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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放早课，还被物理老师训话。昨晚太兴奋了，心情浮躁，作业也没认真做，物理力学分析错了好几题。课上的重点内容，讲义上反反复复也就那几个知识点。相似的题目，同一个知识点，乔伊愣是错得千奇百怪，几道题，思路完全都不一样。
当然，这不妨碍乔伊的好心情。纵使书包里语数外各三套卷子，物化六张讲义，小四门三课时习题，她也真的心情不错。
早早地回了家，乔帅竟然不在。乔伊想着家里好久没吃一顿像样的饭了，便收拾收拾做一顿像样的晚饭。
切得细碎的姜丝和葱蒜末，圆润的瓷碗里盛着小块的白色山药和木耳。用热水洗得发白的五花肉，单单闻见清淡的肉香就是满满的幸福感。最后用柴火慢慢炖着，直到汤汁泛白稠厚。
乔尔躲躲藏藏，实在逼急了，直接跑到学校破旧的顶层，用挂着的铁丝在坏了的铁门上绕了好几圈儿。他抹了把汗，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泽那个神经病，好像知道了上次那几个不靠谱的小弟敷衍了他，最近亲自上阵，追着乔尔满校园跑。要命的是，他跑着跑着就自个儿回家，跟猫捉老鼠一样，纯粹是逗乔尔玩儿。乔尔跑得憋屈还又提心吊胆，想着不如直接让他揍一顿，但又怕这个神经病没轻没重，乔尔怕疼。而且，万一他斤斤计较，也在乔尔脸上甩一巴掌，绝对瞒不过乔伊了。
乔尔把书包扔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浑身上下抽搐了一番才痛快了些。他吸了吸鼻子，走到护栏边往下看，想找找王泽现在的位置。
“你干什么？”
没有任何温度的，也不似这个时期女生特有的尖细的声音。是冰冷的，不带任何杂音，十分干脆又很帅气的声音。
乔尔转过身，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生。由于个子矮小，实在看不出是几年级的。且人如声音，小个子罩着一件黒旧的外套，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不是迷信，只是陡然身后出来这么一号人物。而且，通往楼道的门已经用铁丝缠上了，他刚才上来也没看到楼顶上有人，即使有盲点，也不可能迟钝到连人的气息都察觉不到。再联系到学生之间都在流传的，学校风水不好，下面是一片坟墓，乔尔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儿了。
小个子冷哼一声，看眼神已经知道了乔尔的所思所想，满满的都是鄙视。
“你谁啊？”
感受到小个子的恶意，乔尔壮着胆儿问了句，随后又怂了。他在脑海里搜刮了好久，都没能挂出任何关于面前这个小个子的信息。
小个子没理他，看了眼卡在地平线上的夕阳，神情复杂，随后转身下楼。乔尔看见她从房子侧面的楼梯下去，跟吃了一口苍蝇一样，直骂自己傻逼，忘了边儿上还有个楼梯。
他拾起书包，脑海里全是小个子鄙视的眼神，一阵烦躁，对着铁门上缠绕的铁丝踩了几脚，等铁丝踩牢固了，也从旁边的楼梯下去了。
还没到家门口，刚走到桥面，就闻见一股熟悉的香味。乔尔立马忘记了不愉快，撒欢地跑回家。乔伊每个月都会放一个完整的周末，其余则是放一个周日。他晓得今儿是乔伊早早回家做晚饭了，而且烧的还是他最喜欢的排骨汤。
果不其然，跑到厨房，就看见乔伊在收拾其他的菜，锅灶上的锅盖边儿冒着热气，香味儿勾人，他贪婪地吸了好几口。
“姐，肉熟了吗？”
只有在讨吃的时候叫自己姐，乔伊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面上还是带着柔和的表情。不过，看着乔尔凑到锅盖边儿吸热气，有些湿漉漉的小鼻子，顿觉孩子气。
乔尔刚想掀开锅，自己盛点垫垫肚子，却被乔伊拍开了手。
“先去洗洗，爸还没回来呢！”
纵使一万个不情愿，乔尔还是乖乖听了话。可是，等他洗完澡，连数学作业都写完了，乔帅还没有回来。
“姐，要不，我们先吃饭吧。都这个时间了，我都快饿死了！”
乔尔饿着肚子，满腹牢骚。等到这会儿，骨头汤都该凉了。乔伊叹了口气，直接盛了一大碗给弟弟，自己随便喝了几口汤便没了胃口。
真是的！等什么呀！好不容易熬的排骨汤一点都不好吃了！乔尔喝着汤，在心里默默抱怨着。虽然能理解，乔伊等乔帅回家跟自己等她回家是一样的，但那种不负责任的父亲，根本和没法儿和乔伊相比！
乔伊已经在楼下院子里转了好久，夜深，邻家的狗都不吠了。今夜虽没月亮，星子却是满天。实在转悠得难受了，她叹了口气，直接将大门锁了。进了房间，看见书桌上的一个纸包，打开发现一叠票子，火气顿时噌上来。
她晓得，乔帅这是又要出去几天的节奏。简直把家当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不问乔伊乔尔死活，以为扔下几张票子就算尽了父亲的责任吗？乔伊快气到原地爆炸，又愣是硬生生将火气咽下了肚子。气有什么用？只会徒增自己的烦恼，伤了身体罢了。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赌气似的想着，正好明天有钱给乔尔买新衣服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乔帅也真的没有回来。
