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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人的战争，远远不是言语能够形容。双方一经交战，没有试探，金戈碰撞之声刺破耳膜，唐军呈扇翼阵型扩散开来，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为了拖住吐蕃攻城，原本攻城的四五万吐蕃大军，竟被两万唐军从后方包围。
林逸对兵事一窍不通，但此番境地任谁也看明白了。如今的唐军与之前在凉州城外阻击的吐蕃士兵一样，他们都在以自杀式的方式阻击敌人。
大军往前推进，左右两侧的骑兵蓦然冲出，朝着吐蕃后方的攻城器械而去。对方的反应同样迅速，游曳在周围的一万吐蕃骑兵迎面而来，双方一轮冲锋之后，留下了数不清的马匹和伤兵，又很快的拉开距离。
高仙芝身处中军，宝剑高举头顶，喝了一声：“虎贲营从右翼斜插，拦住这只骑兵。”
五千虎贲营骑兵尽数而出，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像一只只离弦之箭，死死地钉在了吐蕃启禀后退的道路上。
原本退回的两千大唐骑兵也紧跟着冲了上去，七千人展开合围之势，将万余吐蕃骑兵围困其中，惨烈的交战无休无止，刀兵碰撞战马嘶鸣，每一秒钟都有人坠落马下，而后便被己方或是敌方的马蹄践踏而过，不论死活。
所有的唐军都在紧盯着虎贲营的战斗，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若是无法打开吐蕃后方缺口，那么肃州城岌岌可危。
一股无形的郁结压得心头喘不上气，单单只看形式，唐军几乎没有胜算，就算拖住了吐蕃攻城，短时间内也解决不了肃州困境。
整个肃州城外此时一片焦灼，庞大的攻城器械抛向城头，砸出了一条条细微的裂缝。林逸坐在马上眺望，隐约可见肃州城楼上，无数的大唐士兵正在拼死收城，哪怕是迎着漫天的巨石，也没有一人退后。
如虹的气势仿佛星星之火，顿时燃烧起来，城下的大唐骑兵同样拼了命，朝着那些攻城器械死命的发起冲锋。
中军之内的鼓声也愈发急促，每一声都像巨锤一般砸在心头，所有人都拼了命，就连原本清亮的天空，都隐隐被染上一抹血色。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双方数万人马持续交战了几乎半天的时间。满地的残肢碎肉，猩红的鲜血像极了朱砂红漫，反衬着整个肃州大抵，映红一片。
终于，吐蕃中军之内传出了一阵刺耳的鸣金之声，攻城的那些吐蕃军队终于放缓了速度，而后飞快的退了回去。与唐军骑兵血战的吐蕃骑兵，也在付出了将近三千人的代价后，退回了大军之中。
……
大军之中，林逸悄然松了口气，仰头看了看渐渐暗淡的天色，心中不禁松缓了一些。终于——今日的战争结束了。
可是明日呢？
两万唐军一路奔驰而来，本就没有多少后方补给，如今又损失了一千多骑兵。再这样下去，只能是越耗越颓。
天色昏暗，两国大军纷纷收缩了兵力，双方相距不足五十里各自扎营。
简易的中军大帐里，两位虎贲营的骑兵将领浑身浴血的走了进来，原本肃杀的铠甲，如今却显得有些破落，浑身布满了刀创剑痕。
其中一位将领顾不上喘口气，直接单膝而跪：“启禀元帅，此战末将所部死伤八百七十人，战马损耗千余匹。”
“启禀将军，末将所部两千人，战马损耗过半，死伤……”另一个将军同样单下跪下，说到一半忽然红了眼眶，哽咽沙哑着嗓子：“一千三百五十人。”
军中的汉子对袍泽之情尤为重视，特别是上了战场，每一个同袍都如同手足，彼此相互依靠拼杀挡刀抗戢。
他是虎贲营中的前锋将军，名字林逸记不清了，只是先前军中点兵之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犹记得大军开拔那日，两万虎贲营的骑兵各个雄赳气昂意气风扬，而如今仅仅一战便已死伤过半。
这并不是大唐骑兵的战力弱，相反，这个年代的大唐骑兵是最为鼎盛的时期。可是，再英勇的士兵也架不住这种以少战多的自杀式冲锋啊！
高仙芝面色难看，目光中隐隐带着些许愧疚，轻声道：“两位将军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剩下的几个将领纷纷默不作声，似在等待着高仙芝下一步的指令。战争打到这个局面，哪里还有什么后退的余地，大家都做好了一战的准备，哪怕惨烈，亦不能退缩。
林逸一如面色凝重，坐在原地久久不语。
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别离，看到了太多的生命死去。原先的恐惧和不安，早早就在白天的那一番征战之后消散殆尽。
若是先前他还有些退缩的想法，如今却已然面对了现实。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洛阳城里的商贾，也不是国子监里的四品教习。
此刻，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他是将军！大唐的将军！盔下的一千将士便是他的责任，此战，他责无旁贷。
所有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场战争下来，能活下去的人，与死去的人，总归是需要一个归宿的。
如今，他与这些大唐将士同样，每个人在想着如何才能打赢这场战斗，不管是为了军功，还是为了手下的将士少死几个。
同行之中的几个参军正在紧锣密鼓的商议军情，一番短暂的商议之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难容。
“元帅，如今吐蕃兵力远超与我大唐，此战若是再打下去，非但解决不了肃州之危，恐怕就连西征之战，也同样会有崩盘的风险。”
高仙芝面色凝重，他哪里不明白几个参军的意思。五万大军刚刚出征便折损了三分之一，着实不能在这么打下去。
可肃州就在眼前，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吐蕃将其攻占，日后若是再想夺回来，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可如今盐城吐鲁番那边战事焦灼，三万大军久攻不下，更是不能再拖。
一前一后，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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