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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疑了一下，道：“这位小姐，看您是个好心人。我就跟您说实话了吧！我不敢离开这里。一离开这里，就会有流氓盯上我……小姐，求求您帮帮我吧！”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见过夜宸，却正是躲在长啸之地那群劫匪最猖狂的时候。她一说我就想到了那些劫匪。
因为爹爹宠着，我的性子就跟男孩子一样野。又因为是个女儿身，所以更加看不起那些欺负女孩子的鬼。
听了她的话，顿时我便感觉到一股正义之气在我体内蔓延。
那丫头这时又道：“这位小姐，求求您收留我吧！我原本就是人间相府的一等丫鬟，什么都会做！您不给我月钱都不要紧！只要您愿意收留我！”
我房里以前有个大丫鬟，因为觉得跟着我没有前途，想要爬上我爹爹的床去当姨太太。
被我爹发现了后，直接当众给打死，杀鸡儆猴了。之后，爹爹还帮我整顿过一回房里的丫头。
现在因为一时没找到能够让他放心照顾我的丫鬟，作为一等世家大小姐的我的房里的确是还缺两个贴身大丫鬟。
她这么一说，当时傻白甜的我就心动了。
“你真的愿意给我当丫鬟？没有月钱也可以？”我问。
那丫头小鸡啄米般点头：“嗯嗯！只要小姐愿意收留我！我什么多愿意做！”
“那你等着，我去找我爹说！”我飞一般就冲进了轮回司，找到了正在办公事的爹爹，软磨硬泡之下，爹爹终于同意了。
我欢喜的出了门，将这好消息告诉了那丫鬟，同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碧莲。”那丫头抬起头来，眼中有着与她那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与精明。
背后传来一声冷哼，我爹臭着脸从轮回司内走出来，教训着那丫头：“既然已经卖身，还敢自称‘我’？”
碧莲脸上闪过惊恐，忙低头认错：“奴婢错了！”
我爹再一次冷哼，丢出一张纸来到了碧莲面前：“这是生死奴约契，签下，你便是我璐家的鬼了。至于你跟瑶瑶说过的不要月钱，我璐家也不是那种肆意剥削鬼的家族。只要你将大小姐照顾的好，好处少不了你！”
碧莲看过那生死奴约契，没有一丝犹豫便签下了，并且信誓旦旦的给我爹保证一定好好照顾我。
刚领回去的碧莲不过是府里最低等的丫鬟，但她会来事，没多久便成为了我的一等丫鬟。
之后，无论我去哪里，都有她的份。有时候是我自己带她去的，有时候则是她自己要跟去的。
我记得我和夜宸在一起后，她便是一直要跟着我去找夜宸。夜宸嫌弃她这个电灯泡，一直会支开她。
如今……
我的思绪从过去的记忆中拉扯出来，看着那无比嫉恨的眼神，与记忆深处的那双眼逐渐重合。
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轻轻唤道：“碧莲。”
“奴婢在。”城主府的小碧莲急忙应声。
我摇了摇头：“不是喊你。”又直直的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冒牌货，“碧莲，好久不见。”
那冒牌货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眼神。”我道，“上一世的我，在家爹爹护着，出门夜宸护着，虽然经常骑马在外面野，但实际上跟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大小姐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说着有些自嘲，“我不懂人心诡谲，也看不出身边的鬼打着什么小算盘。加上我本就是个懒惰的人，也不高兴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故而在你眼里，我是个蠢的。”
“但这一世，我是夏笙。因为父母从小不在身边的缘故，我见过了太多的丑恶。你刚刚的眼神，和第一次在轮回司门口见到我之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不，甚至里头的嫉恨更深了。”
碧莲震惊。
上一世的我，从小被我爹护在掌心之上长大。看不懂别人眼中的羡慕，也看不明白明明才第一次见到我，为何碧莲眼中还是会有着恨意。
如今，却是懂了。
因为我的出生，让不少的鬼羡慕我。羡慕多了，就变成了嫉妒。嫉妒多了，也就酿成了恨。
恨一个人对一些人来说是很简单的，甚至都不用有恩怨。
我将这么一个因为妒火而恨着我的鬼在身旁养了上千年，我果然傻的可以。
夜宸拥住了我，眼神中带着一股宽慰。我对他一笑：“我没事，一个丫头而已。”
