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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总旗同时曲身,四掌而出死死架住那翻滚着的实木书案,被巨大的力量压得朝后滑出去数丈。“燕大人,这是为何?”那宋姓总旗的脸扭曲在一起,一脸惶恐。
“还演?”百户大人这句炸得如春雷般响亮。
其实早在扔出去书案的瞬间他整个人已经借势弯下了腰来,这会儿右脚已经踏在了身后的砖墙上。
只是一踩。
他整个人就化为一只张开利爪的凶狠绣眼鸟,撕开空气朝这二位总旗飞了过来。
凤眼刀在空中“哗啦”一声被抽开,闪亮的刀身将二位总旗的面容映照其中。
刚才一脸惶恐的他们这会儿在燕百户杀招到来之时却变得愈发平静。
甚至在平静中露出一丝狡黠。
凤眼刀借着燕百户的下坠、势不可挡。
就在这时他踏碎背后墙壁的音爆声隔了如此之久才刚刚来到。
“百户大人……”那宋总旗声音忽然变得尖锐可怕,就如同山中千年的妖狐般瘆人。
“好眼力……”那范总旗的嗓音刹那沉得如岩石摩擦震动的轰鸣,压得人快要喘不过气·。
百户大人这刀是砍向那“宋总旗”的,刀势力量之大卷起一阵割人的风压,在“宋总旗”脸上撕裂出无数细小的口子。
可是,一滴血也没淌下。
那“宋总旗”也不用刀,抽出双掌,以肉身向凤眼刀迎去。
“给我破!”百户大人一声高吼,那凤眼刀在接触到“宋总旗”的一瞬间,忽然炸出一团灼热的火焰,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宋总旗的脸上飞去。
这“宋总旗”双掌不知练了何种功法,竟然抵得住百户大人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
可是他没能躲过那团冲向面庞的火焰。
那是一团爆炸。
剧烈的燃烧下,宋总旗的脸皮开始融化,凝成灰色的胶状水流淌得一地都是。
那可不是脸皮,那是一张面具。
可让燕百户始料未及的是,这人“脸皮“之下竟然还有一张面具。
这是一张画在脸上的纯黑“罗刹鬼”、唇上那带血尖牙夸张得朝两面伸出。
“百户大人居然突破了火元素劫,看来今天的活儿……“那黑罗刹语气飞扬,仿若在赞赏又像在嘲笑燕大人的修为。
“不简单……不简单。”这时候在二人身旁刚才一直没有出手的“范总旗”也说话了,伴随着他一轻一重两声“不简单”,他脸上的那层面具也自己燃烧了起来,露出一张纯白色的“罗刹鬼”。
“好一个黑白双鬼。”燕大人一声冷笑,右脚猛得踢了一击身旁的书架,那六七丈的书架顺势倒下,发出一声闷响。
燕百户本人则借着这股力,三两步跳到另一座书架顶端,拉开了和二人的距离。
“我修,火。”
“我修,水。”
黑百二罗刹同时化作两道残影左右交织着朝书架上的燕大人飞扑过来。
燕大人并不心急,凤燕刀向上一挑,将身后墙上一匹红砖拍得飞了出来,他一个纵身竟然原地跃起,右脚在那飞出来的红砖上一点,身体竟然猛得又升了一截,居然快要高到朱雀楼的房顶。
那二人身法攻击的位置正好在那红砖的高度,却因为力竭没能上升到燕百户的位置。
绣眼鸟服在空中自上而下旋转翻滚。
他一脚斜着踩在那黑罗刹的背上,将他压出去四五丈远,还顺势撞倒了身后一盏书架。
“百户大人……”
“好身手……”
那凤眼刀上燃出一阵轻蔑的嘶鸣。
那黑罗刹,从脚上绑腿处抽出一把短刀用舌头舔了舔。
这白罗刹,从背后藏在衣服里的贴身刀鞘中也抽出了把凤眼刀擦了下。
……
“可惜,我们是两把刀。”二人异口同声得说完这句,一人踏着一面墙壁,左右开弓,从墙上朝燕百户杀来。
转眼即到。
燕大人背后血红披风一翻,竟然仿若有生命般帮助他吃住了黑罗刹的带火短刀。
只是那白罗刹的凤眼刀,他接的有些吃力。
他修的是火元素劫,天生弱水。
不过还好。
因为,他也有两把刀。
只见他右手的凤眼刀死死压在了表面仿若有流水环绕的白罗刹刀上。
火焰与流水在空气中爆出一团白烟。
不过,还不算完。
燕百户左手从怀里居然以雷霆之势又摸出了另一把随身短刀压在了流水刀之上,双手之力将单手握刀的白罗刹压了回去,摔在楼板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燕大人这把短刀已经七年未用了吧。”
