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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王者

    谢香存依旧没有找到,关于钱弘佐是除掉谢香存主谋的传言,依旧在流传。但钱弘佐并没有如他威胁许太后那样,杀了戴家所有女眷泄愤,而是任由传言继续传下去。钱弘佐在病情尚重的情况下,重开朝会坚持临朝听政,令所有的大臣,感动莫名。

    兵部事关国家安危,因查找谢香存没有结果,钱弘佐升兵部侍郎居不移担任兵部主事。居不移是豹军卧底的事,一直没有暴露,他作为“原戴家亲信”被重用,变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那就是圣上已经根本不计较谁是戴家的余党,只要肯为吴越效力,圣上都当做是自己人。

    在心里难过异常的情况下,钱弘佐真真正正做到了以德服人。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原本的戴家余党,之所以一直存在,是认为钱弘佐只会重用谢香存这样剪除戴家有功的大臣,当事实并非如此的时候,所谓的余党,终于再也不能凝聚成团,而是各奔前程。

    钱弘佐的身体大不如前,本来应该是旭日东升的年龄,却有着仿佛日落黄昏一样的健康和神情。谢香存的离去,使钱弘佐重新远离了所有的消遣和娱乐,批阅奏章累极了的时候,他会到御花园的一处地方坐一阵,那是他跟谢香存一起种花的地方。那里的花,他不知道哪一些是原来就有的,哪一些是他和谢香存种下后,新生出来的。就算见到花朵凋谢了,他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花虽然谢了,但香气依然还留在心里,这已经足够了。

    秋税连续第三年减轻,这一年是少见的丰年,因为收成好,国库并没有因为减税而减少收入,不但民间的税收,所得更多;而且一些驻军因屯田,不仅自给有余,也开始贡献所得。吴越国富裕得令天下人艳羡。

    礼部安排了庆祝丰收的国宴,大宴群臣,并让仿梨山庄的伶人去王宫表演,不善诗文的钱弘佐,写了一首小令,指定让曲流觞演唱。

    在众多欢乐的歌舞后,曲流觞终于上场,他和钱弘佐四目相接,都被对方容貌的变化所震惊,曲流觞霜染两鬓,而钱弘佐形销骨立。只对视了一眼,很多事已经尽在不言中。忧伤的前奏响起,曲流觞演唱了钱弘佐所做的小令:

    落日余晖照宫墙,花谢花飞落叶黄。曾携故人赏**。忆过往,人去无音思断肠。

    歌声一起,欢乐的酒宴,霎时一片宁静,这么凄凉的歌曲,出现在庆祝丰收的国宴上,令人匪夷所思。但因为是圣上填写的歌词,没人敢提出异议。连续唱了两遍,曲子终结于一个呜咽般的琴音。

    同时有两个人,泪水模糊了双眼,一个是钱弘佐,另一个是如一公主甄锦书。昔日那美好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钱弘佐忍下泪水,问候道:“曲倌人,你近来生活可有什么不便?”

    曲流觞道:“多谢圣上关切,您和如一公主经常派人来探望在下,仿梨山庄的人也很照顾我,生活上还好。”

    钱弘佐点了点头,道:“你是谢爱卿的师父,顿失依靠,令人痛惜。孤王已经下令仿梨山庄,负责奉养你,我派人去探望,是怕他们做得不周到。”

    曲流觞道:“多谢圣上垂怜,我也做了一首小令,您想听听吗?”

    钱弘佐道:“曲倌人请。”

    曲流觞调了一下琴弦,悠扬的前奏过后,唱到:

    美人如玉剑如虹,雨过天晴便无踪。长风横扫洗碧空。花相送,都在丰收欢喜中。

    也是连续唱了两遍,悠扬而洒脱,隐隐有劝慰之意,钱弘佐感喟道:“此曲甚妙。”然后问道:“曲倌人,你还记得谢爱卿最后一次去探望你,他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吗?”

    曲流觞道:“他给微臣洗了很多衣裳,说杭州城越来越繁华。其他各国,如果都有像您这样的明君,那天下的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钱弘佐含泪笑了笑道:“谢爱卿曾经跟孤王说过:只要青苗能够长成麦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孤王一直没有忘记,他说的这句话。”

    这一天,自离开王宫后,再未私下拜见过钱弘佐的甄锦书,递上了求见的折子。钱弘佐安排在御花园的惜花厅,召见甄锦书。这里是她第一次见到钱弘佐和谢香存这对君臣的地方。甄锦书再次踏入的时候,已经恍如隔世。

    惜花厅面积较大,甄锦书独自前来,钱弘佐身边仅有几个内侍,因为人少,这日的惜花厅显得特别空旷。

    甄锦书拜见,钱弘佐欠身还礼道:“如一公主不必多礼。你能来看孤王,孤王非常高兴。忠国公夫人,身体还好吧?”

    甄锦书道:“不瞒圣上,家母一直身体抱恙,现如今已经卧床不起。”

    钱弘佐承诺道:“那孤王安排一下,我会亲自去公主府,探望她老人家。”

    甄锦书道:“圣上操劳国事,诸事繁忙,不敢有劳圣上探望家母,臣女今日前来,是有件事,想拜求圣上。”

    钱弘佐见甄锦书神色凝重,忙道:“公主请讲,只要孤王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甄锦书道:“臣女请求圣上,能下旨褫夺臣女的封号,降为平民。”

    钱弘佐不解地望向甄锦书,随后对在惜花厅里伺候的内侍,道:“你们暂且退下,我跟公主有些私事要谈。”

    待众人退下,钱弘佐问道:“如一公主,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甄锦书道:“我爹因顾念和我娘的情谊,一直不肯纳妾,而我娘只得我一个女儿,她老人家打算待我成亲后,让我的子女,随我姓甄,以便为我父亲传宗接代。而今我娘病重,我想生下一儿半女,让她老人家宽心。”

    钱弘佐问道:“公主的意思,是想用成亲,为她老人家冲喜吗?男婚女嫁,合情合情,为何要褫夺封号?”

    甄锦书低头,显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只是稍一犹豫,便坦然道:“不瞒圣上,臣女已经怀孕了。”

    钱弘佐虽然还没有成婚立后,但对男女之事,已经有所知晓,甄锦书根本嫁过人,却自称怀了身孕,只怕是发生了不合礼仪的事。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还有可能,但甄锦书是何等端庄自重,钱弘佐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