一个我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当过下人的丫头。
“我帮你处置了她。”夜宸怕我不忍心动手，主动道。
我摇摇头：“不必了，我来吧。”
“小姐……”碧莲惊呼出声。
我扫了她一眼，她那脸上的血污，应该是她后代的骨血。爹爹是只谨慎的鬼，在我当碧莲回幽城的当天便派鬼去查了她的背景。
她是丞相府的家生子，死于难产大出血。她人虽然死了，但孩子生了下来。孩子的爹便是丞相，一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头子。
至于她的难产，也是丞相夫人安排的。
我爹当时便想把碧莲赶出去，但又怕我伤心，便忍住了，打算等以后碧莲犯了错再赶出去，也好让我死心。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在璐家的那些年，碧莲都一直很安分。
那个时候各个世家间的关系并不好，我是个直肠子，与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小姐都合不来。但是吧，阴灵子嗣困难，世家小姐不多，我总归是有和她们碰头的时候。
她们会组团欺负我，我就挥鞭子教训她们。但是她们鬼多，我虽然不至于吃亏，但总归也讨不到好。
而且这些女鬼都会说，说出去都是我先动的手。
后来，碧莲就教我先跟人bb，等她们bb不过我了，她们就会先动手了。咱们是正当防卫，就占着理了。
那些年，我是知道碧莲想往上爬的。她倒是也没有怎么坑过我，我就对她的那点小心思没有在意。
毕竟谁愿意给鬼当一辈子的奴才呢。
而今，她却为了冒充我，杀了自己的后代。
“你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即使如今已经与你隔了不知道多少，那也是你的子孙后代，你怎么下得去手？”我问。
碧莲诧异：“你怎么知道……”
“那本书是我在藏书阁里找到的，就我们俩看过。之前我没想起来，才没能跟夜宸说你是用了什么法术冒充了我的脸。”我道。
那是一本很偏的法术书，里头都是些鸡肋的法术，比如说换脸这种。
上面记载着的法子，不仅可以将自己的容貌改变，而且不让人看出来那是后期合成的。
只是，那法子太过恶毒。上面的每一个法术，都非常的恶毒。我虽然是鬼，但对上面的恶毒也觉得毛骨悚然，便让碧莲去将那本书毁了，省的留着害人害鬼。
如今看来，碧莲应该是私藏起了那本书。
书上写着：将自己双亲的骨头与自己的骨头与血肉磨合在一起后，再加入所想变成那人的贴身物件，配合上书上给的阵法施以法术，就可以将自己的容貌变得与那人一样。
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要拿个我的东西轻而易举。
丞相府后来便败落了，但是碧莲儿子却从中撑起了一片天。那倒是个有良心的人，还将碧莲的父母除了奴籍，死后更是妥善了安葬他们。
碧莲要找到父母尸骨并不难。
而她自己化鬼多年，即使能找到她的坟冢，也都只剩下骨头了。所以，她就用了自己子孙后代的血骨。
只是如果不是用自己的血肉与骨头，就必须将后代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法杀害，将后代的怨气都困在他的尸骨之中，才能更好的发挥出易容阵法的效用。
碧莲这张脸脸夜宸都在一开始瞒过了，想必是杀尽了当时活着的所有后代。
听到我的话，碧莲恶毒的笑了：“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是啊！我拼死生了他！没有我就没有他！如今我要收回他和他孩子的命，有什么不可以吗！”
“生死有命，不是你能左右的。”夜宸冷冷道。
“命？你们生来就是少爷、小姐，我就是奴才？这不公平的就是命？”碧莲不服气的反问。
“没错。”夜宸面无表情，“命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夜宸没有反驳她，碧莲倒是诧异了。
“若是有绝对的公平，还要阴司做什么？我告诉你，唯一公平的，就是你与别人一样，都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仅此而已。”夜宸说的更是冷漠。
碧莲哑口。
“你给了他性命，却没有收回的权利。”夜宸越说脸色越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
我轻轻拽了拽他的手。他握紧回应了我，侧头对我微微弯了弯嘴角。
我知道他是想说自己没事，可是他那勉强笑起来的模样，让我说不出的心酸。
为了不让他再想起那些糟心事，我道：“碧莲……就按家规处置吧。”
夜宸微微颔首。