……
“了解的不少,你是南镇抚司的内鬼,还是永安王手下的乱党?“燕百户一边说着一边左右手抄起长短二刀和那黑白二煞又拼杀了几记。
百户大人面上依然神定自容,不过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
这两人修为高的可怕,同时隐隐之间暗含军阵间互补长短的身法,刚才自己出招看似霸道,却是过量催动元素丹的结果,支持不了多久的。同时自己已经把从不轻易示人的短刀都拿了出来。要是再多这么几个回合,自己必然会被搅入二人阵法之中。
于是燕百户一个猛子朝前冲出几步,两只手同时拍向身旁两组靠在一起足有十几柜的书架,想要将他们一起全部击倒。
“这招可真损……”白罗刹一阵幽怨的叹息。
“我觉得还行……”黑罗刹想学着女子来一声婉转的娇笑。
可他那声音本就低沉可怕,这么一来真正是荒诞而刺耳了。
一黑一百二人同时闪出去阻挡住了书架的下落。
“我觉得燕大人打不过……”
“想找援兵了……”
黑百二人一唱一和,轻声嘲弄着百户大人。
“您从今晚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想要制造剧烈的响动吧?”
“燕大人,您是在等您的第三把刀吗?“
二人这话一出,燕百户今夜第一次终于变了神色,右脸肌肉不自然得跳动了一下。
他一直在制造动静,他也在想通知自己的第“三把刀”。
第三把刀不是刀,是一个人,是永远躲在自己身后阴影里的影卫。这是北镇抚司权限极高的机密,每位百户级别以上的官员,镇抚司会根据需要为他们配上一名负责安保和刺杀的侍卫。这些侍卫来源于镇抚司下一只直接由总指挥使领导的秘密军队,几乎每一位影卫都只与受命人以及总指挥使单线联系。
他们是阴影中的阴影,是比朱雀衙更加深邃而黑暗的存在。
燕大人的影卫名叫“蒲劳”,早在今天燕大人用手里的绿石在桌上摩擦时他就应该出现了。燕大人不知他是被其他人拖住了,还是已经被这怪异的罗刹人找到而处决掉了。他今天可以依靠的人不多,甚至连自己亲信的两名总旗卫都已经被人掉包了。对方既然出动这样段数的杀手来刺杀自己,那今天他若想活命,每一步都得走得更加小心了。
毕竟是朱雀衙百户,燕大人内心稍稍一转便有了无数考量。
“蒲牢……”他直接高声吼了出来。
对面黑百罗刹也不言语,奸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腰牌和一把样式极其古怪的弯折短刀朝百户大人扔了过来。
一见如此吗,百户大人再不迟疑,直接将怀里自己的短刀扔向其中一人,双手在身前的墙上一推,平躺着倒飞了出去。他把凤眼刀咬在嘴里,双手飞速从腰间掏出一把制式轻弩,一股脑将其中的连发弹射短箭全朝二人脸上发泄出去。
暴雨梨花针般,那些细细的银箭在空气中荡起一片“烟雨”。
“送百户大人……”白罗刹这话唱的声调极高,仿若山间野猫。
“上路……”黑罗刹这句低的又仿若一声呢喃。
这二人竟然不顾那漫天箭雨,直接拼着受伤的风险顶着箭雨一左一右朝着燕百户使出了杀招。
二人在阁楼中化作两只纠缠在一起的水火长枪,挡开箭雨组成的烟幕,笔直朝燕大人刺来。
百户大人一声冷笑,身体还在空中倒飞着,手却在飞行中突然砸向一旁角落里一只极不起眼的花瓶。
花瓶碎落,他身后的墙壁响起一阵机括碰撞之声。
那两人厚的墙壁竟然旋转起来,霎时间将燕大人吞了进去。
墙闭。
他身后那把黑百二煞用身体化成的水火元素之枪深深刺进墙壁两三尺。
“好家伙,这墙里……“黑煞声音听着有些惋惜。
“不知镶嵌进去多少上好的精铁……“白煞嘴角咧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这墙壁是当年朱百户还在曲白任职时秘密修筑在这里的,几乎没人知道。可惜的是他自己最后还是没能用这些手段来保住性命。
若不是燕大人今日无意间在隔间里找到了朱百户当年为了掩人耳目留下的抄录秘本,他也没法发现这里。
总算摆脱这两个家伙,半躺在地的燕大人这时候终于来得及吐一口气,将嘴里的凤眼刀吐出重新抓在手里,抖了抖身站立起来。
……
……
“恭候大人多时,送大人上路。”背后一个声音干干净净。
一把凤眼刀毫无征兆得从密道的黑暗里刺出,直接对穿了燕大人的胸膛。
双刃开封的凤眼刀下,血水霎时间流了一地。
“你?”
