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

    “爷爷，你天天要我拜，祖先到底是谁呢？”连城望着那面木牌，心里好生奇怪。这木牌，自他记事起就每天都要拜祭，从未中断。爷爷只是告诉他，这是祖先灵位。祖先，是什么样的人呢？小连城人虽然不大，却也知道，这山村其他人家并未见到有谁这样虔诚的天天祭拜祖先的。

    “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老人看了看连城，浑浊的双眼里，又多了一丝神采。

    “以后？那要什么时候？”连城眼睛眨啊眨，一天里，就只有这个时候是他最喜欢的了。平日里严肃无比的爷爷，心情也会好上许多，会耐心的和他聊上好长时间。

    “唉，时也运也，非人力所能为。时机不到，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处。”老人眼神顿时黯淡了许多，轻轻推开窗户，天外星光璀璨。这一天，老人的心情非常好，忍不住又多倒了一杯酒，：“天时、地利、人和，欲有所成者，莫不因循其理。天时者，时也运也，盖天道运转，循环往复。天道虽然苍渺，亦有一丝轨迹可循。得其时也，乘风而起，化龙而去；不得其时，隐忍田园，明哲保身。此乃圣人之道也。”

    小连城偎依在老者怀里，用心听着。他最喜欢爷爷讲这些大道理了，虽然他似懂非懂，但每次听爷爷讲这些，都会感觉非常开心。

    “地利者，山川河岳，荒岭平原，尽得其用。可用兵者，用之以兵；可耕种者，司职以农；又有渔樵牧织，皆得地利也。以兵者论，可用火者、可用水者、可埋伏者、可固守者……种种精妙，不一而举。善用地利者，进可大展宏图，退可保全身家，此亦为圣人之道也。”老人好像沉浸在天地玄奥的大道之中，自得其乐，全然不在意连城是否能听懂，自顾自的阐述着。

    “天时、地利，都是圣人之道，那人和呢？”小连城追问。

    老人兴致颇高，又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好像有什么喜事发生一样。

    “人和嘛，最玄奥的就是人和了。天道玄奥，大衍之数五十，得其用者四九。余者乃天地间一丝变化，纵使天道也不能全然掌握。就是这一丝变化，方使得天地间多了一丝生气。这所剩余的一，即是人心。人心难测，难如登天。天时共、地利同，有成王霸之业者、有庸庸碌碌者、有身遭横死者、有遗祸千年者……何也？盖人心之善变也……”老人说着说着，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居然发出微微鼾声。

    小连城小心的起身，去床铺上取一床被子，盖在老人身上。山村的晚饭，向来比较迟，此时月色正明，却已经接近二更时分了。他想了想，蹑手蹑脚的，轻轻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外面，一地积雪，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声音，在这深夜里，分外醒目。

    小连城小心的走了几步，回头看看，透过小窗看到爷爷睡态正酣，这才放心的离去。

    等他走远了，老人身子微微一动，梦呓到，：“时也运也……”

    月色正明，漫山闪烁着星辉。小连城枯瘦的身影，更显渺小。夜色下的山路，更显陡峭难行，四周静的吓人。等小连城来到白天遇见公子羽的地方，浑身居然出了一身透汗。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他并未感到太过疲惫，甚至山风凛冽，也没有令他感觉寒冷。初时，还以为是行走山路的缘故。但是，等身上衣衫被山风一吹，他却依旧感觉身上暖烘烘的，这才明白自己的身体与往常有了一些变化。

    公子羽一袭白衣，与四周雪峰浑然一体，小连城第一时间居然没能发现。

    “你来了？很好。”公子羽看了连城一眼，并未多言。

    “大叔。”连城这才发觉，急忙施礼，然后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今天我教你的东西，你要用心记下。”公子羽扫了一眼连城，心里五味杂陈。他急忙压制住内心的波动，口中开始吟诵。

    “有 物 混 成 ， 先 天 地 生 。

    寂 兮 寥 兮 ， 独 立 而 不 改 ，

    周 行 而 不 殆 ， 可 以 为 天 地 母 。

    吾 不 知 其 名 ， 强 字 之 曰 道 ， 强 为 之 名 曰 大 。

    大 曰 逝 ， 逝 曰 远 ， 远 曰 反 。

    故 道 大 ， 天 大 ， 地 大 ， 人 亦 大 。

    域 中 有 四 大 ， 而 人 居 其 一 焉 。

    人 法 地 ， 地 法 天 ， 天 法 道 ， 道 法 自 然 ……”

    公子羽一字一顿，声音平缓，不带一丝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