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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简的嗓门十分洪亮，加语速不快，又吐字清晰，将两人的罪状一条条、一件件，全部当众念了出来。每念出一宗罪，有刑部的官员，将相对应的人证或是物证给陈列出来。
陈浩英会大声的询问郭荣昌和郭艺鸣父子二人认不认罪。
眼见着证据确凿、辩无可辩，郭荣昌和郭艺鸣父子二人，一脸垂丧、全身抖如筛糠，心再无一丝侥幸。
原本二人是打算着新君继位，依着旧例应该会大赦天下，以博取仁爱的名声，如此一来自己父子二人也能保住性命。
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是他们在天牢里等啊等，等来的不是赦免的消息，而是公开审判的消息。
父子二人看着彼此头身的鸡蛋液，形容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心那个悔恨，不要提了。
尤其是郭艺鸣，吓得居然呜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埋怨：“爹呀爹，你为什么不狠狠的管教我？在我第一次犯错的时候，您该狠狠的打我一顿。”
郭荣昌也是满眼泪水，嘴唇诺诺的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等到所有的罪名全部念完，刑部尚书再次确认：“罪犯郭荣昌，罪犯郭艺鸣，你二人对自己所犯犯罪事实还有没有疑问？”
郭荣昌双眼无神的摇摇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辩解的？更何况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自己做过的，否认也否认不了。
郭艺鸣哭的涕泪横流，只喃喃哭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然而两人此时的凄惨模样，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更多的则是“活该”两个字。
见两人供认不讳，刑部尚书陈浩英继续开口：“根据你父子二人所犯之罪，依律当斩，你们二位可还有话要说？”
郭荣昌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抬头看向高座正的姜琬，大声哭诉道：
“国主，求您开恩啊，罪臣犯下滔天大罪，自知罪无可赦，不敢求国主开恩，可我这孩儿，他还这么小，我郭家三代单传，求国主看在罪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给我郭家留一条根吧，罪臣求您了。”
郭荣昌说完之后，对着姜琬的方向砰砰砰的磕起头来，不多时，额头是一片红肿，甚至有隐隐的血丝缓缓的渗出来。
许多昔日同僚，忍不住撇开了眼睛，不忍再看。
尤其是那十几个站着的督察院御史，一个个用衣袖遮面，愧于见人。
只除了新到督察院的夏侯渊明和筑子遥二人，坦坦荡荡的站在最前方，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白眼。
郭荣昌的话，引起围观百姓的哗然，更多的臭鸡蛋，以无法阻挡的姿态，朝着郭荣昌和郭艺鸣扔过去，尤其是那群学子，一个个气愤填膺红了眼睛。
眼看着场面要暴动起来，刑部尚书陈浩英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现场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姜琬。
姜琬从座位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地跪着的郭荣昌父子二人，目光又在四周环视一圈，只见所有被姜琬目光注视到的人们，一个个忍不住心颤的垂下了头颅。
听姜琬朗声开口缓缓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二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祸，朕如果原谅了你们，赦免了你们，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又怎么办？谁还能还他们一个公道，他们该死吗？太王曾经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有何德何能，值得让朕饶恕？”
郭荣昌眼睛里的光亮突然熄灭心如死灰，又听姜琬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为姜国兢兢业业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赐你全尸。
至于郭艺鸣罪孽深重罪无可赦，斩立决，以慰亡魂在天之灵，至于你的家人和你家的奴仆，按着姜国的律法，该怎么判，怎么判。”
姜琬说完，目光四周一扫，只看见那些围观的百姓，脸露出激动难掩的兴奋。
尤其是那群学子，竟有喜极而泣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者。
可见这郭家父子二人作恶多端，已然成了毒瘤。
看到场面嘈杂，姜琬伸出双手向下压了压，刚刚还嘈杂的现场，瞬间清静起来。
姜琬目光落到摆放在两个白色的大坛子，这两个坛子里装的，全是那些枉死冤魂的骨灰。
左边坛子里装的是那些书生尸体焚烧之后留下的骨灰，右边坛子里装的，则是从郭家祖坟里挖出来的，那一百零八个少女焚化之地的泥土。
那些少女已经尸骨无存灰飞烟灭，秦简询问过空见大师之后，从焚化之地取了一捧泥土，作为这些芳魂留下最后的一点念想。
姜琬对礼部侍郎言柒柒说道：“让礼部的人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宝地，让亡灵入土为安，他们都是在芳华正茂的年龄失去了生命，让人在他们安葬之处种一百零八棵桃树，种二十一棵白桦树。”
礼部侍郎言柒柒恭敬的拱手行礼：“臣遵旨。”
因为姜琬给了郭荣昌恩旨，允许他保留全尸，刽子手对了实施了绞刑，当郭家父子二人同时断气，一直阴沉的天空，突然万道霞光破云而出。
于是不管是那些普通百姓，还是旁观的武百官，全都对着姜琬跪了下去，异口同声的山呼：“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让许多人忍不住热泪盈眶，从未有过的凝聚力，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
只有极少数人在心里偷偷郁闷：太王他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
没有儿子的太王，说的大概是‘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吧？
