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戈壁村的小娘子 > 010 那时,我才能走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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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刚至,顾小娘子从马车下来入了家门。

    荷香带着安然转头看向厨房,“小姐先歇息一会儿,我来准备饭菜。”

    他们在镇上呆的时间不长,家中放的食材还能用,荷香念及子墨有身孕,还是想先摘一下新鲜的蔬菜,提起竹篮说去瓜田那边看看。

    子墨在宅院中来回走动,刚才坐马车她腿蜷缩的厉害,现在发现有些麻痛,她便想走动一下。

    荷香刚打开大门正要出去,便见到南鑫从远处走来,他可真是会找时间,小姐和姑爷刚回来,他就过来了。

    “你这来的真够巧的,有什么事情?”荷香挎着篮子瞧着他问。

    “哪里是巧,这几日我是天天来,我哥现在在家里吧,我得赶紧去找他。”

    南鑫语气很着急,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荷香,也没仔细去瞧。

    被人忽视,荷香心中不喜,却没表现出来,她提着篮子不管其他,往瓜田那边过去,心中想着今晚要做什么饭菜。

    南鑫推门直接进入,看到南城立刻走上前,“哥,你和我回老宅看看,咱娘、咱娘像是没气了……。”

    “你说什么?不是让你一直熬药给娘喂着,你是怎么做的?”

    刚到家,他才放松下来,此刻听到南鑫的话,真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心中甚是担心。

    两人说着便要过去,子墨同样在院子中,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紧随其后跟着出去。

    顾南城未曾注意小娘子在后,等出了门,才瞧见子墨和安然,安分的跟在身后,也不出声多说。

    “子墨,你带着安然在家里,不许去老宅那边。”他想了下,还是不让小娘子过去。

    若真是他娘真的要离世,那子墨身子重。现在怀有身孕,一个是死、一个是生,极其相冲,孕妇自然是不能靠近将死之人,这是忌讳。

    顾南城本是重生之人,心中一番较量之后,决定不许让小娘子过去。

    子墨站在原地,点头,虽然不甚太懂,还是同顺从他的话。

    “好,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说,一会儿我让夏天过去吧。”

    顾南城和南鑫走的极快,转眼便没身影,安然站在子墨身边,抬眸看着她,她还不太能明白,家中将于有人离开。

    “娘,我们现在回家吗?”她抓着子墨的手,紧紧的。

    “回去。”

    一些事情,她也得交代让人去做。

    夏天刚从屋里出来,便发现院子中没了人,她从屋内走到门口,正巧看着远处走来的子墨和安然。

    她快步走了过去,“娘,你和爹爹怎么都不在家,我还再想你们去哪里了。”

    “夏天,你快去瓜田那边让赵强驾车去镇上,找了薛颂大夫和杜御医过来,你奶奶的病严重了。”

    “奶奶的病?”夏天低声问了下,接着点头,“好,我马上就去。”

    安然尚小,不懂人情离世,却知道,现在家中氛围不对,她格外的小心翼翼,子墨在院子中坐着她也坐着,哪里不去。

    夏天并未从瓜田再回来,而是听从了小娘子的话,找了赵强让他去镇上,她转身去了顾家老宅。

    荷香虽是对顾李氏不上心,却懂得,现在即使做好饭菜放到小姐面前,她也不定能吃,家中有事,弄的人心担忧,饭菜都食不下。

    安然趴在厨房门口,闻到饭菜之味,她很饿,却不敢出声,只是看着里面。眼神转动,又瞧着子墨和荷香,终究不敢自己去拿,伸手牵住拴着小白狗的绳子,在院子里玩耍。

    小娘子的眼神一直落在安然身上,自然看到了安然期盼的小眼神。

    “荷香你准备一些饭菜吧,安然也饿了。”

    “好,小姐先吃一些,您这是怀着孩子不吃饭怎么能行。”

