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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的吗？”我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里，胸口更像是塞了团棉花，一呼吸就疼。我抱着最后一丝丝的希望，想听到他说，是假的。
陆念北却没回答，只是走过来抱住了我：“希希，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小野的，一定会的。”
眼泪突然奔涌而出，我紧紧咬着唇，用力揪着他的衣服，竟是哭不出一丝声音。
“希希，别这样！”陆念北看我快背过气，连忙轻抚着我的背，又对仆人喊道，“快给张医生打电话！”
虽然真的很难受，可我还是拉住了他的手：“带我去看小野。”
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的小野，居然会得那种病。
陆念北看着我，眼底泛红，眉心微蹙着，最后还是说：“好。”
一路过去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混沌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陆念北，就一直握着我的手，丝毫不敢松开。
其实，我早该发觉的，从方孜一次次骗我开始，我就该察觉到不对劲，还有陆念北最近的反常，可我却选择了逃避。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小野长这么大，我能陪在他身边的日子，真的屈指可数，我总以为是在保护他，可其实，不过是我自欺欺人而已。
陆念北的车停在了一个研究所门前，他说，这里是全国最权威的血液病研究所，也是小野最后的希望了。
进门前，陆念北拉住我，轻声说：“一会儿看到小野，不要哭，孩子最敏感了。”
我点头：“我知道。”
我努力地深呼吸，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这样可以吗？”
陆念北知道我忍得多辛苦，眼里露出一抹心疼，点了下头：“进去吧。”
这里并不是医院，所以也看不到很多的人，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
我们先被带去消了毒，然后才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我心里很忐忑，手心里全是汗。
陆念北揽着我的肩，让我放轻松，然后才把门推开。
跟我想的残酷画面有些不一样，房间里布置得就像个儿童乐园，似乎也没有多少的消毒水味。
但是看到床上的小野时，我还是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妈咪！”小野看见我，立刻惊喜地叫道。
床边还站着一个人，是方孜，他看到我，显得有点惊讶，不觉就去看陆念北的表情，然后才浅声说：“让他们母子待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他们两个关上门出去之后，我走到小野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他原本就瘦弱的身体，现在更是像只剩下骨头了。
我终还是没忍住，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小野，妈咪好想你。”
“妈咪，我也想你，不过没关系，爹地说，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了。”小野显得很兴奋，虽然他的小脸，比以前更加惨白。
我松开他，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小野在这里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野摇着脑袋，露出骄傲的笑容：“周爷爷说，我的身体里有超人的力量，他们要研究我，然后就可以让更多的小朋友不再生病。”
心口一阵抽痛，我却只能对着他笑：“没错，小野最棒了。”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生命正在悄悄流逝，还能这样快乐地生活，这应该，要感谢方孜吧，一定是他想出了这个办法。
我想把小野抱的更紧一点，可是又不敢太用力，尤其是看到他的手背上那么多的针孔，心口已经疼得快不能呼吸了：“疼不疼？”
小野摇摇头，却说得有些勉强：“不疼，漂亮姐姐扎得很轻的。”
感觉到眼泪又一次无法控制，我慌忙转过了头，偷偷地擦了一下，可我的动作还是被小野发现了，他伸着两只冰凉的小手帮我擦着眼泪说：“妈咪，你别哭，我真的不疼，你要是不乖的话，爹地下次就不让你来了。”
“好，妈咪不哭，妈咪还要每天陪着小野呢。”我揉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吻着他的小脸。
陆念北和方孜再进来的时候，都显然是遮掩了情绪。方孜笑着对小野说：“小家伙，告诉你个好消息，周爷爷答应给你放个假，让你爹地妈咪陪你玩几天，高兴吗？”
“耶，太好了！”小野抱住我的头，在我脸上亲了好几口，“妈咪，你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周爷爷就给我放假了！”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却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陆念北，他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走了过来，一下就把小野从床上抱起，举过头顶说：“不要得意忘形，小超人，你还要拯救地球呢。”
“遵命，长官！”小野开心地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
我在旁边看得一阵心酸，手指抵着唇，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方孜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小希，我明天要回去了，照顾好小野，还有你自己。”
