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都市言情 > 台城往事 > 第四十四章 心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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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娥见叶修几个出去了,迈步走到床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我把您害成这样!”扎鲁急忙想坐起来阻拦她,英娥赶紧伸出左手,按住扎鲁肩头,“不要动,您伤得这样重,动不得。”

    扎鲁听不得别人说感谢话,不自然地说道:“那有椅子,坐吧。”英娥就把刚才天牛坐的椅子,向前挪了挪坐下来。巡视着扎鲁的身体说道:“等我恢复好,让我来护理您吧,要不,心里总是太歉疚!”

    扎鲁赶紧说道:“那倒不必!再说,等你恢复好,恐怕,我早比你先恢复好了,我身体结实,恢复得快!”

    英娥难为情地笑了,说道:“您说得也是!

    英娥没再说话,扎鲁也不知道说啥好,相对沉默着。

    扎鲁舔了舔嘴唇,英娥见了忙问道:“你口渴吗?我给你倒水。”

    扎鲁赶忙拦住说道:“不用,我口不渴。我是想和你说,以后可别想不开,别做傻事啦!”

    英娥一下子面红过耳,难为情地说道:“我哪还敢做傻事,这次,差点让您赔上一条性命,这个恩,这辈子都难报答,以后知道珍惜自己了。”

    “那就好,那就好!”扎鲁躺得有些累,一边企图靠起来一些边说道。

    英娥就把枕头往他头和肩膀下面塞了塞,问道:“这样可以吗?”扎鲁满意地答道:“嗯,这样舒服多了。”

    扎鲁看了看英娥,慢慢地接着说道:“人这辈子,啥事都能遇到,沟沟坎坎、生离死别,没有一帆风顺的,能坚强走过去,就是生活的强者;沉沦了就是懦夫。说实话,以前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傻事,也想到过死。

    原来,常听别人夸哪个哪个人有能耐,那时候不理解,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啥是能耐?能耐就是能忍耐,忍耐所有的遭遇,所有的坎坷,所有的困难,直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那一天,这就是能耐。”

    英娥惊讶地看着扎鲁问道:“真想不道,你这样一个粗犷的大男人也轻生过,为了啥呀?能和我说说不?”

    扎鲁平淡地笑着说道:“以前,真不愿意提起过去那些事,不敢回忆,怕面对;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懦弱,连过去都不敢面对的人,还敢说面对以后的生活吗?所以我现在把一切都看淡了,你既然想知道,我就给你说说,你就全当做故事听好了。”

    扎鲁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话语这么多,也许压抑在心里久了,需要释放吧。他从走出草原的那天开始,给她讲自己的故事。

    扎鲁第一次在生活中扮演主角,给一个女人讲自己的故事。其实,他心里已经懂得什么是生活,生活的舞台上,都是主角,除非自己主动放弃。

    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都会懂得,游戏生活就是放弃自我。

    英娥静静地听扎鲁讲自己故事,忘我地坐在他的身旁。直到扎鲁讲完了,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我迷失过、不幸过,其实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都曾经迷失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网里,只不过我们编的网有不同的形状、颜色和名字,我懂了!”

    英娥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关切地问道:“今天觉得怎么样?还痛吗?”扎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好多了,不怎么痛。”

    英娥垂下眼帘说道:“别骗我了,我只伤了一只胳膊还在痛呢。”

    扎鲁并没有因为被拆穿而尴尬,笑呵呵地没再说话。

    英娥回自己的病房,把所有的水果和营养品整理好,装在一个大网兜里,拎到扎鲁的病房放在床头柜上。

    嘱咐扎鲁说道:“我要出院了,这些都留给你吧!”扎鲁忙说道:“你拿回去吧,出院也得补养啊。”

    英娥很执着,“我回家再买呗,你还让我拎这么远回家呀?”

    “那谢谢你啊!”扎鲁客气地说道。

    英娥绷着脸说道:“我该谢你才对,你谢我什么?你为我吃了这么多苦,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还值得你谢?”

