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猫仆 > 20. 第二十章 一团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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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在教你识人呀!”

    “啊?”

    显然,这个学生对于这位老师的良苦用心还是不甚明了的。

    他想,只要长着一双能看得见东西的眼睛就能认得人,这还用费尽心神地拜师学习吗?

    李山童也有些为难了,他这一生识人无数,将来还想用这识人之术去成就一桩伟大的理想。可是,面对这样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儿,尽管心智超群,但要想把那么一整套深奥而又艰涩难懂的大道理讲解清楚,绝非易事啊。

    “这,这,这个……”

    有些挠头。

    看起来,这“传道授业解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呀,一般人还是少张罗吧,免得既耽误了自己,又耽误了别人。

    耽误了自己只是一个人的事儿,耽误了别人就是一代人的事儿了。

    “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憋了半天的劲儿,这个当老师的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似是而非,又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答案,老师总有理嘛。

    “嗯,谢谢您,师傅!”

    李童山老师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乙辛小同学也会给他来个所答非所问,脸上还要挂上一抹似笑非笑的笑。这个孩子太奇怪了,简直就是一个怪物,而且还是一个大怪物,一个小小躯壳里硬生生挤进去的一个大怪物。

    他也郑重其事地瞅了两眼身边的这个小孩子,情不自禁,若有所思,忐忑不安,既惊且喜,心情复杂。

    “不用谢我,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将来师傅我还得仰仗你呀!所以你现在必须好好学,我也得必须好好地教,要不然我和你就都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呀,因为……”

    李山童欲言又止,很多话不可说,不可多说,但已经说得够多的了,而且还是如此地对着学生说。

    他连忙把掩饰的目光朝向墙壁——远方,那里有隐约的光亮,不太清晰,但足够了,有个盼头就是好呀。

    乙辛选择了沉默,师傅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那就沉默吧,沉默是金。

    他的小心眼里却是算盘子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在想,这个老师傅整天神秘兮兮的,他到底会些什么呢?能教点儿什么呢?如果是在逗着玩,那还不如回家找妈妈,去放羊了。

    他的小心眼里更想不通的是,这么一个长得还挺丑的老道士大老远儿地跑来,难道只是为了过一把当师傅的瘾吗?说话从来都不是痛痛快快的,吭吭哧哧的,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不愿意说出来呀。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在前面,那还跟着他学的哪门子习呀,这不是在作死干嘛,不如回家找妈妈,放羊去吧。

    思前想后的,这个小男孩儿打定了主意,一个需要鼓足勇气才能说得出口的主意。

    “师,师,师,师傅,我不想学习了,我想回家,我想放羊去,我原来就是一个羊倌儿呀,小羊倌儿,我不喜欢学习什么了。”

    事后,小乙辛也感到奇怪,当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勇气,虽说开头还有点儿怯场,结结巴巴的,可开头就没有回头箭,到后来索性就干干脆脆地来个痛快的吧。

    “什么?你,你,你再说一遍!”

    果然,反应比想像的还要强烈,老道士如同芒刺在背,更准确点儿说是如同芒刺在腚,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猛地睁开了双眼,再也不管什么五心朝不朝天了,再也不管什么净心不净心了,几乎是扯着嗓门儿在喊了,还是那种气极败坏的喊,还是那种结结巴巴的喊叫。

    “我不想再学习了,我要回家放羊去!”

    心一横,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挨几鞭子,打几板子。

    “啪!啪!”

    几鞭子没挨着,几板子也没打着,两个运足了劲儿的大巴掌抽在那嬾得可化水的小脸蛋子上,也是干干脆脆的,实实在在的,化作满天星的,就差满地找牙了。

    “哇哇哇哇……我就不学,你那都是些啥破玩意儿呀……哇哇哇哇,我就要回家找我妈去,我就要回去放羊去……哇哇哇哇……我就要……”

    顿足捶胸,满地打滚儿,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又哭又闹,小脾气上来,神人也没招儿!

