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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桃花人模狗样的把大海碗掀了个底儿朝天，空空的海碗里再也未洒出一滴酒来。“沈老师，好酒量，好酒量！”
老头儿陆大头愣愣的看了看满地酒水，再看看沈桃花风轻云淡的模样。干笑两声，拱拱手，恭维了一句。
“谬赞，谬赞呐。”
沈桃花继续甩着大海碗，继续装着。
喝彩声和掌声哗啦啦的响起一片，村头的男女老少们一齐夸着沈桃花，好似沈桃花成了英雄一般。
“沈……沈桃花，你他妈又坑我……”
我抱着身后的大树。歪歪扭扭的晃着，我脑袋有点儿沉，沈桃花的身影落在我眼里已经成了三个重影，我知道，酒劲儿上头了……
沈桃花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大海碗，一边儿冲我诡异一笑。
“张一凡，兵者。诡道也。”
这小子给我拽了一句文词儿。
“你大爷的诡道！”
我本来就有点儿急，酒劲儿撩拨起我的怒火，低声冲着沈桃花骂了一嗓子，话头刚狠狠扔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之内猛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而后嗓子眼儿一痒，我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终究还是出丑了……
早饭混着酒气一股脑的喷在了大树下头，我扶着树干，一阵头晕目眩……
“张老师一看就是太高兴了，情难自已，情难自已呀……”
我哇哇吐的天昏地暗，老头儿跟在我身后伸出小拳头。哒哒哒的很有节奏的替我敲打着后背，慢条斯理的说着，还拐带出一条儿成语。
高兴你大爷啊！
我有苦自己知，刚想站起来，俩腿膝盖一软，噗通一声栽在了地上。
“张老师喝多啦，快送张老师进村儿……”
老头儿个头小，扶不住我，眼看着我即将栽倒的功夫，索性撒了手。生怕我连累了他……
我这一下摔的干脆，新衣服瞬间沾了一身的尘土秽物，老头儿陆大头冲着一边儿招招手，两个十四岁的孩子跑了过来，也不嫌脏，俩人一块儿使劲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沈桃花笑的格外阳光灿烂，好似，我话都说不利索，无心和他计较，闷头朝着村里走去。
耳边听着陆大头絮絮叨叨的说着。
“张老师啊，您别看着咱们杏花村是个小门小户的小村子，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是按照平日里的规矩，咱们可不能让你随便这么进村儿的……”
“外乡人头次进村儿。咱们得领着人去庙子里祭拜北天王的，今天一来是咱们庙子门没开，管庙子的族长陆大牙下山给孙子看病去了，另一个咱是考虑张老师跋山涉水来的，实在太过疲劳，今天您就先好好歇着，明天等陆大牙回来，咱们再安排仪式……”豆农丽巴。
陆大牙？
一个很是熟悉的名字。
北天王？
北天王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身醉心不醉，心思转着，脑子里想着，脚底下迈着步子跟着陆大头左拐右绕的走着，直到十分钟后在一间院落前头停下。
“张老师，沈老师，你们就在这里住啦……”
“本来想把你们安排在学校里头住的，考虑着开学孩子一多，整天呜呜呀呀，怕打扰二位老师休息，就给你们找了这么间独门独院，这本来是俺儿子住的地方，这几年儿子儿媳妇外出打工，也不怎么回来，自家地方还算干净，咱们村里条件比不上城里，两位老师将就着住吧……”
陆大头站在门口没进去，朝着我和沈桃花絮絮叨叨的说着。
没看出来，眼前的邋里邋遢，还算个小财主。
学校的房子是他家的，我们如今住的宿舍也是他儿子家的，还真有点儿地产颇丰的意思。
“咱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享受的，怕吃苦我们就不来这里啦，谢谢您啦，老人家……”
沈桃花满面和气的冲着老头客气几句，话说的很是高风亮节，跟干部似的。
