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窈窕家丁 > 第一章 传说中的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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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位于上京西北,本是座闲置的郡王府邸,皆因当年裴夜抗击少商功勋卓越,被当今圣上龙颜大悦赏赐下来,裴夜婉拒多次都是无果,只得谢恩接受。

    府邸占地不小,将近四十亩,建筑风格走的是古朴大气的路子,雄浑有余,精巧不足,以正中的一处人工湖为中轴线,东西分界,东为主子起居及生活场所,分别是裴夜所住的飞鹤园,裴老夫人所住的清波园,府中女眷住的暖风阁,为宾客所备的晴朗居,以及一个用于习武操练的校场;西有戏楼、祠堂等等设施,再往西,紧邻洗衣院与大厨房的,便是专供府中下人居住的两个大院子,一为丫鬟婆子厨娘居住的女苑,一为仆从花匠马夫居住的男苑,也称作家丁苑。

    当晚全部比试结束,之前胜出的九名少年,连同加试过关的易倾南,整整十人,齐刷刷站在家丁苑里,由大管家郑直验了户帖,逐一签了契约,正式成为将军府的三等家丁。

    直到此时,易倾南才知道裴府家丁总共分为三个级别,分别是一等二等三等,一等家丁也就是在主子身边侍候的红人,级别最高,月钱最多,活计却最是轻松;二等家丁是府中资历稍微长久一些,做的工作相对精细一些,比如廊前浇花,室内除尘,送客迎门之类,级别稍低,月钱略次,活计不多不少不轻不重;三等家丁也就是粗使家丁,是府中最底层人士,干的都是重活,什么劈柴,挑水,喂猪,倒夜壶,扫茅厕,洗马厩……级别最低,月钱最少,没有最累,只有更累。

    这三类家丁倒是很好辨识,一等家丁着装为灰色,二等家丁着装为蓝色,三等家丁着装为黑色,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有厚薄之分,没有颜色变化。

    如今正值夏季,十名少年依照自个儿的身高体型,领到了两身单薄的黑衣黑裤,一顶黑色小帽,外加二两银子“慰问金”,言明给其家人,意思是收下了这钱,此后三年的时间里,这人和家里便没有丝毫关系,如无紧要事体,概不外找,更不归家。

    发放衣装的时候,郑直就在旁边督促,想来他对易倾南劈断旗杆之事还耿耿于怀,在发到她的时候便沉着张肥脸,摆出庄严的领导架势,将她单独唤去一旁,态度甚为严苛:“易小五,你给我听好了,今日是将军宽宏大量,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日后你身为裴府一员,当凡事为主子着想,遵规守纪,服从为上,不可再像今天这么冲动鲁莽了!”

    易倾南低头,诚恳应道:“知道了,大管家。”

    心里却道,自己又不能当众展示轻身功夫,如若不是这“冲动鲁莽”,又怎么进得了府,站到这里听你郑大管家的训斥?

    不过话说回来,那裴大将军倒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见她砍了旗杆,投机取巧得以胜出,眉头都没皱一下,当即允她破格进府,而那康亲王则是被这变故惊得嘴巴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只是砍个旗杆而已,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当初大闹冥界,把个冥王大人弄得焦头烂额烦不胜烦的事迹,又会是怎样惊骇的表情?

    可惜,事关自身隐秘,万万不能为外人道也。

    至于她那由展天魁帮着办的户帖,果真是和常宽江玉涵二人的户帖收在一起,锁在钱通床头的一只红木箱子里,江玉涵记得清楚,轻车熟路就找到地方,得以顺利验证,落实身份。

    他们三人虽然是戏班子出身,但各方面条件均是符合招募要求,尽管如此,基于保险起见,郑直还是过去请示了裴夜,得到了确切回复之后,才敢录用进府。

    踏入府门之前,郑直例行公事问了众人卖身为奴的缘由,答案各式各样,有的说是为了多学本领,增长见识,有的说是见贤思齐,有的说是光宗耀祖,常宽的答案很诚实,因为戏班解散,所以另谋出路,易倾南的答案最简单,为了生活。

    就如那首老歌里唱的,为了生活,我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

    二虎和福贵被问及此,稍微想了一会,答曰不负厚望,报答恩人。

    他俩作答的时候目不斜视,说完便低下头去,从头到尾都没看易倾南一眼,也是,她如今身形拔高,相貌大变,连嗓音也与过去有所不同,更为柔和悦耳,他们又怎么认得出来?