    这夜他没回来,子墨和安然起身,她也不愿在等,即使说,顾李氏马上就要离世,她也得过去看看。

    抬头瞧着空中的太阳,耀眼而灿烂,她牵住夏天的手,荷香跟着。

    顾家老宅,杜御医和薛颂两人,并未休息,忙了一晚上,终于这病情算是稳定了,此刻的稳定,说的便是顾李氏,至少现在不会离开。

    “恐怕没多少时日了,应该秋收之前的事,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杜仲眼神如常的说,熬了一夜,眼睛瞎的黑眼圈甚是严重。

    薛颂和杜仲同样疲惫不堪,等杜仲说完他才说道,“药石无效,只能如此了。”

    “多谢两位,我明白。只是想,多呆一些时日便是幸运。”他早就有预感,可能就是最近的事了。

    丧事得提前准备了。

    老人将死之前,所需棺材备有三年之久的人,大有所在。

    顾李氏不同,她是发病来的匆忙,之前本以为能治好,一直未曾打造棺材,现在已经到了药石无效的地步,只能赶紧准备棺材,和下棺所穿的服装。

    小娘子到的时候,顾南城和杜仲、薛颂站在宅院中。

    南鑫举手无措的看着大家,倍感待客不周,他知道这其中一人是京城御医,更是不敢胡乱说话。

    “哥,不如你先带着各位大夫去你家休息,我这边没人做饭,大家一夜未睡还没吃东西。”南鑫语气谨慎,生怕说错了话。

    顾南城点头,说道,“嗯,你先在这里看着娘。我们先过去,等过会儿我再来看看。”

    小娘子和荷香站在门外,听到他的声音才没进去。

    顾南城出来,瞧见子墨,上前过去,“子墨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和安然在家里呆着。”

    他是关心的话,语气带着疲惫,听着不如之前的舒服。

    “我等了许久,不见你回去,便变过来看看。怎么样子了?娘的身体还好吗?”她面色认真,也是担心。

    但、她敏感的感觉到他语气的倦怠,是不愿对她说?

    “药石无效。你不用担心,我来做就是。我们先回去,让荷香给大家准备一些饭菜吧。昨夜,大家一夜未曾休息,实在是疲累倦怠。”他自然也是,一夜未睡。熬的眼眶赤红。

    荷香听到,立刻出声应答,“好,姑爷说的这些,我立刻去准备。姑爷和杜御医、薛大夫先回去休息。”

    昨夜没睡,刚回去肯定吃不了东西,正好留有时间给大家准备饭菜。

    荷香想着,一会儿去村子里屠夫家买些猪肉,家中没有荤菜待客也是不周。

    新宅之内,顾南城和子墨坐在屋中,相看无言,等了一会儿才说

    “娘的事情,子墨不必担心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生老病死乃之后人之常情。”

    他知道刚才语气重了些,现在放缓了语气对她说。

    “真的连御医都无法医治?”小娘子语气颇为淡然,她问着的话,眸子带着关心,很浅、很浅,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

    顾南城点点头,转脸瞧着外面,“无法医治,杜仲和薛颂一致说辞,确实是药石无效,兴许是秋收之前的事了。”

    小娘子闻言一愣,轻轻抓住他的手掌,“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不用你做任何,我说过、没事的。你是否在担心我?”

    子墨点头,眼眸带着认真和担忧。

    “傻瓜,务须担心,你若安好便是对我最好的照顾。娘要离世,我反而觉着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卧病不起,慢慢耗尽、耗到油尽灯枯。”他反手扣住小娘子的手,抓在手中,她在身边,便不显的孤单。

    昨夜,他侯在母亲床前,突生一种悲意,他觉着人死就是这般简单,看在躺在床褥上的母亲,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上一世他离开的那种悲凉凄惨。

    手被他抓疼,子墨眉头轻皱、却没拒绝。

    “子墨,若是、若是将来我先你而走,离开人世,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抓着你的手。那时,我才能走的安心。”

    “不会的。”她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他不懂她的意思,这个不会是何种意思?却不深问,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心中放松不少,昨晚那种沉重的心情,消散离开。