“那二位老师早些休息吧，晚上等陆大牙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去庙子里，祭一祭北天王。”
老头儿似乎早就安排好了我们今天的行程，也不跟我们商量，擅自定了下来。
这下连沈桃花都愣了。
“老人家，您说的这个北天王是什么？”
沈桃花没忍住，任由着我醉倒在墙根儿边上，甩头问陆大头。
“哦，对，你是外乡人，以前没来过，这茬我倒是忘了，咱们杏花村啊，是个老村子了，几百年的历史，别看俺们村儿小，族谱可全着呐，最远能追溯到清朝，俺们杏花村只有一个姓，姓陆，先祖在明朝时候当过大官儿，后来为躲避战乱举家迁进了这深山里头，全村老少都带着血缘，家家供奉北天王是祖宗那儿留下来的规矩，村子里头故老相传，北天王可降妖除魔，保杏花村万世太平，杏花村绵延到今天，可真是北天王保佑咧……”
“你们两个后生是外乡人，初来乍到入乡随俗，也得来拜一拜不是，莫说你们，五年前市长来咱们村儿里考察，也是祭拜过北天王咧。”
陆大头看了我们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之色，开口说起北天王，侃侃而谈，沈桃花听的眼睛瞪了又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不到这个深山小村中还保留着如此古旧的习俗。
老头似乎生怕我们不去似的，又搬出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市长来压我们。
我倒是理解的，图腾崇拜自古以来便有，远古时期，每个小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之神，各自不同，炎黄子孙的龙图腾崇拜人人皆知，可古里古怪的崇拜图腾也有不少，如今这个北天王的祭拜想来也和图腾崇拜差不了多少，北天王听着名字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起码应该是个人形，怪不到哪儿去。
我醉眼朦胧的从身后扯了扯沈桃花衣角，沈桃花玲珑剔透，哈哈一笑。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晚上庙子门开啦，您老人家差人来叫我们便成。”
沈桃花收起脸上的诧异，和和气气的答应着。
陆大头见沈桃花答应的爽快，眼中的警惕之色悄然消去，露出那张同样和气的脸庞。
“两位老师，那我就不打扰啦，你们先休息，咱们晚上见。”
老头冲着我们摆摆手，把房门钥匙交给了沈桃花，扭头告辞。
小院不大，好在规整，看得出来，陆大头是花了心思的，院子里干干净净连片落叶都没有，房间虽然陈旧，可必须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床上的被单床铺都是崭新的布置。
房间一共三间，中间是厅堂，两侧是卧室，我推说酒醉，选了东侧卧室推门进去，也不搭理沈桃花，随手锁了门。
我头痛欲裂，可好在方才大吐特吐一番，肚子里的酒水已经倒出大半，神志已然清醒。
陆大头提起北天王时的那份恭敬让我格外在意，那样虔诚的恭敬表情我也曾经见过，只是是在王家道门的门徒面对王响亮和王洛水时才有的表情。
我不知道一个古里古怪的北天王为何会让陆大头如此上心，索性掏出手机，打了王响亮的电话。
这种鬼鬼神神的破事儿，想来王洛水是清楚的，只是王洛水一辈子不拿手机，我只好打了王响亮的电话。
深山里信号不好，窸窸窣窣的声音里，电话终于接通，传来王响亮的声音。
“张一凡，干嘛？又买爆米花？”
小刀主没忘了我那晚的尴尬奇遇，开口就调笑我。
“王洛水在不在，我有事儿问他。”
我没心情和王响亮扯淡，开门见山。
“就在我身边儿呢……”
王响亮话里格外轻巧，听起来甩手把手机塞给了王洛水。
“张一凡，咋地，给我找个媳妇儿？”
老屌丝的声音悠然传来，张嘴就一口浓浓的屌丝味儿。
“大师兄，我想问问你，您知道北天王吗？”
我拿着电话直接问道。
“张一凡，你怎么想起这事儿了？”
王洛水的声音明显一愣，在电话里反问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