我看向小碧莲：“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小碧莲迷茫的望着我：“奴婢就叫碧莲……”她说着瞥见倒在一边的碧莲，又觉得这么说不妥，忙补充道：“奴婢不知道她的事……不知道还有一个碧莲……”
“我知道，她的事不会牵连你。你可以用回你自己的名字了，原来叫什么？”
小碧莲怯怯的摇了摇头，屋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是给你准备的侍女，便由笙笙给她取个名字吧。”
闻人檀噙着一抹笑走了进来，侍女见到他大吃一惊，连忙屈膝行礼：“见过城主！”
闻人檀居然是新的幽城城主！
我大吃一惊，他对我盈盈笑着：“阁老会传来的消息我已经收到了。笙笙你要幽城，我自然是拱手奉上的！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咱们就完婚吧！你……”
“你闭嘴！”他还没说完，夜宸便恼怒的呵斥打断了他。
闻人檀面露不满，还不忘挑拨离间：“夜宸，你凶我做什么？这可是笙笙自己说的！她要幽城！是幽城，不是长啸之地！”他贱兮兮的强调着，“只要笙笙做了城主夫人，幽城当然是她的了！我这可是为了满足笙笙的心愿！”
“强词夺理！”夜宸冷哼一声，“我看你是讨打！”
他伸手就要召出长剑，我忙拦住了他：“别打！”
夜宸不满，闻人檀还好死不死的煽风点火：“还是笙笙疼我！”
“你也适可而止！”我也吼了嬉皮笑脸的他一句。
闻人檀顿时摆出一副委屈的神色来，夜宸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你怎么会是新的幽城城主？”我问闻人檀。
我记得以前问过夜宸的身份，他说闻人檀不过是一个法力高深的散修而已。
夜宸才回阴间，但他也是有自己的情报网的。闻人檀这个新幽城城主，瞒过了所有的鬼。
以他那张扬的性子，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且，他明明没有加入璐家军，怎么会对璐家的一切这么熟悉？
听着我的话，闻人檀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他挣扎了一下，对我道：“笙笙，这件事我想单独跟你说。”
我正要答应，夜宸却先一步拒绝了：“不行。”
“夜宸……”
“笙笙，他既然能瞒过阴间所有的领主，就证明他绝不像表面所表现出来的这般。你与他单独呆在一起，我不放心你的安全。”夜宸解释道。
我明白他的心情，可是更好奇闻人檀想要对我说的话。
正想要宽慰他应该不会有事，闻人檀嗤笑了一声：“夜宸，我可与你不一样。我敢对天发誓，从头到尾，我对笙笙都是一片赤诚！”他的笑容中逐步爬上了几分狰狞，“你呢？”
“我对笙笙亦是真心！”夜宸不容怀疑的强调着。
闻人檀脸上挣扎的笑意中满是嘲讽：“自始至终都是？”
夜宸的神情凝滞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解又不满的打断了闻人檀，“夜宸一开始不知道我是璐瑶，只想要拿我喂璐瑶，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拿这个逼他？”
“笙笙，我说的不是这个！”闻人檀的语气罕见的着急。
我更加不解：“那是什么？”
“是你还是璐瑶之时！”
我一愣：“我还是璐瑶的时候不是就跟夜宸交往了吗？”
如今想起我稀里糊涂的就应下了夜宸的婚约，还觉得我自己傻乎乎的呢。
这一世在人间的时候，我总是欺负秦夜宸，看来都是夜宸上一世的报应。
想起这些，我的嘴角不由得上扬，看的闻人檀更加生气：“笙笙，他从一开始就是有计划接近你的！”
“我知道啊。”我不以为意。夜宸一开始不就是为了保住璐瑶的法力嘛。
闻人檀见我不放在心上，更加着急。
我瞥见一旁趁机就想要逃走的碧莲，忙拉了拉夜宸的手。他会意，一道阴气砸过去，碧莲顿时一声惨叫，身子透明下去了大半。
看来夜宸是把对闻人檀的怒气都洒在了碧莲的头上。
闻人檀这时才想起来屋里还有大小两个碧莲：“笙笙，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就帮你处置了！你说按家规是吧？我这就派鬼来！”
他就要叫鬼来，夜宸不快的打断了他：“笙笙如今我是夜家的人，她说的家规自然是我夜家的家规！既然如此，就轮不上你动手！”
闻人檀立刻反驳：“笑话！你一没婚礼、二没聘礼、三没八抬大轿，这就想把笙笙划入夜家？”
“婚礼正在筹备；聘礼就在长啸府库房；八抬大轿？那算什么。我给笙笙准备的是十六抬的！”夜宸冷笑一声，那小表情跟小孩子斗气似的。
闻人檀也不敢落后：“那也得等你把这些东西都办完之后，笙笙才能勉强算是你的人！现在不是！来鬼！怎么还不来！都活了吗！”
在闻人檀的恼怒之下，终于冲进来了一群侍卫。
正要给他见礼，被闻人檀拦住了，指着碧莲就道：“把这叛主的东西拖下去处置！”
侍卫们领命正要动手将碧莲拉下去，一道凌厉的风刃先一步挥过去击中了碧莲。