    衣装发放完毕,又讲好次日入府时辰,郑直便摆手让少年们各自归家,沐浴净身,收拾行囊,顺便与父母家人再好好聚一聚,像他们这种三等家丁,一旦入府,每月只有一天假期,而且时间不定,自然是不容易见面了。

    易倾南是“借”住别人的屋子,身边也没半个亲人,除了这个人和这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再无他物,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但其他人都走了,就她一个留在裴府也不是个事儿,索性也跟着众人出了府门。

    一路与常宽和江玉涵开心闲聊,两人对她胆敢砍断将军府旗杆之举又是惊吓又是钦佩,对三人今后还能一起共事也由衷欢喜,他俩因是暂时住在城西客栈,并不同路,一出街巷就跟她分道扬镳,易倾南独自朝着那小院的方向走去,古代街道,自然没有路灯照明,只靠着天上碎银般的淡淡星光,以及附近人家门前偶然点着的昏暗灯火,匆匆而行。

    待转过个巷口,忽见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二虎和福贵。

    易倾南大喜过望,见四下无人,赶紧追上前去,平声唤道:“陆大庆!王福贵!”

    二虎是她穿越来此认识的第一个伙伴,一直都是二虎二虎地叫,她便以为这就是他的大名,也从来没有多问,直到方才听郑大管家点名,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大名叫做陆大庆,难怪早上在红榜上只看到王福贵,没看到什么二虎,她还以为是自己眼神不好,看漏了呢。

    听得叫声,陆大庆和王福贵诧异回头:“是你……”

    “是我啊。”易倾南快步过去,直插两人中间,一手勾住一人的肩膀,笑嘻嘻问道,“你们这是回哪儿啊?”

    王福贵倒也没什么,咧嘴一笑,陆大庆却是对她这种自来熟的举动颇不习惯,肩膀缩了下道:“我们,自然是回家去。”

    易倾南听得双眼大睁:“骗谁呢,你们在这上京城哪有什么家?”

    陆大庆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哼道:“就许你有家,不准别人有家?”说罢甩开她的手,迈步就走。

    易倾南直接一脚踢中他的屁股:“好你个二虎,还给我甩脸子呢!亏得我这些日子一直惦记你,还掉了好些眼泪花,吃不下睡不好,你小子就这样对我?!”

    陆大庆吃惊转头:“你……你叫我什么?”

    王福贵也指着她呐呐道:“你怎么知道他叫二虎?”

    易倾南啪的一声打掉他的手,笑道:“我不仅知道他叫二虎,我还知道你叫……嗯,你本来就叫福贵,没取小名,你嘛,力气大,特能吃,一口气吃下过两担子豆腐,差点没被噎死!”

    陆大庆张了张嘴,眼睛忽然一亮:“你是小……小……”语不成调,难抑激动。

    易倾南哈哈大笑:“你们刚才没听大管家点我的名字啊,易小五,这么帅气响亮的名字,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我听见了,听见了的,但我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王福贵哽咽一声,忽然一步过来,将她抱住,“小五,你没死啊,还变好看了,你是不是借尸还魂啊,不过没关系,我不怕,活回来就好,真是太好了!”

    陆大庆也是扑过来,跟他俩用力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小五,我和福贵以为你们都没命了,我们想着你说的来京城讨生活,就一直往上京走……”

    王福贵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一心帮你完成遗愿来着。”

    “去你的,你才借尸还魂,你才遗愿呢!”易倾南握拳在他胸口捶一下,力道却是极轻,红了眼眶道,“谢天谢地,上帝保佑,大家都没事……”末了又问,“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裴府做家丁?”

    王福贵抓抓脑袋道:“二虎说不能在别人家里待一辈子,总得自己出来找事情做……”

    陆大庆推他一把,解释道:“我们在来上京的路上遇到了谭先生,就是在青州街上碰见找你帮他写歌儿的那位,他儿子在京城里安了家,过得也不错,便接他去养老,青州不是受了水灾吗,学堂办不下去了,他这才打定主意离开,正好半路碰上,谭先生看我们可怜,就让我们搭了他的马车,还收留我们在他儿子的家里住,吃的喝的一样不少,还教我们识字,托人帮我们办了户籍,我觉得真是过意不去,咱有手有脚的,已经欠下这样大的人情,总不能白吃白喝赖着不走吧,这不,听说裴府在招家丁,我们就请谭先生替我们报了名。”

    王福贵也得意插上一句:“小五你可不知道,谭先生在这京城里很吃得开,到处都是熟人,那郑大管家老早悄悄就把那份家规抄给我们了,我白天背,夜里背,就是做梦的时候都在背,好不容易才记住了。”

