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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嫌疑犯威武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后世纳兰容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首词?多少次觉得纳兰容若无病乱呻吟,可今日终于体会到了那种凄凉。

    微风沉醉,醉了整个祥符,醉了那条悠悠汴梁河,唯独醉不倒穿越而来的苏才子。铁索在身,从一个即将入楼的兔相公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杀人嫌疑犯,这是何等样的运气。老鸨子桂姐也半张着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瞟来瞟去,弱弱的道,“曹捕头,是不是搞错了?苏公子怎么会杀人?”

    从没觉得桂姐这么好过,苏瞻一脸悲苦的惨声道,“对对对,曹捕头,一定搞错了,苏某怎么会杀沈员外,为什么要杀他?”

    曹铎也觉得苏瞻不像是能杀人的,因为以苏瞻解元公的身份,根本没必要去杀人,可这些不是他能管的,他只负责抓嫌疑犯,“苏公子,你有没有杀人,你说了不算,本捕头说了也不算,得吴知府问了才知道。”

    叮叮当当,几个衙役前头开路,就这样风流倜傥的苏公子被带去了开封府。一路上,苏瞻仰着头,泪水在打转,蓝天白云那么的美,为何却觉得自己乌云盖顶,穿越才两天,待遇直线下滑,谁敢比我惨?

    明朝的开封府依着宋朝开封府而建,大门朝南开。而整条汴河大街从西北向东南,开封府就坐落于汴河大街西北端右手方向,从大门而入,便是正厅梅花堂,当年包龙图就是坐在这南衙梅花堂怒斩陈世美的,而他苏瞻穿越大明朝第二天,就有幸成了梅花堂的堂上客。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梅花堂堂前站着不少围观的百姓,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等苏瞻一走过来,似乎商量好似的,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让开一条宽约一丈的过道,眼神中戏谑、同情、恐惧兼有之。这会儿苏瞻也怒了,老子是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要遭这么大罪,凤眼一瞪,看着围观人群喝道,“看什么看,本公子没杀人.....”

    “....”很明显苏公子的怒吼被人无视掉了,他很悲惨的想到,自己长得就这么像个杀人犯?见苏瞻发愣,曹铎眉头一皱,轻轻推了一把,“赶紧走,知府大人等着呢!”

    梅花堂内,八名衙役站在两旁,杀威棍敲得隆隆作响,“威.....武....”

    走进梅花堂,才发现里边不仅坐着知府吴绵文,旁边左手还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张仑,这下苏瞻可就纳闷了,张仑跑来凑什么热闹?大明朝规矩,功名在身可上堂不跪,虽然被锁着,苏瞻还是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学生苏瞻,见过知府大人!”

    苏瞻翩翩有礼,吴绵文也暗暗点头,少有的没有敲那块惊堂木,“苏瞻,本府问你,你昨夜子时身在何处,可见过沈员外?”

    “回知府大人,昨夜学生为躲避张小公爷,沿着汴河街去了南城林子,期间倒是路过沈家,怎奈何门人凶恶,未能进门!至于杀害沈员外,绝对与小人没有半点干系的!”

    苏瞻应对从容,活不像初上大堂的书生,这可让张仑纳闷得很,本以为能瞧瞧热闹,看看苏瞻跪地求饶,哭爹喊娘的样子呢,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镇定,难道之前胆小怕事都是装出来的?听着苏瞻的话,吴绵文眉头一锁,接着问道,“可有人知晓?”

    人证?躲人还来不及呢,哪会有什么人证?苏瞻深知没有人证的后果有多严重,没有人证就无法证实自己说的话,也就撇不清自己的嫌疑,苦思片刻,还是摇头道,“回大人,学生一人在林中打了些野味,并无人知道。”

    吴绵文锁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这时站在一旁的师爷蔡九湘附耳低语了几句,随后吴绵文威严道,“带沈家人!”

    很快一男三女就随着曹铎来到了大堂,这四人都哭哭啼啼的,上了堂那男子就跪地哭道,“家父被人杀害,还请知府大人为小人做主!”

    这几人苏瞻都认识,说话的是沈仲实的独子沈应元,另外三名女子年轻点的是沈家大小姐沈莹,另外两个则是沈仲实的小妾。吴绵文从师爷手中接过一个锦袋,缓声道,“沈应元,抬起头来,看看,可认得此物?”

    沈应元还未抬头,站在堂上的苏瞻先是吃了一惊,这不是自己昨夜捡到的钱袋么,记得今早就进了张仑的腰包,怎么现在出现在这公堂之上?如果说之前苏瞻还很镇定,可现在就有点慌了,他本能的觉得这个钱袋大有问题,搞不好自己就毁在这个钱袋上了。

    果然,沈应元抬头一看,整个人立刻激动起来,“这...这...回知府大人,这正是家父的钱袋,一直随身携带的,家父死后,钱袋就消失了。小人寻思着,自是那贼子搜刮财宝时,连带着把钱袋带走了。呜呜呜....大人,家父死得惨啊,求你一定要严惩那贼子.....”

    沈应元这一哭,跪在地上的一个小妾已经嚎哭起来,“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要杀我家相公....”

    听着沈应元的话,苏瞻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要在后世,仅仅靠着这些是无法定罪的,可在大明朝,一个钱袋绝对算得上证据确凿了,如果再跟死者有什么过节,那对不起,这个嫌犯你是坐定了。吴绵文再看苏瞻的时候,眼神就没有之前那么温和了,“苏瞻,那你可认识此物?”