这也不对呀，当初内廷卫造反，造反头子可是玉慧公主啊，玉慧公主还不是好好地在王宫里呆着？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倒霉的只有内廷卫。
当然这话也只敢在自己心里想一想，谁也不敢说出来。
在欢呼声，姜琬在御林军的簇拥保护下，悄悄地离开了刑部，不过并没有回王宫，而是回了明昭府。
回到重华厅，姜琬让人烧了热水，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姜琬换常服，悠闲的躺在藤椅，让全福给自己擦头发，自己则是闭目养神。
玲珑轻声开口，说是东方慧在外面，姜琬连眼睛都没有睁，直接让东方慧进来。
东方慧一走进重华厅，看到的是身穿常服的姜琬，正一脸闲适的躺在藤椅，忍不住开口：
“国主日子好悠闲，外面都快翻天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享受。”
东方慧一边说，一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姜琬依然闭着眼睛，声音带着丝丝慵懒：
“翻什么天啊，莫非又发生什么事了？朕这里还没听到什么消息呢。”
东方慧含笑的看着姜琬摇摇头：“你这是跟我装傻呢？外面都说你天派下来的谪仙呢，对百姓仁爱，对国家大公无私，反正各种各样的赞誉之词，都快把您夸成一朵花了。”
姜琬依然没睁眼，最微微勾了勾唇角：“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居然在这里给我装，真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姜琬这话说的东方慧讪笑起来，东方慧来自现代社会，对舆论的力量感受最是深刻。
所以，东方慧悄悄地派了自己人隐匿在百姓，别的什么都不用干，是夸，花样夸，夸的不着痕迹，夸得如沐春风，夸得让人心神感动。
东方慧的目的是要让百姓们都知道，即使他们的国主是个女子，但是她的仁爱，她的公正，她的威仪，她的魅力，丝毫不男儿差，甚至男儿还要强许多。
因为姜琬她是天承认的天之子。
不信？没看结果出来的时候，连天的云霞，都为国主的公正仁爱而倾倒吗？
东方慧挥挥手，把正给姜琬通头的全福挤走，自己从全福手接过玉梳，认真而仔细的慢慢梳着光滑如缎的黑发。
姜琬笑：“好歹现在也是个将军了，整天抢全福的活干，不能有点儿追求？”
东方慧不在意的笑笑：“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既然没有不开眼的敢来惹我，还能借着国主的名头耍耍威风，崔阳那个只喜欢领兵练兵的家伙，有格调多了。”
姜琬轻轻哼了一声，不愿意接她的话，若不是知道东方慧是个女子，姜琬早把东方慧当成老黄牛来使了。
总觉得手边的人不够用，连自己也只是回到明昭府的时候，能够放松这么一小会儿。
也东方慧这个混不吝，一点儿进心都没有，得过且过，跟那驴子似的，抽一鞭走两步，懒散的很。
看着至始至终闭着眼睛的姜琬，东方慧心疼的将手的动作又放轻了几分。
别人眼顶天立地的国主，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呢。
在东方慧以为姜琬睡着的时候，姜琬又说话了：“太王心心念念要在有生之年，再写出一本书，都跟朕提了好几遍。
朕这两天脑子都快转不过来弯了，整天想着写点儿什么才好，明明大字不识箩筐，偏偏要充当一会化人。
作为开国之君，太王的名字一定会名留青史，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男戒》能够流芳千古，也不怎么的动了心思。
非要好事成双，朕想着不如写一写姜国各地的风土人情？这个只要找好资料，费些功夫整理一下可以，较简单。”
东方慧想也不想的数落姜琬：“你是不是傻？咱们那么多书，随便拿一本给他不行了？你还自己想，亏你有那个时间，也不嫌累得慌？”
姜琬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好与东方慧亮如宝石的双眼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了愣，还是姜琬率先开口：
“这怎么行？《妇德》《男戒》已经占了你天大的便宜，怎么能继续这么做？逮住一只羊，非得把它身的毛都剃干净了，那只羊还不得哭死？”
东方慧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你才是羊呢！算我真是一只大肥羊，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你以后对我好一点，更好一点不行了？我记得那本《大学之道》写的最好，不如把那一本拿给太王，也算是对姜国的学子们做一个好的榜样。”
东方慧害怕时间一长，自己的记忆会慢慢消退，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疯了一般的默写自己曾经记得的所有东西。
不管有用还是没有用，都写下来，锁在一个箱子里，东方慧直接交给姜琬收着。
在东方慧看来，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书是谁拿出来的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是自己写的。
有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我不会写书，我只是知识的搬运工’，
说到这里，东方慧来劲：“不如把那本《算学初解》也拿出来，俗话说得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觉得算学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算学初解》《大学》更实用一点儿。你觉得呢？”
姜琬轻轻闭眼睛：“只要你把自己手的书，著自己的名字发出去，名垂千古手到擒来，你一点儿都不心动？”
东方慧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说不心动是假的，关键是这世只有死去的圣人，哪有活着的伟人？万一那些疯狂的学子们非得找我华山论剑，我还不得愁死？
分分钟被人戳破真实水平，那时候还有我的活路吗？所以这种话还是不要在提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姜琬轻轻嗯了一声，其实姜琬心里也有数，东方慧写出来的那些书，有很多连她自己都是似懂非懂，可见并不是她自己写的。
可是姜琬活了两辈子，也算是博览群书，东方慧写出来的那几本，还真是从未见过。
可是东方慧既然不说，姜琬也不问，两人对这个问题保持着沉默的和谐。
许久，姜琬开口：“算朕又欠下你一份人情，朕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东方慧笑，笑的差点流出眼泪，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跟自己保证的小模样，怎么这么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