    易倾南早就猜到了这个,对此也毫不惊诧,只是没想到两人竟有如此际遇,确比自己幸运多了,却听两人急急追问自己改头换面的缘故,也没细说,以往日湿热生疮如今治愈无恙的理由敷衍了过去。

    忽又想起一事,道:“石头和翠丫也来了上京,我跟石头已经碰过面了,但后来又失散了,现在正到处找他,还有翠丫,据说是被一个不是姓何就是姓柯的公子爷给买去做丫鬟了,既然那谭先生在京城颇有人缘,你们就去求他帮忙留意下。”

    陆大庆与王福贵听得又惊又喜,连连点头。

    易倾南也不瞒着,简单说了下自己与石头相遇以及寻找翠丫的情形,把两人听得义愤填膺,又无奈捶拳,她想想又问:“石头和翠丫也是小名吧,他们的大名是什么?我给忘了。”

    陆大庆没忘她这健忘的毛病,如实答道:“石头叫石居安,翠丫叫石翠雅。”

    易倾南默默记下,一看天色都快半夜了,赶紧结束以上话题,拉着两人去往更隐蔽阴暗处,板起脸叮嘱正事:“你们可得记住了,明日到了将军府,还得假装以前跟我素不相识,更别说是什么同村,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千万千万不要忘记!”

    陆大庆听她说得郑重,便点头应下,王福贵也懵懂答应,口中还小声嘀咕:“我知道的,大户人家府里是不准拉帮结派的,管你是易小五还是易小六,反正我不认识你,从来都不认识……”

    易倾南哑然失笑,使劲推他一把:“回去吧,明天赶早,裴府里见!”

    她自己也调转方向,急匆匆走了。

    依旧是翻越高墙回到那小院里,易倾南也不急着歇下,烧了一大锅热水,利用这最后的时间,把自己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的,等进了府,便再没法这么随心所欲痛快沐浴了。

    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易倾南翻身爬起洗漱,再穿上那身崭新的黑色家丁服,戴上黑色小帽,却有种穿上工装去上班的感觉,不由得好笑,临走前也不忘扫扫院子,拾掇下屋子,将这几日住过人的痕迹一并抹去,这才挽个小包袱翻墙出门,见工去。

    她并不算去得最早的,但也不是最后一个,这都是些十来岁的少年,很快就混熟了,尤其还有像二虎福贵这样交情过硬的伙伴,很快便将常宽和江玉涵也带动进来,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个不停。

    正低声感叹这将军府宅子大,地方宽,房间多,忽听得有人小声叫了句:“大管家来了!”便一个个站定不动,立时噤声。

    郑直带着名蓝衣家丁过来,边走边道:“杨嬷嬷说表小姐嫌她那间屋子不够通风透气,窗外风景也不好,想换一间,等那边选好定下,你就带几个人去帮忙收拾,该搬的,该挪的,叫啥做啥,都别拂逆了这位姑奶奶的心思,现在叫表小姐,说不定往后得叫……嗯,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那蓝衣家丁连声称是,郑直转头看见这边立着的新人们,便又吩咐道:“这些新来的小子,你先带他们去家丁苑安排个屋子,从今日起,他们就归你管,好好教规矩,特别是府里才出了盗贼伤人的事,你可得多费点神,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是,大管家。”那蓝衣家丁目送他离开,这才走过来,先看了易倾南一眼,再对着那一干站得笔直的少年道,“我是周林,是三等家丁的管事,你们这就随我去熟悉下环境,然后就开始学规矩,学得好的就正式上工,开始记发月钱,学不好就继续学,只供吃住,月钱扣下,明白了吗?”

    “明白了!”易倾南认出他就是那名给自己发放号牌,并鼓励自己不要放弃的家丁,如今竟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顿感亲切,更心生振奋,回答的声音亦是洪亮给力。

    周林朝她赞许点头,招呼一声,带着新人们朝西面的家丁苑走去。

    这家丁苑里住的人可不少,依照职位高低,寝室标准也各不相同,这倒让易倾南想起了自己前世住过的员工宿舍,因为是异地项目,员工没法每天回家,公司就在项目附近租了房产以供住宿,高层领导住套房,中层管理人员住单间,技术性人才住二人间,至于普通员工,对不起,一间六人凑合着睡高低床。

    而这家丁苑也是异曲同工,大院子里又套着小院子,另外还有面积不等的厢房,像那位郑大管家,自然是住独立小院,其余大小管事则是合住一处小院,至于那些等级各异的家丁们,都住厢房,有单间,有二人间,也有四人间,还有不计人数的通铺房。