    英娥顿了顿,继续说道:“以后我不说谢谢这两个字,你也别说。咱们一起闯了一回鬼门关,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你说是不是?”

    扎鲁看着她笑着答应。然后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英娥凄然地说道:“我想静静地生活一段,先不着急找工作。这些年我都为工作活着,追求那些虚荣和物质。把名利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现在想想,该有多傻。经历了这次,让我终于懂了,金钱和荣耀并不能给我快乐,平平淡淡才是最幸福的。我不会再犯以前那样的错误,我要认真活一回!”

    “也好!”扎鲁边体会着英娥的话,边说道。或者,经历了死的人,才会真正懂得活的意义!

    英娥左手拿出电话问道:“把电话给我吧,你出院后我去看你!”

    “不用了,你太客气!没那必要!”扎鲁急忙说道。

    英娥拿着电话的手垂下来,盯着他说道:“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会跟蝶衣问出来,你说非要转个圈吗?”

    扎鲁不好再推脱,只好把电话留给她。

    英娥认真地说道:“那我走啦,你自己别乱动,有事就喊天牛和叶修,要是动了伤口就更不易愈合了。”

    扎鲁满口答应道:“你放心,我自己会注意的。”

    英娥这才向门口走去,手握着门把手转回身,再次说道:“我走啦,你出院以后,我去看你!”

    英娥出院后,沐蝶衣也不用白天上班,晚上照顾英娥了,这半个多月她累的确实不轻。

    张朗走过沐蝶衣的办公室,看见她手包在门外放着。他弯腰捡起来,推门走进沐蝶衣的办公室,把手包放在办公桌上问道:“这个忘在门外了,这两天你有点心不在焉。”

    沐蝶衣急忙站起来说道:“看我这记性,你要是不帮我拿过来,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想起来。”说罢竟像少女般,难为情地笑了笑。沐蝶衣笑起来很美,虽然不着粉黛,素颜的肌肤尤为白皙细嫩,由于羞涩的红晕染上脸腮,更像一朵粉红的桃花,长睫毛掩盖下的眼睛,黑漆漆地忽闪着,因为浅笑而充满春色,张朗不禁醉了。

    沐蝶衣轻声说道:“这几天没休息好,总是丢三落四的。你要不要也冲一杯咖啡?”

    沐蝶衣为张朗冲了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回到桌前说道:“我一直想和你说一件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朗疑惑地看着沐蝶衣问道:“有话就直管开诚布公地说,我们用不着吞吞吐吐的吧?”

    “英娥跳崖自杀了!”沐蝶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自杀?”张朗惊恐地看着沐蝶衣。

    沐蝶衣又重复了一遍说道:“她跳崖了,但万幸的是,只右臂骨折了,没有生命危险。这些天,我一直在护理她,我认为你应该去看看她,于公于私都应该去。”

    张朗沉默着坐在沙发里,端起咖啡心事重重地饮着。

    他最后把杯放在茶几上,决绝地说道:“我觉得我没有去的必要,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沐蝶衣想了想,心里措好了词。缓缓地说道:“即使两个人真没有结婚的缘分,我觉得也不必要像仇人。毕竟她是为了你才跳崖的,安慰一下也属情理之中。

    另外,毕竟在公司做了这么久,她是你的下属,去看看总是应该的。”

    张朗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冷冷地说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她爱的是我们家族的企业和金钱;其实,我也没有爱过她,只是冲动罢了。如果我去看她,更会让她误认为我还在乎她,那样会纠缠不清。”

    沐蝶衣仔细地打量着张朗,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冷,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年纪轻轻却这样冷漠无情,张仲书父子计较比较起来,这俩个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张朗走近沐蝶衣,凝视着她问道:“你真的没发觉我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沐蝶衣不解地看着他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张朗忽然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激动地说道:“你怎么会没发觉,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我对英娥完全没有这样感觉!我真正爱的是你!”