今天的见面本来就在我的意料之外，小野的事给我太大的冲击，到现在我都还没有顾得上跟他说句话，他突然就说要走，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学长，谢谢你帮我照顾小野这么久，是我拖累你了。”比起上次见面，他明显消瘦了不少，脸上也布满了憔悴，这些日子，真的是让他费了很多心。
他宠溺地揉了一下我的头发，笑笑说：“傻丫头，跟我说什么谢谢，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没有认识他，这几年我的生活会是怎么样，我轻轻地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学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早点找个女朋友。”
方孜拍拍我的背，在我耳边好笑地说：“你老公还在呢，你是想让他把我打残吗。”
我不管，只有方孜，我不在意陆念北的看法，在我心里，我早就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
“小房子叔叔，你要走了吗？”被陆念北抱着的小野，睁着大眼睛看着这边，显出不开心的样子。
我松开了方孜，看到陆念北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他应该是懂我和方孜之间的感情的。
方孜也走到了床边，从陆念北怀里把小野接了过去：“等叔叔忙完，还会来看你的，你想要什么礼物，叔叔下次带给你。”
小野撅着嘴摇了摇头：“小野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你们都在我身边。”
看他委屈的样子，一边的陆念北都有些不忍心地别过了头。
方孜很轻地戳了一下他的鼻尖：“小家伙，你太贪心了，现在，不是有你爹地妈咪在吗。叔叔答应你，只要一有时间，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嗯。”小野很听话地点头，“小房子叔叔，我不在，你要按时吃饭，不然会胃疼的。”
听着小野的话，我们三个人都有些动容，方孜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肩上，声音微颤：“叔叔听你的。”
陆念北去送方孜，顺便去办一些手续，我给小野整理衣服。
知道小野要回家，平时照顾他的几个护士都来了，她们送他一个很大的苹果。
听说，那是她们集齐了４８个姓氏，每人一角钱，凑成四块八买来的，代表了她们的祝福。
她们大概比我更清楚，这次回家对小野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大家都很舍不得。
小野什么都不知道，还跟她们很开心地告别，说他还会回来的。
我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可我知道，我现在必须要坚强，我不能在小野面前表现出一丝的脆弱，我希望，哪怕是到了最后，他都能开开心心的，不要有一点对疾病的恐惧。
虽然是夏天，可我还是给小野穿了长袖的外套，戴了帽子和口罩，出门的时候，他还向研究所的人挥手道别。
陆念北没有送我们去陆家别墅，而是去了他名下一处带花园的小别苑，之前他说要搬出来，应该也是指的这里。
家里只有两个女佣，大概是陆念北给她们打过了招呼，我们到家的时候，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
小野看到新家，显得很兴奋，但是却也掩不住他苍白的小脸上那满满的疲惫。
我把他放在床上躺好，给他盖好被子：“宝贝先睡一会儿，妈咪给你做好吃的。”
他微微地点头，眼睛明显快要睁不开：“好。”
我关上门，从房间退出来的时候，见林枫也来了，正在客厅跟陆念北说话，我没打扰他们，直接去了厨房。
我能理解陆念北这么多天瞒着我，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有多痛苦，面对我时，却又要尽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还好有他，不然听到这个消息，我一定会直接崩溃的。
我没让女佣帮我，一个人给他们准备午餐，他们爱吃什么，我都了然于心。
一双温暖的大手，忽然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陆念北将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懒散：“原来我老婆这么能干呢。”
我知道他故意不去提那些伤感的话题，是不想让我心里太沉重，事情已经这样，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陪着小野，给他最好的爱护。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小野生病的事的？”我转了下头。发丝蹭到了他的脸。
他沉了一下，声音暗哑：“你打破我的头，说要跟我离婚那天。”
“居然瞒了我这么久。”我苦笑一下，却是真的很心疼他，那天我跟他说那样的话，他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
所以后来，他夜夜折磨我，想要个孩子，也是为了想救小野吧。
陆念北伸手关了火，把我的身体转过去，面对着他：“希希，你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让小野活下去的。”
我当然相信他，而且小野那么乖，上天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
“你先出去吧，看看小野醒了没有，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我胡乱擦了一下眼泪，伸手推开他。
等我把几个菜都做好，女佣帮着端了出去，我看到陆念北正揽着小野，在客厅的地毯上看动画片。小野看得咯咯直笑，他仰头问陆念北：“我可以叫你哈特吗？”
陆念北蹙了下眉，不悦地说：“我很像暴龙吗？”