    作为初初进府的菜鸟家丁,他们没有任何悬念地,分到了一间通铺房,进门左首是一排木头柜子,共有九格,右手边则是一溜通铺,从这墙直达那墙,一铺到底,中无隔阻。

    周林上前一步,指着那边木柜解释道:“这屋子原本是住九个人,所以柜子就只有九个,如今你们总共有十个人,多出来的那个没柜子用,就用那只箱子吧,就是稍微小点,看你们谁用。”

    易倾南眼尖瞥见那墙角果然是放着只乌漆麻黑的小木箱,个头比柜子小了至少三分之一,不太好装东西,唯一的好处就是木箱上有锁扣,上面还挂着把小铜锁和钥匙,心头一动,立时应道:“回周管事,那小的用箱子吧。”

    那箱子窄小破旧,众人都没看上眼,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没有异议,倒是周林又看她一眼,暗暗点头。

    易倾南其实是有私心的,自己到底是个女孩子,这几天忙起来不觉什么,夜里睡觉的时候才感觉胸部隐隐胀痛,想起莫老头说这个身子已经十五岁,以前是用药物抑制了生长,如今停药也有一段时日了,估计也该是萌芽发育的时候了,这会儿是胸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初潮,所以得及早做些准备,之外还总该有些女孩子的私人物件,那九格木柜是随拉随开不设防的,她根本看不上,倒是这只带锁的小木箱,却像是依着自己的需求量身定做。

    主动申请稍差的物品,表面上看起来是受了点委屈,实际上却是各取所需占尽便宜,换来同僚友好的目光,还惹得顶头上司另眼相待,赚大发了!

    “那好,你们初来乍到,就先打扫收拾下,一刻钟之后在大院进门处集合,清楚了吗?”周林背手站在门口。

    “清楚了!”少年们齐声答道。

    等周林一走,众人便开始收拾摆放自己的物事,易倾南除了新发的家丁服,也就是两件换洗衣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往那箱子里一塞一放,立马完事,见别人大包小包收放,便转过头来打量那溜通铺。

    新人进府,自然是从最底层做起,吃住条件不会太好,这也想得通,听二虎说,那谭先生的儿媳妇的娘家的远房表哥,以前也在裴府做过,最初也是个住通铺的三等家丁,两年之后升到了二等,还做了个小头目,有自己的单间寝室,每月的月钱都是四两半银子,后来活契期满,娶了个年长出府的丫鬟,在京郊一大户人家的果园当管事,夫妇俩能吃苦,善经营,小日子过得美美的,年前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当是年轻人学习效仿的榜样。

    这都不算什么,据说那个府中唯一的一等家丁,裴大将军已故奶妈的独子,与大将军从小玩到大的随侍裴宝,月钱足足有八两,根本就不住家丁苑,而是跟着大将军住飞鹤园,有宽敞的寝室,独用的浴室,管得多,干得少,终日跟着大将军吃香喝辣,悠闲自在,端的是前途无限。

    还有大将军的七名贴身侍卫,身似闪电形如鬼魅,来无影去无踪,已经不是具体几等的问题,而是……没有等级,也就是无级,无级知道不,那待遇就是大将军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大将军睡哪里,他们就睡哪里,至于月钱,哪还用发什么月钱,有需要自个儿去账房领去,不用开条子传口讯,想要多少就给领多少!

    所以别小看这面前的大通铺,在易倾南眼里,这就是通向锦绣前程的康庄大道!

    传说是美好的,理想是光明的,再看看现实,也就没那么糟糕了。

    “你在看什么呢?”王福贵凑过来问,趁人不注意,对着她眨眨眼,意在邀功讨赏,我可没忘昨晚说的话,今日是管住了嘴的,没提我俩过去认识的事。

    易倾南摇摇头,可没空理他,心里主意一定,便径直过去往那靠里墙的铺位,一屁股坐下,对着众人叫道:“大家等会,我有事情要说。”

    少年们都停下动作,抬眼看着她。

    易倾南拍了拍床铺道:“我们先把床位分配下吧,晚上累了回来也好倒头就睡。”说完便指着最里面的位置道,“我先说,我睡这里。”

    话音刚落,就有人冷声哼道:“管事都走了,还装什么装?没人领你的情。”

    易倾南昨晚听郑直点名时就暗暗记住了众人的姓名,见是那名叫黄芩的瘦高少年,听说家里祖辈是开医馆的,有点小名气,后来父亲嗜赌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卖身为奴,身价暴跌,心气倒是蛮高,便笑道:“什么领情不领情的,我就喜欢这个铺位,先占了,剩下的你们自个儿挑去。”

    黄芩撇嘴道:“骗人吧你,这位置不通风不透气的,伏天的时候就跟个蒸笼一般,傻子才选这里。”另外几名少年也随声附和,面露疑色。

    易倾南嘿嘿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实话告诉你们,我这可是为你们好,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有一样,夜里偶尔会起来梦游,而且总是习惯从门口往里摸索,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摸……”

    一名少年好奇接道:“摸什么?”

