风带来的仙灵清香。

    “谁!!”

    她吓了一跳,正转身要走,却见那抹素影已经堵在了自己前头。她稳了稳心神,开口道,“长君。”

    那一双向来看不出情绪的黑幽眸子里滑过一丝难掩的怒意,“采鸢,你该知道这里是禁地。”

    他向来待自己温和有礼,今日倒为一个园子对自己动了怒气,她一时有些发愣,动了动唇角,终是开口道,“往年,长君不许别人过来,自己也不愿进来这里,今日怎得……”

    幽黑不见深浅的眸子在她面上扫了一眼,背过身道,“不过是新开了一朵并蒂莲,我来瞧瞧。”

    “并蒂莲?”采鸢面色一凝,她在心里细细咀嚼这三个字,扯出一点笑,“这是好兆头罢?”

    他望着那株并蒂相生的白莲,三年前,这湖里头并没有并蒂莲,只是曾有一对爱侣玩笑着把莲子抛进池塘,也玩笑着说将来种出来一定就是并蒂莲了。

    现下,这荷池里头真的开出了一朵并蒂莲。想必,她却再也不愿到这里看一看了。

    “……战事胶着疲乏,回府的这几日我想静一静心。采鸢,你先出去罢!”顿了顿,又道,“日后,休入清樾,下不为例。”

    面对这样逐客般的疏离,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干涩着嗓子出了园子。

    从前,父君说天君有意要赐婚于她和炎华。她深知自己要被拿去做天君窥探炎华府的眼睛和耳朵。天君的旨意、父君的命令,她没得选。高门从来就不是自由身。

    .

    “臣以为鬼王这般提议实乃突然,恐防有诈啊!”一个年纪颇长的臣子皱着眉头。石青色文锦绣袍上垂着的文石在他身侧微微晃动,原来是位文臣。再仔细看去,这文石上又嵌着七颗文珠。天族向来以七作吉数,可见这位在文臣中也是一等一的地位。

    “邰灵,这段时日你与邪灵鬼族交战甚多,你怎么看?”天君走到主位上撩袍坐下,淡淡开口道。

    邰灵上前一步拱手,嵌了六颗兽珠的兽石在腰间摇了摇,“邪灵鬼族自南一路向北,先后占据乌仑、齐仓二山,又过糜方河界,将芩峄山占据,我族将士一路退守至极北的天河口岸,而东侧的天界山也正被邪灵鬼族分批蚕食,恐怕会随时失守。”他见天君靠在青龙木椅上,神情严肃,伸手在案台上的一封信札上轻轻一点,“炎华,这鬼王特意书信一封要与你谈判,你怎么看?”他理了理袖口,靠在大椅上看着炎华,眸中神色难辨。

    “那鬼族倒也好生奇怪,怎么不叫老夫这个武将去黑水河与他一会?却偏偏叫上身为文官的炎华长君?”底下队列中站出一位蓄着蜷曲连鬓胡的武将。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惹得天君眼底划过一道微细的光芒,却没有开口说话。

    这句句话都是从天君最在意的规矩上做得文章,先前着了那件石青色文锦绣袍的文臣正欲开口,却见到炎华不露声色的扫了他一眼,于是抿了抿嘴角,咽下将要说出的话,不再开口与那刁难炎华的老匹夫争辩了。自个儿的儿子云天,昨儿个还为炎华带了话来,炎华的意思是任由天君让他在众臣子中被孤立。

    他明白他的意思,也在心下叹服炎华的周全明.慧。若长君在明面上被上下拥戴,那么天君则必是要除之后快了,却是不会对一个被处处孤立的无势长君处处提防。他若这个时候站出来为炎华说话,的确是不妥当的。

    在天君略带深意的目光下,炎华撩了袍子站出队列,拱手道,“鬼族此举多是想要混淆视听,以便声东击西。”

    座上的天君微微眯着眼睛,见炎华面上的神色依然谦顺恭谨,寻不出一丝别样的神色。他在心中微叹,这回钦点炎华领命出战这一步棋,的确是走对了。若不是炎华,天河口岸的败势定会颓如破竹。若不是他,以邪灵鬼族这一回的攻势,想必很快便能破天河口岸于天界内陆,后果实在不堪设想……邪灵鬼族此举,的确如他所说,意图混淆视听而声东击西。

    鬼族若真想与他一见,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修书一封送到自己这里来?绕这一趟远路,想必是想让他对炎华起疑。天君看向炎华,他正侧立一旁垂眸敛眉,是一向的恭谨有佳。炎华这个人,不像他那双父母,那两个真是一双嶙嶙傲骨、不劣方头,性子倔强又顽固。当年把他们送去战场赴了死路,也算是绝了后患。

    后患……天君啜了一口茶,看向下头的炎华。一双鹰眸在氤氲的茶水热气里牢牢盯着他。炎华。这么多年,他于他这个天君而言,可谓谦卑礼义、忠孝两全。炎华这个人,性情儒雅谦和,懂得进退,又没什么野心。在清胥山那些年,倒是习得了精进术法。若不是他这个天君招贤,恐怕他会不求官职的待在淸胥山,安安稳稳的做他那个大师兄。即便到了如今战事连绵的年月,若不是他这个天君令职,恐怕他只愿一心侍弄文职。这样的炎华,着实称不上后患,何况,还有相官家的瑾鸢做他府中的眼睛。

    鬼族这时候修书一封过来,便就是要让他无端起疑,恐怕是巴望着他早早罢免了炎华,好让他鬼族从中得利罢!

    几经思虑,他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道,“黑水河位于北路之上,与西北侧的沧海交界汇合,西北侧那里,正有一座淸胥山。”他抬头看了一眼炎华,“你在淸胥山上修习多年,这一回与邪灵鬼族在黑水河谈判,如有万一,想必可以近借淸胥山之利势。”

    炎华垂着眼眸,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泽光,拱手沉肃道,“臣下愿凭天君差遣。”

    “便就应了这黑水河一约罢,炎华,小心鬼族有诈。”天君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那前头一位武将道,“邰灵,这次你与炎华一道,互相也好有个照应。”顿了顿,又对着另一位蓄了连鬓胡的武将道,“寻蒙将军,你便在天河口岸坐镇,以防鬼族声东击西破了岸口。

    那受了天君旨意的三位,躬身齐道,“臣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