    沐蝶衣一下子惊呆了,茫然地看着张朗。

    张朗把沐蝶衣搂在怀里说道:“自从上次,我在英娥的办公室遇见你,我才发现我爱的是你,你脱俗的气质,天然的妩媚已经把我完全征服,我一时一刻也忘不了你!”

    沐蝶衣本能地想推开他,可是张朗的力气好大。

    沐蝶衣木然而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因为不理解还是因为太突然,竟然让她不知所措。张朗的脸越来越模糊,他猛地吻住了沐蝶衣嘴唇。沐蝶衣想要喊叫可是发不出声音,想推开他可是力不从心。

    一个叫梁小鹿的姑娘很快帮江洲办好了手续,让她签了字。

    梁小鹿歪着头看着江洲签的名字,把房照交给他问道:“你是蝶衣姐姐的爱人吧?”

    江洲接过房照点了点头。小鹿很夸张地说道:“早听说沐蝶衣姐姐的老公是个大帅哥。原来真是天生的一对,沐蝶衣姐姐也漂亮!”说完还咂咂嘴问道:“你不顺便去看看沐蝶衣姐姐啊?她在办公室呢,我看见她了。”

    小鹿的这种单纯和活泼并不让人感到反感,反而让江洲觉得,她很率直很纯真很可爱!

    “好吧,那我就去看看她!”江洲说完挥了挥手和小鹿再见。

    沐蝶衣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江洲刚要举步进去,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沐蝶衣正和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江洲觉得天旋地转。这还是自己曾经的沐蝶衣吗?他屈辱!他愤怒!

    江洲终于明白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肯为自己生儿育女,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原来,世界变了,人心比世界变化更快!江洲的理智胜过了他的愤怒,既然沐蝶衣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沐蝶衣,自己又何苦计较?江洲不屑一顾地悄然离开了兴诚园公司。

    张朗正在忘形,忽然感到嘴唇剧痛,沐蝶衣狠狠地咬了他。

    没料到沐蝶衣的力气竟然这样大,一下子推开张朗,张朗被推倒跌坐在沙发里。

    沐蝶衣怒视着他,眼里喷着火,丰满的胸脯剧烈地起伏,张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感觉她就像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使,虽然自己侵犯了她,却感到自己是在犯罪。

    天使愤怒了,像一只暴怒的母狮。

    怒火让漂亮的沐蝶衣变了脸色,她的手在发抖。她声嘶力竭地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是我的上司,但你不是我的上帝。你受过高等教育,但你的行为侮辱了你的教养,我非常鄙视你。”

    张朗颓废地站起来说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其实,我是真的爱你!”“住口!”沐蝶衣的怒火继续在燃烧:“你不配说这个词,你玷污了这两个字。请你别忘了,我有爱我的人,我也爱他!

    另外,你记着我不是英娥!,绝不是!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张朗在沐蝶衣愤怒、鄙视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江洲得病辍学的时候,被人喊做瘸子的时候,都没这样伤心。开始放纵地花钱买醉,以为醉了心就不会痛。

    烂醉如泥的时候,身边的只有母亲在心痛地陪着他落泪。

    江洲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母亲心痛地抚摸着他的头。只有母爱才能疗好,心上滴血的伤。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只有母亲,江洲依恋在母亲的怀里渐渐睡熟。

    清晨,江洲头痛欲裂,阳光刺得眼睛疼。

    江洲口干舌燥地坐起来,要去找水喝,发现池语菲站在面前,已经把水杯给过来。江洲赶忙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痛快。

    池语菲埋怨道:“有啥烦心事,让你这么作践自己?自己喝了多少酒,还记得不?”江洲苦笑着说道:“我哪记得住,好像是很多吧。咦,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你也好意思问。要不是我遇到你,你早冻死在街上了!我开车把你拉回来,你都醉得人事不省,你不知道,我给你弄回家费了多大劲儿。”池语菲说完狠狠地瞪了江洲一眼。

    江洲揉了揉刺痛的额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睡袍,不禁疑惑地看着池语菲无语。

    池语菲面红过耳,脖子都通红,眼里泛起水雾。她咬了咬嘴唇问道:“看什么看?你吐得满身都是脏东西。你让我把你囫囵个扔床上呀?衣服在那!”