    他现在正是年轻,等他寿终正寝,也是要到几十年之后了,现在何须担心,真是杞人忧天。

    杜仲和薛颂根本没把顾李氏看的太重。

    不管怎样来说,她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别说现在已是药石无效,就是有救,他们也不会再这里多耗时日。

    荷香准备好饭菜,设在小餐厅,给大家准备好洗漱用的水,引大家去吃饭。

    这才吃过午饭,梁钰便派人前来,说:请他们必须回去了。

    当然,杜仲是肯定要回京城的,薛颂就不一定了,薛颂本人是自由之身,去京城还是待在戈壁滩?都无人可管。

    但若是夫人在京城的话,那薛颂肯定也是要回去的。

    只是这次甚是奇怪,薛颂只字不提他要回去的事。

    见杜仲离开,反而举手作揖点头示意,似是告辞之举。

    杜仲不解问他,“薛兄的意思是,你不回京城?”

    “我在这里镇上有家药铺,这次前来,先呆一些时日。”

    对于夫人要来之事,薛颂根本不会说,也没必要对外人去说。

    他从京城要来之前,夫人已经千般交代,让他先在这里留着,不出两个月,她应该会带着莲香过来。

    只是,这件事是否得到侯爷的应允,那就不知道了。

    杜仲虽是不解,却不做多问。

    他身有皇命,伺候的是皇亲国戚,岂能在这里继续呆着。

    虽说这里环境甚好、安逸轻松闲适,却不是他长留之处,若是当成时而过来暂时短住的庄子,定是不错。

    讲真的,他还是喜欢京城里繁华不尽的生活,那才是人上人过的日子。

    人求不同,所想自然不同。

    顾南城和小娘子送走杜仲,看着马车离开。

    跨足从门外进来,子墨看着薛颂深思不解。

    “薛大夫,你不是一直在姐姐身边,这次留下、那姐姐那边如何交代?”

    “小娘子不必担心,这是夫人事先交代的,夫人过不了多久,也是要来的,我不如在这里等着,也能帮忙查看老夫人的病。小娘子的身子,不也是需要经常把脉调理。”

    子墨点头,眸子如常。她有所想到薛颂留下不走,定是姐姐交代过的,没想到的是,姐姐将要过来。

    走又来,本是自然,无需强求。

    顾家生活归于平静,却又不太平静。

    不过这生活的温馨和安逸一如既往,顾南城虽是甚忙,却也不忘陪着小娘子,两人也说上一些关于商城和镇上铺子里的事。

    只是近日,顾南城忙的厉害,可能是接近了五月份,麦田已在准备收割之中,不单单是顾家忙,整个村子里大都忙了起来。

    月前,顾李氏的棺材交代了木匠,今日才拉到老宅那边去。

    子墨和荷香忙前忙后,这棺材用的上好楠木,上面涂的黑漆,花纹刻的深,通体泛黑。

    荷香忌讳,伸手阻挡让子墨往后站。

    “小姐别过去了,等他们把棺材板放下,我们给了钱便是。”

    “我知道。”她便站在远处,并未再往前走。

    眼神却控制不住的看向棺材,越想心中越是闷的难受。

    她想,若是她要离世,定然不会躺在棺材里面,静等尸体腐烂。想到那时,她直泛恶心、想吐。转了身子低首却吐不出来。

    棺材放在家中三日,子墨一次没去,便多加嘱咐荷香常过去看看。

    她每次见到那棺材,总是心中难受,甚是反胃、想吐。

    让人奇怪的是,棺材打造好之后,顾李氏的病竟然渐渐出现好转,大家心中甚是喜悦。

    子墨虽未经常去,却让荷香带安然过去看看。

    而夏天不论再忙,隔两天也过去看顾李氏,是她主动要求,子墨心中甚是欣慰。

    现在已经五月中旬,天气逐渐燥热。好在乡下的房子像是自带天然凉气。

    子墨孕期有七月之久,无法多做事情,事事都得多加注意。

    荷香更是关怀备至,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小婴儿要穿的衣服,子墨躺在院子中摇椅上,瞧着身边荷香忙碌不停。

    “小姐可是累了,我帮你揉揉肩膀。”荷香偏头,见子墨一直瞧着她,以为是身体不适。

    “没有,我瞧你要几时嫁给南鑫?”