燕大人嘶哑着想发声,却发现嘴里血水一下子全部倒灌了出来。
他费劲最后的力气转头看了眼,今夜第一次开心得笑了出来。
沙哑的可怕。
“蒲劳……你居然用……范总旗的刀杀我……”
“好狠的局……”
“这夜,真他妈的黑……”
隆庆三十五年六月初四,大夏王朝六品命官、朱雀衙北镇抚司百户燕行广、遇刺身亡。
这会儿他口中的鲜血正不受控制的向脸上浇洒过去,眼角露出无尽的懊悔和寂寞。
……
墙壁这面的白罗刹笑了一声。
“您只有两把刀,我们、才是三把……”
……
……
……
墙壁机关被从密道里重新打开,黑罗刹进去用随身的干布将密道里的血迹清理干净。
白罗刹则走下楼去一手一个,不知从哪里拖上来两个堵住嘴被小刀杀的只剩半口气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范总旗和宋总旗。
两个话痨般的罗刹这时候却一言不发,有条不紊得打理着现场。
他二人为了防止朱雀衙验尸时发现猫腻,这会儿正拿着沙漏在推算两位总旗应该断气的时间。
“杀了一辈子人,真还觉得这是个技术活。”蒲牢踩着一地血迹来到窗边望着窗外滚滚夜色感叹了一句。
那黑白二煞也不说话,将自己武器收好,拿起燕宋二人配的凤眼刀在二人身上颇有讲究的互相捅了几下。
地上又是一抹大红,不过倒是和这朱雀楼的墙砖以及绣眼鸟服相应的很。
“先生,您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有劳了……”
蒲牢转身点了点头,捡起地上自己熟悉的那把弯刀朝黑百二罗刹砍了过去。
打斗痕迹倒是凶猛,可没过几招,他就故意卖出个破绽,好让黑煞好用宋总旗的刀砍向了自己的头。
一个东西落在了地上。
砸的血花四溅。
“委屈先生了。”白煞这会儿竟然带了点哭腔。
……
……
长明灯被人拍落,黑暗顿时用了进来,在满屋的血腥下竟然仿若想要掐住这屋子里每个活物的脖子一般。
黑百二煞这样最纯粹的杀手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说说书人的故事里那些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的剑客可是当真?”
“我看是放屁,这样的人杀到半路就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黑罗刹忍不住朝手里哈了口气。
“我们和这群绣眼鸟都一样,离黑夜越近的人,才越怕黑夜。”白罗刹找了根木茬叼在嘴里。
两人感叹一阵后,算得时间差不多了,走到阁楼的东角插上了一只迷香,不管今夜后有没有人见到,这戏一定要做全套。
范宋二人自然是打不过燕行广和蒲牢的。
管他们怎么猜,这戏,越乱越好。
……
朱雀楼下阴影处这会儿还站着两人,一人红罗刹,一人绿罗刹,他们正在摆放几个侍卫的尸体。
“油可准备好了?”黑白罗刹从楼上下来边走边问。
“万无一失。”绿罗刹将刚才燕行广从三楼扔下的绿石头抛给了二人。
……
四人肩并肩一同走出了这在百姓口中一向带着神秘和血腥色彩的朱雀楼。
片刻之后,这里的夜空绽放出一团炽热而明亮的火焰。
“准备下一场。”
黑、白、红、绿、消遁在一片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