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竹海生潮

    二人一前一后，迤逦行来，渐渐穿过狭窄石道，一阵清风扑面，眼前豁然开朗，观从回头去看百合儿，只见百合儿微微张了张嘴巴，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冲着观从微微一笑道：观大人好一座大府邸，原来别有洞天，说着话，轻轻舒了一下臂膀，将之前的紧张和此时的惊讶恰到好处的掩盖起来。观从微笑答道：这处园林非观某所有，另有其主，近水楼台，沾了大光。二人说着话展眼望去，但见一带翠波都是竹林，远远铺开不可见其边际，竹林依着一片白茫茫大海子，翠色天光，统统倒进了这一片白波里，微风暗涌将四围的景物合着天幕倒影摇晃的缥缈不定，顺着水波涟漪，极目寻去，只见一座高塔，孤零零耸立在海子之中，没有桥梁通道与岸边相接，直如水中生出来的一般，被阳光照射，塔身泛出白光，晃得人眼前模糊一片。百合儿出了石道，忽然被这浩水高塔一晃，脑中一阵晕眩袭来，轻咬朱唇。勉力站定，面上微显嫣红。游目去看观从，正负了手注目湖心高塔，心中稍定，环顾四周，只见二人所站之地微微侵入湖面，宽约2丈有余，悬在水面之上，左侧一条不宽不窄青石道，随着白石砌就围栏曲折伸展，沿湖边迤逦而去，不能测其全貌。湖水面积浩大，极目远处水面湖岸一线泛着白光，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右侧不远，依着狭道山石立着一块高约丈余大青石，面上镌着几个字，不由移步近前细看，却是竹海生潮四个字，石面和字迹被苍苔浸染，入眼凉意森森。石下又有水声淙淙传出，只不见其形，想来下面或有疏导渠道也未可知。正在琢磨之间，却听观从在旁说道：姑娘，可有兴趣去看看这座塔。百合儿回神微笑道：到了这里自然客随主便，婢子悉听遵命。观从闻言一笑，做个手势引着百合儿沿石道扶栏而行。

    二人边走边看，只见许多白色和黑色鸟儿在海子上盘旋来去，姿态玲珑，飘逸迅疾，间或追逐一飞冲天，越过二人视线，冲入竹林不见，只闻脆鸣緲渺，百合儿心神顿时舒畅许多，不由问道：这座高塔怎么没有通道相连，也不知如何修造起来。观从放缓了脚步答道：这座园林和这高塔不知何时何人之作，匪夷所思之处甚多。现在的主人观某也很少见到，藉着数面之缘，教我登塔之法，再走片刻，便见分晓。说着话又行几许，只见一个微微突出湖面的空地，却无立石刻字，青石铺地，石上许多弯曲线条，绵延都爬上了中间的深色石块，石质细密，却不认得何种石料。高高耸出地面，四四方方孤零零立在中间。近前看时，石面顶端凹陷一块下去，再无其他细节可看。百合儿正在神思，观从趋近前去，不知如何摆弄，忽然湖面上卡啦啦响声连连，只见平如镜面的水波，登时喷波涌浪，随着喷涌激荡哗啦声响，水面下升上来许多高低错落的石柱，绵延一线，哗啦啦直排至石塔之下。遥遥看去，好不齐整。随着哗啦之声，鸟儿具都振翅投入竹林之内，水面上登时静悄悄再无余踪。百合儿心中大觉不可思议，不由去看观从，四目正对观从正色说道：姑娘，这条石道是进入高塔的唯一通道，需得步调一致同行方可过去，踏错一步，后果莫测。百合儿即见奇状，恭敬答道：单凭大人吩咐，婢子无不从命。观从见百合儿紧张，展颜道：姑娘莫怕，观某斗胆要携着姑娘纵跃而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续道：既然到了这里，便直说了，姑娘纵跃之术应该不在观某之下。说罢双目炯炯看着百合儿，百合儿对视片刻，垂了眼眸说道：大人目光如炬，婢子岂敢卖弄，如何走法，大人吩咐就是。言语中却不承认，也不掩饰。观从闻言微笑，伸臂挽了百合儿手腕，触手生温，心中微动，敛神说道：咱们这就过去。话声甫落，人如大鸟一般，携着百合儿冲天而起，百合儿凌空下看，但见水面上一线石柱绵延远去，十分壮观。石柱之间，高低错落，似有规律可循。柱体乌黑莹润，想是水中浸泡缘故，其上宽阔，方可数尺，就算二人踏足，倒也不必担心局促。正思想间，身体便向下坠去，但见观从足尖轻叩柱面，迅疾又起，这等换步身法和力道，叫百合儿佩服不已。这个人的提纵之术，非自己能比。几个起落，但觉风声呼呼掠过面庞，不由回望，只见身后石柱哗啦啦都沉入水中不见了，却已离岸数十丈远了，心中稍乱。耳中忽然传来观从声音：姑娘万勿分神，随我起落呼吸。话音未落，二人凌空之势一滞，登时下坠，再看脚下水波淼淼，原来百合儿回望之际，呼吸稍乱，二人纵跃之势变缓，距踏足石柱侃侃尺余距离，眼看双双就要坠入水中。