    易倾南摊手道:“通常都是梦见我爬树摸鸟蛋呢,那鸟蛋有大有小,有的已经长成了,有的还是软塌塌的,手感可好了,一捏就流黄……”

    众人面色大变,有人甚至直觉去捂裆下,并诅咒发誓下定决心,从今晚起,穿最厚实最牢靠的亵裤,甚至是长裤睡觉,严防死守,保卫嫩蛋!

    她这样自曝家底,黄芩也不好再说什么,与其他少年各自划定铺位,王福贵自称鼾声如雷,便被撵去里面跟易倾南挨着睡,其次是陆大庆,再次是常宽和江玉涵,另外五名少年则是排在靠外的位置,而黄芩自己选了最外间靠窗的床位,其余四人却也没甚意见。

    经过这么一幕,易倾南也看出来了,黄芩就是那五人当中的头,那四名少年对他言听计从,如此一来,她也不能示弱,二虎和福贵自不必说,再把常宽和江玉涵也拉进来,以五对五,势均力敌,今后就各凭本事在府里做家丁,讨生活,努力往上爬。

    一刻钟时间很快就到,少年们不敢怠慢,几下收拾好便快步出门,去往指定的集合地点。

    这进府的第一天,上面也没安排太多事务,主要是熟悉府内主子和各处环境,再有就是学规矩。

    周林正带着少年们排成整齐的队列,自西朝东在府里有序游走,先在家丁苑各处转了转,又去洗衣院、大厨房和账房之类的重要地方认了路,然后就一路往东,去往主子们的起居地。

    “你们只是三等家丁,活动范围有限,以后若没有特别嘱咐,不得靠近这片区域,违者必究,切记切记!”周林郑重告诫之后,又边走边介绍所到之处的概况,“这是飞鹤园,是将军住的地方,将军的随侍和侍卫也住在里面。”

    往前走了一段,穿过一片花墙,指着个阔大幽静的园子又道:“这是清波园,是老夫人住的地方,老夫人信佛,园子里还建有专门的佛堂,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和柳嬷嬷,还有老夫人喜爱的几名大丫鬟,也都同住随侍,最近表小姐也住了进去。”

    他见少年们听得神情怔愣,便又解释道:“这位表小姐姓梁,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女,家中双亲亡故,这才被老夫人接了来府里照顾,在暖风阁住了一阵,与红裳绿绢两位姑娘不太合得来,前阵刚搬去了清波园与老夫人同住,今日晚些时辰要换个屋子,已经安排了人手搬移物事,你们当中也抽两名机灵些的过去,跟着学学。”末了又提醒道,“这位表小姐性子傲了些,却是老夫人一向疼爱的主,你们日后遇上务必恭顺谨慎,不得有半点违逆,知道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随他又走数步,来到两处位置相邻风格相仿的园子之前,听他继续介绍:“这暖风阁住的是府中的女眷,目前只住了红裳和绿绢两位姑娘,你们若是在府中遇见,也得客气称一声姑娘。”又看了看这些或俊秀或高壮的少年人,眉头一皱,严肃道,“记住,唤了之后就远远避开,万不得有丝毫纠葛,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少年们吓得瑟缩了下,过了一会,有人怯怯问了句:“请问管事,这两位姑娘可也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

    “这倒不是。”周林面色自若笑了笑,道,“两位姑娘是将军房里的人,不过将军喜静,所以撩了住处,再说飞鹤园里还有将军的随侍和侍卫,两位姑娘住进去也不方便。”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好再多问,又随他继续前行,听他介绍前方专供宾客住宿的晴朗居。

    易倾南走在队伍末尾,正左顾右盼记着地形,忽听得前面那个叫章峰的少年自持见多识广,压了嗓音与黄芩悄然窃笑:“我知道了,这两名姑娘是将军的通房丫头……”

    话没说完,就听闻一阵女子娇笑声传出,暖风阁的圆形拱门处花树娉婷,枝叶摇曳,款款走出一朱一碧两道妙丽婉约的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