周六，商业街繁荣，人声鼎沸，很难想象，近两年前的这里，却是荒凉无比。乔伊领着乔尔，随便逛着，挑着适合小学生的服装店。靠里的街道，一排的小吃摊，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卖吃食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店铺前的音响也哆嗦着嘶吼，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好消息！好消息！今天店铺全三折！满200立减100！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最后一天！仅限最后一天！”
喇叭的声音突然在乔伊耳边炸开，她愣了会儿，随即拉住乔尔加快了步伐。可惜她往前走几步，这喇叭也跟着她走好几步。最后看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
“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很丢脸吗？”林宋挑着眉，直视着乔伊，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乔伊撇了撇嘴，移开了视线，有些心虚。只是听见林宋的声音，便下意识地躲开了。若说丢脸的话，也是有那么一点。毕竟，不是相同的道路的人了。
乔尔也转过身，打量了林宋一会儿才记起了她，脸上一顿烧得慌。他的反应跟乔伊一样，也想赶紧拔腿走人，以前的黑历史都被林宋碰着了。有些事情，乔伊还不晓得，他不希望林宋此时说破嘴，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感受到姐弟俩毫不掩饰的抗拒，林宋有点难受，不过，好在她心宽，擅长自我调节，自嘲了句算是完事儿。
“嘿，虽然是做生意，但又不强制拉着你们来买东西，那么害怕干嘛？我难道还会吃了你们不成？”
乔伊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直接拉着乔尔离开了。
林宋看着乔伊近似逃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拿起手里的喇叭卖力地喊叫。初中毕业，她理所当然地没有考上高中，也没去那每个学期都有补贴的技校，而是早早步入社会，磕磕绊绊地混起了日子。早早沾上社会气息，乔伊想装作不认识她的虚荣心，是可以理解的。
人和人，为何非得被社会默认的某些标准划分成不同的层次，这是林宋实在理解不了的。
乔伊紧紧拉着乔尔的手，走了好远，拐了弯儿，才稍稍放慢了脚步。林宋会不会认为自己是瞧不起她？躲开林宋，乔伊缓了口气，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其实她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一看到曾经熟悉，或可以说是认识的人，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逃离。乔伊害怕任何人，有意，抑或无意地提起以前的事儿。她宁愿自己失忆，永远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乔尔感觉到乔伊明显的情绪不在线，左右看了看，扯了扯乔伊的衣角，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店。
“姐，那边有卖童装的，我想去看一下。”
乔伊听了乔尔的话，回过神，摸了摸兜儿里的钱，拉着他过去了。
英文的品牌，宽敞的店面，店内有着淡淡的熏香。几个导购员斜依在收营台，有些懒散，看见乔伊乔尔进来，看了几眼也没搭理。乔尔进了店面，左右看了看，相中一件蓝色的外套，便走上前捏了捏布料。不想，手刚碰到那件衣服，一个导购员就叫了起来。
“诶诶，你，那件衣服不能这么摸，会弄皱的，好不容易才熨烫好的。要是不打算买，就不要随便摸来摸去。”
突然被说了句，乔尔尴尬得耳朵都红了，连忙缩回手，下意识回头望了眼乔伊。
乔伊捏了捏衣兜儿里的票子，咬了咬嘴唇，上前看了看。不错的衣服，颜色鲜亮，样式新颖，乔尔皮肤白，穿上肯定好看。她装作不经意地撩了撩那衣服的衣角，斜着眼睛，看了看标签上的价格。兜儿里的钱，连这衣服的一个袖子也买不了。怪不得，导购员看见他们的样子就没前来导购。
“诶，没钱就出去，脏手不要在衣服上摸来摸去。这么贵的衣服，也不是你们能买得起的。这家店，说白了，也是开给镇上那几位大老板的孩子的。眼睛不带就进来瞎逛，也不瞧瞧是什么地儿！”另一个导购员挥着手喊了句，顺便上下扫视了乔伊和乔尔的着装，眼里满满的讽刺。
乔伊撞见她的眼神，不知所措地将乔尔拉到她的身后，随后又狠狠瞪了那几个女人一眼。走在街道，她搂着乔尔的肩膀，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虽然乔尔极力装出一脸的无所谓，但耳朵和脸却是越来越红。这个年龄阶段的小男生，正是自尊心最为敏感的时期。
“嗐，不就是一件衣服么？卖那么贵，就是骗骗那些人傻钱多的啤酒肚的。衣服都一个样儿，指不定还是隔壁大妈上的服装厂生产的，打脸充个胖子而已。走，咱不给他们傻乎乎地送钱。省些钱，给我弟弟买一桶的烤丸子，好不好？”
乔伊故意说得很夸张，最后还调皮地刮了刮乔尔的鼻子。乔尔“噗嗤”笑出声，有些不好意。小小男子汉，贪嘴还爱吃烤丸子什么的，真是太难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