    江洲看见晾衣架上,搭着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那你在这陪了我一宿啊?”江洲低声问道。

    池语菲红着脸,噗嗤一笑说道:“可不是,看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我能走吗?后半夜你睡踏实了,我才在沙发上睡了三四个小时。”江洲下了床,穿上拖鞋想站起来,感觉浑身都又酸又痛,脚下像踩了棉花一样,禁不住打了个趔趄。

    池语菲急忙扶住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昨天你是怎么啦,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吓人。然后又哭又笑的,还抱着人家不放。赖在我怀里喊我叫妈妈,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这次轮到江洲面红耳赤,辩解道:“怎么会?你就别埋汰我啦。”

    池语菲瞪大眼睛撇了撇嘴,看着他说道“还怎么会,你看我衣襟,现在还没干呢!”江洲乜了一眼,果然她前胸的衣服上一片泪渍。

    池语菲像对着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一脸柔情地歪着头看着江洲笑咪咪的。摇晃了一下他的手臂问道:“到底咋回事?说出来吧,别闷在心里头,会做毛病的!”

    江洲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语菲,你是我朋友,我并非信不过你;只是我真得不想提起那天的事,我的心会痛!别问了,好吗?”

    池语菲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做。”

    “不了,我啥都不想吃,胃不舒服,咱们去上班吧。”江洲想去换衣服。

    池语菲瞪着他说道:“这样还去上啥班?你在家歇着吧,公司那边我去,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江洲只好回到床上躺下来,池语菲去给他冲了一杯白糖水说道:“把这个喝了,能解酒还养胃。记着别吃太硬的东西,饿半天也没啥,等我下班来帮你做饭吧!”

    池语菲把公司的工作,分配得井井有条,大家都各自忙去了。她坐在办公室呆呆地出神。

    想到昨晚,江洲烂醉的样子很难过。她第一次见到男人痛苦的时候,那么脆弱。

    她架着满身污垢的江洲,居然没有一点嫌弃。帮他脱得赤条条的换睡衣,看到他阳刚的身体,竟然没有一点邪念,就像照顾新生的婴儿。

    江洲把头藏在她怀里,哭得痛不欲生,池语菲也一样难过,她从没有这样为一个男人伤心,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柔情似水?

    这就是人们常常追求的真爱吗?

    看到江洲如此伤心,池语菲隐约觉察到,江州有很多隐情,有太多伤心。

    可是,听员工说,他和沐蝶衣是很相爱的,怎么会呢?

    可是,昨晚沐蝶衣却没有在家,家里也没有一件女人的衣物。难道他们分居了?

    池语菲脑中灵光一闪,一定是这样。

    他们夫妻之间一定出了问题。此刻,池语菲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来是喜是忧。

    如果江洲与沐蝶衣婚姻真走到了尽头,江洲会接受自己吗?他愿意和自己相处,因为两人是朋友,如果跟他表达这份感情,真不知道江洲会怎么待自己。

    可是池语菲知道,江洲是爱着沐蝶衣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痛苦,看着江洲痛苦,池语菲真的会难过。

    池语菲想起江洲送她的那幅画,想起画上那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可是,江洲为什么只给自己留下半首诗?池语菲清楚地记得,下半首应该是:

    骊山语罢清宵半,

    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

    比翼连枝当日愿。

    池语菲恍然悟彻,瞬间懂了。江洲是怕自己误会,他这是表明两人之间,只有初见时的友情,而不愿发展为男女私情;江洲不愿意做唐玄宗那样,薄情寡义的人,所以才只写了这半首诗。

    池语菲软软地坐在椅子里,身心一点点变得虚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