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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民怨

    徐伟家财清点的结果,仅白银就超过五百余万两,珍宝不计其数,实属一个吃民脂民膏的赃官。游街之日,杭州城内,万人空巷,叫骂声响彻街路。人人都道徐伟该死,也有人追问:为何不处死这样的赃官?其结果,戴恽的求情,成了众人皆知的事情。而户部查账结果的公布,使很多人怀疑,真正贪污巨款的是戴恽,听他使唤的徐伟,不过是练了点戴恽吃剩下的骨头而已。国王不追查戴恽,只因为想跟他的女儿成亲,惧怕戴家的兵权。民怨不能伸张的时候,常常演化成民怨的沸腾。

    徐伟游街,只走了短短一段路,场面就失去了控制,虽然吏部派出了十多名官吏,押解徐伟游街,但面对着如暴风疾雨一样投掷来的砖头瓦块,这些没有盾牌,也不会武功的吏部官吏,也只有躲避的份。徐伟的游街,最后变成了石块砸活人。因为场面混乱,连凶手是谁,吏部的官吏都没有看清。等禁军闻讯赶到,驱散老百姓的时候,徐伟早死了多时,这个因元帅求情,被国王赦免的赃官,最后死在了老百姓的打砸里。

    徐伟家产抄没后,罗城禁军翻修火毁房舍的钱,有了着落,不仅就开始动工修建。

    这之后的朝会,钱弘佐又恢复成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倾听母亲和大臣议政的状态,但已经没有哪个大臣,再敢轻视这个在朝堂上,少言寡语、尚未亲政的少年国君。而且很多老于世故的大臣,预感到钱弘佐可能并不是一个“仁君”,触犯他的下场,就算有大元帅求情,也可能是死路一条。

    与钱弘佐相反,戴恽的官声降到了最低点。他以往曾被百姓认为是保家卫国的守护神。而今无论在朝还是在野,都有人议论:他是侵吞国库的奸贼。在这样的官声下,即使以后真的靠暗杀钱弘佐取得王权,如此不得民心,也难保不被群起而攻之。经过与亲信反复商议,戴恽拟正式提出增加军费,以证明许太后和钱弘佐核准的军费不够,他让原户部主事徐伟多发军费,是出于公心。至于徐伟贪赃枉法,那只是徐伟一个人的罪行,与他戴惲无关。

    就这样,甄伏主理户部不久,连太后准许的筛查徐伟下属的事,还尚在进行,戴恽就在朝堂上,公然提出了增加军费的请求。并称因额定军费不足,他万不得已,才让原户部主事徐伟,额外拨发军费。

    许太后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当时征收秋税的时候将至,许太后令甄伏,尽快把户部下辖的官吏确定下来,依据秋税的征收情况,再决定是否增加军费。

    秋税的征收,很不理想,进度缓慢。徐伟任户部主事的时候,经常借故增加赋税。禁军翻修火毁房屋,他立即想到的就是借此加税,是习惯成自然的做法。因为收税几乎成了他及手下发财的渠道,为中饱私囊,税官对百姓所缴纳的粮食等物,压等压价,而且发明了黑心秤,所称斤数仅为原重的七八成左右。再以高等、高价、原重冲入国库,这其中的差额,就变成了徐伟等人的外财。而且征税的方式十分苛酷,多以不交税就抓人这种方式,逼迫百姓缴税。很多交不起税赋的百姓,甚至在牢房之中被活活打死。因其手段毒辣,百姓敢怒不敢言。穷苦人家遇到灾年,只好靠借贷度日,甚至借高利贷。由于百姓连年困苦,这一年秋收之后,债主催债外加官家收税,使众多百姓难以承受,导致秋税征收困难。

    甄伏在当大司农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赋税沉重伤害农耕,百姓早已不堪重负。但如今他身为户部主事,职责在身,在征税困难的情况下,他决定亲自到各州督办。

    甄伏是吴越国的大儒,同情百姓疾苦,又有读书人的气节,不愿采取逼征的形式。他巡查各州时,亲自到百姓家劝缴,原本准备用诸如缴税就是爱国,爱国就是保家的道理,说服百姓尽早缴税。再辅助以公平的征税方式,来缓解民怨。但亲自到百姓家探访之后,看到他们家徒四壁、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甄伏意识到:并非刁民抗税不缴,而是多年苛捐杂税的重压,令百姓苦不堪言。赋税问题比自己想象之中更加严重。这次巡视,促使甄伏决心回朝后,建议许太后减轻赋税,让百姓修养生息。

    回朝途中,甄伏日思夜想‘解困救民’之法。而他没想到的是,戴恽早已听说他督税收效甚微,暗中和亲信大臣密谋,借此发难。将甄伏回朝之日,变成他解职之时,重新夺回户部的操控权。

    这日甄伏回朝复命,在朝堂上长跪施礼,许太后再三让他平身,甄伏依旧跪地不起,道:“启禀太后、启禀圣上,微臣去各州催缴秋税,未能完成使命,有负太后、圣上所托,还望太后、圣上降罪。”

    许太后问:“秋税难征的缘故,是否因为粮食歉收?”

    甄伏道:“我吴越国为抗强敌,广征男丁入伍,从18岁到50岁均在征兵之列。男丁去后,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他们劳作困难,收获大不如前。徐伟担任户部主事时,苛捐杂税众多,百姓缴纳不起,只得变卖家产,甚至举债度日。今年秋收之后,很多百姓被债主所逼,缴纳赋税困难。如果强压重税,民户恐将弃家而去,成为流民。这流民一多,商贾必然生意难做。长此以往,将百业凋零,我吴越国的国力会日渐衰微。臣斗胆请太后、圣上下旨,减轻今年赋税,让百姓能有喘息之机。”

    许太后尚未答话,坐在太师椅上的戴恽斜睨甄伏,道:“如今是你征税不利,却将责任推给前任。但纵使巧舌如簧,却也不能变成大军粮草。太后和圣上额定的军费原本就少,眼下军粮也不够吃,军衣也不够用,兵器很多都生锈了,但却没钱更换,士兵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这时间长了,不但外敌入侵难以抵挡,就算没有外敌,将士们如果怨声载道,鼓噪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原本等着户部将秋税收上来,以解燃眉之急,你倒好,建议减轻赋税。如果吴越国的大臣,都像你这般,完不成差事就要减免,军国大事岂不贻误殆尽!”

    许太后道:“甄大人,秋税征收受阻,非你一人之过……”

    许太后原本想为甄伏开脱,话没说完,已被戴恽打断道:“太后所言甚是,本帅早说过,甄伏不能胜任户部主事之职,但太后不听,执意用他,如今果不其然。徐伟虽然是个贪官,但是作为户部主事,他毕竟能把赋税收上来,能保障军国用度,而甄伏只尚空谈,难当重任,用他当户部主事,实乃用人不当。”

    戴恽此言,已经不是在斥责甄伏,而是当着满朝文武,在指责许太后。钱弘佐紧紧抿住嘴唇,努力克制自己,但由于气愤,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