    苏瞻不敢隐瞒,拱手道,“回知府大人,昨夜亥时,学生过白石桥时与一人相遇,此物便是从那人身上掉下来的,学生随手捡了起来。”

    苏瞻说的是实话,可此情此景,这种话如何能说服人?吴绵文当即指着苏瞻,对沈家人问道,“你们可认识此人?”

    沈应元看着苏瞻,有些木木的回道,“认识,苏公子日前曾经来我家找家父拆借些银钱,家父不允,便大骂家父贪得无厌,不得好死,还扬言要一把火烧了.....你.....是你....苏瞻,原来是你杀了家父,你这个斯文禽兽,还我父命来....”

    沈应元很快想明白过来,整个人激动异常,形如疯魔,踉踉跄跄的朝苏瞻扑来,那三个沈家女人也不遑多让,一同扑上来围着苏瞻一阵厮打。一时间梅花堂内哭声骂声响成一片,苏瞻纵使有着猴一样的身法,奈何手上戴着铁链,哪里挡得住沈家人的扭打,很快脸上,手上就挂了彩。最让苏瞻欲哭无泪的是,那沈家小妾竟然盯着他的屁股肉使劲咬,当真是凄惨无比。

    堂上大乱,吴绵文当即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公堂之上,如此扭打成何体统,还不快分开?”

    早有衙役丢了杀威棍将沈家人拉开,曹铎则威风凛凛的挡在苏瞻身前,总算拉开了,可苏瞻已经是头发乱糟糟,俊朗无比的脸变得鲜血淋漓,左边一个爪印,右边一个爪印,手上滴着血,屁股也是疼痛难忍。一看苏瞻这个凄惨样,负责看热闹的张仑伸着脖子一阵笑,吴绵文也不敢斥责张仑,只好将怒气撒在别人身上了,再拍惊堂木,吓得沈家人齐齐跪在地上,“胡闹,苏瞻有没有杀人自有本府定夺,若他杀人,自当重罚,何须你们扰乱公堂,念尔等伤心过度,便不责罚,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沈家人唯唯诺诺连连告罪,吴绵文头疼无比的挥了挥手,“尔等暂且退下,不可再次喧闹!”

    沈家人弓着腰退下堂,这时吴绵文才挑着花白浓眉,有些怒其不争的喝道,“嫌犯苏瞻,现在罪证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知府大人,学生没杀人”苏瞻梗着脖子,态度坚定,他绝不能认罪的,更不能在状子上画押,这时候要是点下头,那可就神仙也救不了了。苏瞻拒不认账,吴绵文也是头大如斗,若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大不了杀威棍上去,总有松口的时候,可偏偏苏瞻是个士子,有功名在身。

    “来人,先将人犯打入大牢,待日后再行审过!”吴绵文颇为头疼的挥了挥手,他现在也是头疼得很。吴绵文贵为开封知府,头脑自然不是常人能比,虽然现在物证以及人证都对苏瞻十分不利,但他并不认为苏瞻会杀沈仲实。苏立言一介才子,流连楚馆,与人发生口角什么的倒有可能,说他杀人,那是抬举他了。而且,内心里,吴绵文也是想保住苏瞻的。

    从梅花堂回到后堂,吴绵文只顾想着事情,不时地叹口气。一想到开封官学,吴绵文就有种无奈的感觉,由于前朝金人南下的原因,宋时开封太学以及国子监毁于一旦,开封学风大受打击,虽然民间文风鼎盛,可是官学不振,自太祖年间开始,到现在为止,开封府竟然没出过一个进士,而解元公苏瞻年纪轻轻,成了最有希望明年春闱杀出重围的人,简直成了开封府最强大的遮羞布,吴绵文想不上心都难。吴绵文有着自己的私心,若是死的人是个普通人,也就打个马虎眼,把苏瞻放了。可偏偏死的人是沈仲实,此人可是中原巨贾,从北直隶到南直隶,大多数人都知道他的名号,此案铁定会受到刑部以及大理寺关注,如果自己不能尽快破案,可就遭殃了。这种情况下,哪还敢打马虎眼,现在,是不是苏瞻杀的人,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人证物证都指向他,如果过段时间,还查不出什么,就只能拿苏瞻交差了。

    既想保苏瞻,又不能保苏瞻,一时间可把吴知府给愁坏了。

    而苏瞻呢,倒没有吴知府那么愁,他可盼着赶紧进大牢呢,也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下,看看有没有自救之法。指望张仑么?这小子不落井下石算好了,指望他救人,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更何况张仑也没有什么救人之法。指望张小公爷打人还行,指望他去破案,那是难为他。

    从沉落汴梁河,到锒铛入狱,仅仅只有两天时间,能从汴梁河里爬出来不死,还能从大牢里走出去么?

    牢房里阴暗潮湿,处处透着一股霉味儿,坐在稻草上,身后是一口小窗户,那一点阳光根本带不来一点温暖。苏瞻微闭着双眼,似乎睡着了一般,负责看守牢房的狱卒也是好奇的很,别的人犯来到牢房里莫不是大喊冤枉,苏瞻倒是怪得很,不哭不闹,进牢房就睡觉。

    苏瞻当然不可能睡觉,他仔细回忆着昨夜的事情,思来想去,他只确定了一点,这绝不可能是谋财害命,别人不知道钱袋里有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就那块羊脂白玉绝对价值非凡,如果是谋财之人就算要陷害别人,也不可能不要这块羊脂白玉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看也未看那钱袋,请问真正的谋财之人会不看看钱袋里装着什么?

    非谋财害命,剩下的是仇杀,还是情杀?

    窗口的亮光越来越弱,就像心底的询问,这一关到底如何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