“哈特不是很好吃的爹地吗？我是很好吃，所以你是哈特啊。”小野很认真地解释。
陆念北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可他的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对小野的爱。
“你们在看什么？”我在陆念北旁边坐下，伸手理了一下小野有些长的头发。
“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小野兴致勃勃地问我，“妈咪，小野是不是跟很好吃一样可爱？”
“很好吃？”我不觉看了一眼电视墙上的画面，“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小野不是很满意我的表情，他大概觉得跟我无法沟通，继续对陆念北说：“哈特，我也想要你背着我跑。”
陆念北的表情很是无奈，但还是说：“先吃饭，暴龙要吃东西才有力气。”
“妈咪，有没有肉，哈特要吃肉！”小野叫着。
我觉得我已经融不进他们，无奈地看看陆念北说：“下次可不可以换个有我的角色的。”
“你吃儿子的醋啊。”陆念北邪笑着，一下子就把小野举起来，放到了他的脖子上，“很好吃，我们要开饭了，看看妈咪做了什么好吃的。”
见他们玩得不亦乐乎，我心里忽然暖暖的，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吗，现在，真的圆满了。
吃饭的时候，小野一直挑着蔬菜，把肉都留给陆念北，我知道他还在扮演着他食草龙的角色，但即便如此，他吃得还是很少。
NK型淋巴细胞瘤，到了这个阶段，他的脾已经变大，所以基本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我看到的那份报告里，说他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几个月。
所以之前我假怀孕，陆念北知道之后才会那么生气，其实他不是生气，他是太绝望了，即使现在再有一个孩子，小野恐怕也等不及这个孩子的出生了。
只是吃个饭，小野就又累得睡了过去。陆念北抱着他，好久都没舍得放下，他看着我说：“我想带着他，真的去一次迪士尼。”
我也想到了，上次方孜说的是骗我的，我看着睡着的小野，安静得像个小天使：“好啊。”
陆念北三天都没去公司，就这样一直在家陪着小野，他那天把林枫叫过来，就是在安排他的工作。
他的手机大概关机了，所以一直也没人找他，可是下午的时候，还是有人来了。
陆敬亭。
陆念北让我去小野的房间，他跟陆敬亭单独在客厅见面，我看着小野睡着，还是忍不住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
“那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夏凝希可不是第一次骗你了。”陆敬亭的脸色阴沉着。
之前他在我面前表现的那些和蔼，根本都是假的，他很清楚陆念北的脾气，不想因为我跟陆念北正面冲突，他虽然没有难为我。却还是默认了陆念珠和陆念玥的行为。
陆念北看他一眼，却是没有回答，他已经懒得回答了。
陆敬亭许久没说话，陆念北也就那么沉默着，陆敬亭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这辈子，都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让你娶她，我就不信，我没别的办法让你接管公司！”
看到陆敬亭懊恼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我心里也才突然明白，他跟陆念北之间的约定，就是这个吧。
陆念北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爷爷，我以为您了解我，我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你——”陆敬亭瞪眼，却又长长叹了口气，“唉，算了，看在他给陆家生了个孩子的份上，我也不想追究了，真真的事，就当是意外好了，你们还是搬回家住吧。”
陆念北却是一点不领情：“我们不会回去的，谁知道家里那几个，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希希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我不会让我儿子再受一点委屈的。”
见他态度强硬，陆敬亭几乎是在哀求：“小五，爷爷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了，你那几个伯伯姑姑，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以后Ｄ．Ｃ全靠你了，你回去，爷爷才能放心。”
陆念北没说话，没答应，也没拒绝。
他从小是个随性的人，没什么野心，那时候要不是我，估计他也不会答应接管Ｄ．Ｃ，可是现在，他大概已经懂得，什么叫责任。
我呼了口气，还是开门出去了，走到他们面前，对陆敬亭说：“您放心吧，他会回去的。”
陆念北抬眼看着我，眉心都要打了结：“你出来干什么，没你的事。”
陆敬亭连忙摆了下手，看向我：“凝希，以前是爷爷不对，你劝劝小五，你们一起回来，好不好？”
对一个老人的请求，我自然是拒绝不了的，而且我也知道，Ｄ．Ｃ没有陆念北，一定很快被那几个人搞得四分五裂。
我点头：“我们会回去的。”
陆敬亭满意地笑笑，很快又看向里面：“那个孩子呢，他怎么没出来？”
我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倒是这时候，小野突然跑了出来，扑到陆敬亭身前，甜甜地叫着：“太爷爷好。我叫小野，我刚才在睡觉。”
陆敬亭看着小野，肯定是发现了小野脸色不正常，他看了看我，却还是亲了亲小野的脸说：“你叫小野啊，太爷爷来得太突然了，没来及买礼物给你，等一下跟太爷爷回去，你想要什么，太爷爷就送给你什么。”
“我想要很多小朋友陪我一起玩，可以吗？”小野很期待地看着陆敬亭。
他大概没想到，小野的愿望居然这么简单，一下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好，太爷爷答应你。”