    百合儿暗叫糟糕，却见观从大袖挥舞，飚的一声，直击在水面之上，彭的一声闷响，水面无波，如中平地，百合儿身子受一股大力托拥，忽然如鸟儿钻天一般，二人身形旋转着升腾而上。百合儿啊呀一声轻呼，另一只手不觉便抓住了观从的衣襟，二人立时变作面面相对，百合儿张目之间观从面色沉稳，目如深潭一般，这股罡风只将二人冲上水面丈余，待得恢复身形，再往下看去，只见未曾落脚的石柱，哗啦啦依次直向水下沉去，转瞬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一望水波浩浩，莫测其深，二人距高塔尚远。百合儿心中惭愧，对着观从轻道：距离遥远，大人先行，婢子尚熟水性，随后就到。观从微皱双眉，却不答话。二人话语间，重又坠近水面。观从复又以袖击水，这次却不着大力，直借四两千斤的回荡之力，如蜻蜓点水一般，带动二人身形往前纵跃。百合儿只好收敛心神，呼吸之间专一配合观从的纵跃之势。二人于水面上立时顺畅许多。起落几许，遥看高塔渐近，但觉观从气息渐重，提纵之间渐渐趋慢。衣袖被水浸润，每一击溅起许多水雾。面上凉意重重。百合儿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再做他想。瞥见澄澈水面，二人衣袂荡风倒影婆娑。神思一动，正要去看观从，幽幽水面下一个黑色物体忽然撞入眼帘，正随着二人身影迅捷游动，带的水面波纹纵横，立时花容变色。观从纵跃之间，连连催动内息，带着百合儿凌空渡水，状及潇洒，实则难受，水面丝毫不可着力。仅以内力相抗，不能片刻回复。纵然内息如海，也有耗尽之时。幸好离塔不远，正自竭力向前，忽觉百合儿脉息狂乱。侧目看去，只见百合儿目中惊恐看向自己，暗叫不好，向水中望去，那黑色物体正要作势上冲，只略见两道金光透水而出。立时大袖挥出，击中水面，这一下力道犹重，水面承力而陷，二人借势冲上之间，单闻水中敖昂一声闷响，远远传开，数十丈水面便如被巨石投入，沿着声线波翻浪涌滔滔散开。百合儿闻声微颤，急稳心神，但觉凉意浸润，周身衣衫被水浪溅到，回望一眼，身后水面翻涌，分波劈浪之间，一只庞大黝黑的怪物。冲出水面，巨口大张，要一口将二人吞下肚去。

    幸得观从纵力一击，正中怪兽，怪物蓄力受挫，又遭一击，怒火大盛，冲出水面要生吞二人，二人借一击之力前跃，侃侃避过，却被怪物巨口喷出的腥膻之气，撞入鼻息。登时胸中一阵翻腾。观从喝道：屏息凝神。说着话，大袖连挥，荡起一带水雾，二人纵跃立时更急。将那怪物远远抛开。

    怪物一击不中，巨体下落砸中水面，砰的一下，将水面砸的乱玉飞溅。口中犹自敖昂不绝，直撞入二人脑海。四围回声不绝，百合儿心中砰砰直跳。丝毫不敢回头，只随着观从急急向着高塔纵跃遁去。

    待得接近高塔，观从力竭将坠。百合儿反手抓住观从。单袖挥出，自衣袖内弹出一段雪白素练，搭中栏杆，手臂一紧，将二人带入塔中，双足落地，循声往外看去，只见那只怪物，半个身子埋在水下，鱼型怪脸上眼射金波，黑鳞苍苍，巨齿嶙峋。犹在塔外十余丈距离，巨目怒张瞪视二人，口中敖昂不绝，来回游移间夹杂着金属铮鸣震荡之声，将一汪海子搅得波纹纵横，却只在十余丈外徘徊踊跃，不能再靠前一步。

    百合儿心中惊恐稍定，正要扶栏稍息。却听噗通一声，回头急看，观从整个人直直摔在塔基之上。面色灰暗昏晕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