    子墨面上带着柔和,她是越发习惯了让荷香跟在身边,这要真是嫁出去,还真是舍不得。

    “不急。若真是老太太这次过不去,他还得守孝三年,等过了之后再说吧。我也想多陪在小姐身边些时日。”荷香说了下,低首继续缝制衣服。

    对于嫁人,她早就没了待嫁之女的娇羞,她本是比南鑫大上一些,当初能答应小姐说嫁给南鑫,也是存了几分心思。

    一是瞧着南鑫看着不错,当然、自然是无法和姑爷相比,但在戈壁村也是顶好的一个男人;再者便是,若是嫁给了南鑫,她便可以继续呆在小姐身边,这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因此,那时,小姐问的时候,她便答应了。

    其实对于嫁给南鑫之事,她并未奢望太多,平常心相待便好。

    下午,夏天从镇上回来身边带着一个姑娘,并未去老宅,先回了家。

    夏天进来,荷香先是站起来迎了过去,上前接过夏天手中提的东西。

    “夏天这是带了什么回来?”

    夏天提的东西便是食盒,里面装的定是饭菜。

    “商城那边的天香楼开业了,新添的几道菜,我便带来给娘和妹妹尝尝看。”

    “夏天真有孝心,哎,那个姑娘是?”

    “是从街市上买来的,是个哑巴,看着长的还成便买了过来。我问过爹爹了,说先让她去照顾奶奶,过后、再留下在娘身边呆着。”夏天说道。

    “我瞧着长得倒是挺高,干活应该可行。”

    荷香看着那新来的姑娘,长得、可谓是,“五大三粗”,不过那模样瞧着倒真是不错,可惜了是个哑巴!

    既然夏天觉着成,那就留下吧!她不过是收拾间房子的事。

    “过来吧,见见人、这是小姐。”荷香上前本想拉住那姑娘的手,却被甩开。

    那姑娘也是一愣,她是本能的做出反应,当了许久的侍卫,她本能的不许被人靠近。

    一想,现在既然已经卖身给了这户人家,看着也是极为不错,她心中存了留下之意,这才面上露出看着甚是不自然的笑,张口指指嘴巴,摇头。

    “荷香姑姑,不用管她,只交代给她事情做就好,她是个哑巴,说多了也甚是麻烦。”夏天皱眉,当初她、出于同情心吧,帮了这个傻大姐。

    夏天并未详细说,若是说了还好,至少小娘子能知道,这哑女是卖身葬父被夏天所救。

    偏生夏天并未解释,这件事她只是对顾南城简单的说了几句。

    六月麦子收,空气中仿佛都带着几分干燥的麦子气息。

    夜晚,顾南城从麦田回来,自个提了水,进入浴室,冲了一身凉水,顿时神清气爽,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他自个擦了下,便往屋里前去。

    荷香听到声音,在门外候着,见顾南城出来立刻说道,“姑爷,饭菜都在厨房,我这就帮你端出来。”

    “不用了,我在田地和大家一起吃的,安然和夏天都睡下了?”

    “安然睡下了,夏天还在看铺子的账簿。”

    “嗯。”

    等人上了二楼,荷香才回屋。

    她本想交代一下姑爷,小姐身子重,晚上千万小心注意点,却没说出来。

    他进房之中,发现窗子打开,清风吹着甚是凉爽,小娘子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信封,看的仔细。

    “怎么还不睡?身子重就别再熬夜。”他上前正欲从她手中抽离。

    “这是姐姐来的信,她说已经过来了,只是……。”子墨语气犹豫,并未说出。

    她看着信上面写的倒是甚好,只是,最后姐姐话中的意思,像是不愿再回去似的,她有些担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