一声闷响之下，碧莲绝望的转过头来，望着夜宸留下了一滴血泪：“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
夜宸都不屑看她一眼：“你害笙笙、冒充瑶瑶，还有为什么？”
碧莲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从她的眼眶中瞪出来一般，在极度的不甘心中，身子慢慢便透明消失不见了。
人会死不瞑目，鬼也一样。碧莲就是这样。
我叹了口气，心里还有些堵得慌。
以前我去找夜宸玩的时候，碧莲就喜欢跟着我。我以为她真的如她所言那般是护主心切，如今想来，她不过是想借着我多与夜宸接触些而已。
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在我的认知里，是我的就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倒是夜宸，对碧莲一直都冷冰冰的，还经常让我不要再带碧莲出来了。想来他那个时候就注意到那丫头心思不纯了吧。
闻人檀对夜宸抱怨着：“笙笙明明交给我处置了，你瞎动手什么？”
“笙笙可没有说过给你处置！我是她丈夫，她的一切都该由我负责才是。”夜宸说着不再理会闻人檀，带着我便往前走去。
“笙笙别走！”闻人檀立刻追出来。
“你想让笙笙去给你儿子当后妈么？”只这一句话，夜宸就把闻人檀剩下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这么闹了一通，一直回到长啸府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问闻人檀。
但那货没有跟上来，夜宸脸色也不好，我也就没有再提出折回去。
见我们回来，花开出来迎接我们，惊喜的给我报告着：“夫人，您的摇钱树抽苗了！”
“真的？”这个消息像是一阵清风席卷了我心间的难过。
我兴冲冲的跑进屋里，就看见窗边的小桌上，那冒着热气的地狱岩浆之中，一道不过拇指盖大小的绿叶芽就漂浮在那永不凝固的岩浆之上。
我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叶子凉凉的，一点也不像那滚烫的岩浆。
“夜宸！夜宸！快来！发芽了！要发财了！”我激动的招呼着站在门口望着我的那只鬼。
他慢慢走过来，轻轻应了一声，又摸了摸我的头。
“你说它多久会长果子？”我兴奋的问他。
“这倒没有个定数。别急，咱们总能等到的。”夜宸道。
我点点头。毕竟都这么快就发芽了，指不定我哪天晚上一觉醒来，这摇钱树就长大了，上头还挂满了金子。
我越想越开心，不由得的自己笑了起来。夜宸却忽然把我拥入了怀中。
我这时才注意到他从幽城回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的。
“怎么了？”我不解的回抱住了他。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窝之中，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一些酥痒，却不是如以往那样的求欢。
“夜宸，怎么啦？”他平时就不是多言的人，但我此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心间的不安。
“别离开我。”他蓦然道。
我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笑道：“当然不离开你啦！长啸府的库房里那么多好东西呢，你说过都要给我的。我走了，你不给我怎么办？”
“东西你可以带走……”夜宸低低的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那声音中居然有着几分不真切的不自信。
“我要是把东西都打包带走了，也一定会把你带上！你才是这里最值钱的呢！”
夜宸被我的话逗笑了，发出一声轻笑声，在我脸颊上重重的啄了一下：“笙笙，你真好。”
“我当然是好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夸我，反正夸我我就骄傲的笑了。
夜宸的吻从脸颊蔓延到唇边，卧室的门窗被他用法力通通关上，一看就是要做羞羞的事了……
过了没几天，夜宸出门去办事，闻人檀悄咪咪的摸了进来。
“笙笙？”他贱兮兮的冲我笑着，将一个镶着红宝石的盒子的递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讨好的望着我，“给你。”
那亮闪闪的宝石不断勾引着我，可我是个有节操的人，严词拒绝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