    其实,此时此刻,这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小男孩儿正用一双小手捂着小脸儿,一边哭闹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指缝儿里透出的是一对警惕着的眸子,如同一头受到惊吓的小鹿儿。

    他看到的是一张极度变形的脸,在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叹息着。

    各位看官读到这里可能要责怪这个老师了,体罚学生可是要受处分的哟,赶紧把孩子哄好了吧,又是家里的独根葱一棵,如此的作法可就是nozuonodie哟,家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整出个掘地三尺再加上扒皮四五层,那怎叫一个“天翻地覆慨而慷”呐。

    对此,作为这本小说的作者认为,小孩子不是纸糊的吧,适当的体罚是必要的。记住,一定要适当哟,某些幼儿园里的坏阿姨要不得,学校里的大色狼要不得,还有就是家里的狼外婆也是要不得的。

    再说了,李山童是个老道士,你让他去哄孩子,这不就是一个“赶鸭子上架”嘛!

    相持着,很久很久,这就叫时间的“相对论”吧,难熬的就是漫长的。

    “唉……”

    最终,还是这个当老师的从那漫长的相持中败下阵来,他在心里暗自叹息着,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在了那个草做的、厚厚的蒲团之上,没有重新五心朝天,而是顺手拾起地上的一块人骨头,眯着眼,仔细地观察了起来,甚或可以称之为欣赏吧。

    那些都是一件件的艺术品吗?

    不知道!

    天晓得!

    几道温暖的光线从窗的棂格里探头探脑地钻进来,在泥土的地面上织成了几方斑斑驳驳的几何色块,安静而又安详。

    其中,有一块最大的,刚好铺满那个小小的身体,皮肤很好,还没有经风枥雨,泛着一种很奇妙的柔情之光。

    不知不觉,天亮了。

    李山童望着这个正在沉睡的孩子,心头微微一颠,他杀过人,杀过不止一个,也被别人杀过,也被别人杀过不止一次。但为什么每当看到那双透澈的眸子的时候,总会禁不住地战栗,一种发自内心的、极度恐惧的战栗。

    很多时候,他的心里都是极度矛盾的。

    “放开他吧,放开他吧,他的命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一个小人在说。

    “抓紧他吧,抓紧他吧,你的命就让他来做改变吧。”

    另一个小人在说。

    两个小人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真的难以取舍,斩不断,理还乱。

    “哼!”

    小男孩儿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哼哧,伸胳膊蹬腿地打了一个懒腰,小鼻子一拧,小嘴巴咧了咧,刚要哭,又止住了,睁开了迷糊的双眼。

    “师傅,你,你怎么哭了呀。”

    一对浅浅的酒窝窝儿里盛满了甜甜的笑,洋溢着羞涩的光。

    “没,没,为师没哭,可能是有东西进到眼里了吧。”

    老道士说着,连忙背过身去,用手背在眼睛上胡乱地抹了两下子。

    “师傅,你别哭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不回家了,不去放羊了。”

    一具小小的身体轻轻地温温地向着一具大大的硬硬的冷冷的身体靠拢过来,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就靠在了一起,相互依偎着。

    那双小手很温暖。

    在那暖暖的轻轻的捶打之下,那具硬硬的冷冷的身体发出了微微的抖动,在一点儿一点儿地融化着,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柔软着。

    “唉,孩子,我之所以让你学这些,是在救你,也是在救我。”

    又似一句自言自语的话,但已不再是冷水,而是温水,温度适中的水,很解渴,很可口。

    “可,可,师傅,你教我识人为什么又整天让我摆弄这些人骨头呀。”

    嚅嗫了一下,终于把那个最大的疑问暴露了出来。

    “唉,孩子,你还小,好多事儿我还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

    正在说着,草纸糊的窗子上映出了一道黑影儿。

    李山童的眼睛一亮,手指看似无意地一弹,一道细小的光芒就疾射出去。

    “喵呜——”

    一声惨叫,那道窗上映着的黑影儿马上就不见了。

    学生惊呆了,师傅偶尔露的这一“小手”太厉害了!

    师傅苦笑了,在徒弟面前露的这一“小手”太失水准了,毕竟久不练,手生了。

    “嘻嘻!师傅呀,原来你这么厉害呀,就教我这弹猫的功夫吧。”

    “哈哈!你个小混球儿,为师现在教你的这种功夫可是比你所说的‘弹猫’强多了。”

    “真的吗?师傅你没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喽,出家人不打诳语呀!”

    “太好喽,太好喽,我学的是绝世武功哟,看以后谁还敢欺侮我!”

    “你个小混球儿,为师教你武功可不是让你打那种小架的呀!”

    “那我就打大架,打大架喽,嘻嘻!”

    “哈哈哈哈……”

    屋内是一团的和气。

    屋外是一团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