因为生病，小野有很久都没上学了，即使这两天有我们陪着他，可是他一定是很想念在幼儿园，那么多孩子一起玩的时光。
可在我们面前，他却是很懂事地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听到陆敬亭答应，小野开心极了。拉着陆念北的手说：“爹地，我们回去吧，我喜欢在一个有你们所有人的家里。”
小野，他刚才应该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所以才会这么说，他还这么小，却知道顾忌每个人的感受。
我看到陆念北的眼眶有些湿，他连忙抱住小野说：“好，爹地什么都听你的。”
这样的小野，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吧，陆敬亭虽然不知道在这个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只这么一会儿，他也明显得被小野感染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陆敬亭坚持要抱着睡着的小野，我怕他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想把小野接过来，可是他却没放手：“你该早点把孩子接回来。”
“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会把小野留在身边的，可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敬亭就那么抱了小野一路，下车的时候，陆念北很快把孩子抱过去，我扶着陆敬亭下车，他对陆念北说：“等下你把他们几个都叫回来，我有事要说。”
知道他说的是陆念珠他们，陆念北看看我，然后点了下头：“我知道了，爷爷。”
先把小野放回了我们的房间，陆敬亭已经吩咐仆人们帮小野准备单独的卧室，又把我叫出去问了小野的病情，听完我的描述，他的眉皱得紧紧的，然后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哪怕让我倾家荡产，我也一定要救他！”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谢谢爷爷。”
虽然以前，他做了很多事，想让我离开陆念北，但是我不怪他，他想保护自己的孙子没有错。
而且，看到他那么疼小野的时候，真的，以前的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让陆念北把其他人叫回来，竟是向他们宣布，让他们都从这里搬出去，并且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私自回来。
这话一出口，陆念珠和陆念玥的脸色出奇的难看，尤其是陆念玥，是个藏不住话的，立刻说道：“爷爷，您怎么也被夏凝希洗脑了，我们才是您的亲孙女啊。”
“你给我闭嘴！”陆敬亭恼怒地喝道，“这是我的决定，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收拾东西了。”
陆念珠虽然也不满，但是她懂得隐忍，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上楼了。
陆念玥看大局已定，只好也跟着上了楼。
只有凌晨还坐在那里，笑着看向陆念北：“小五，恭喜你。”
“你没东西要收拾吗，改天我要重新装修，我可是不会帮你保留的。” 陆念北似乎没好气地说。
“我本来也不住这里，只是个客人罢了，自然没什么好收拾的。”他说着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如果你想起了什么，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感激不尽。”
他这个人，还真是执着啊。
仆人们帮着陆念珠和陆念玥把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拎下楼，虽然心里不高兴，她们还是向坐在沙发上的陆敬亭道了句别。
而就在她们准备出门的时候，小野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揉着眼睛看着下面：“妈咪，为什么这么吵啊。”
我看到陆念珠和陆念玥回头看着小野，眼睛里充满探询，然后都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不觉得有点发毛，立刻跑上了楼，抱住小野说：“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跟妈咪进去穿衣服。”
而陆敬亭给我们的惊喜，还远远不止这样，第二天早上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仆人们跑来跑去，忙得脚不沾地。
我出去看了一眼，见外面的草地上， 正在被布置成一个派对，到处都是气球和玩具，很明显是给小野准备的。
“先别告诉小野，我要给他个惊喜。”陆敬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笑容满面地说。
我也大概明白了，这是陆敬亭在兑现他对小野的承诺。
陆念北显然也是早知道了，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礼盒递给我：“给小野的，一会儿帮他换上。”
我打开，看到是一身男孩的礼服，心里不觉又是一阵发酸：“小野一定会喜欢的。”
陆念北看到我眼圈发红，揽过我说：“相信我，以后的每一年，他都能参加这样的派对。”
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看着他说：“可是我还没准备礼物。”
陆念北笑着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帮你准备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从里面倒出一个玉石的挂坠，浅声说：“这个是羊脂玉的平安扣，能保佑小野平安的。”
我们都不信神佛。但是我们都宁愿相信，这个东西，真的能保佑小野平安健康。
我守在小野的床边，等着他自己醒来，摸着他的头发说：“宝贝，早安。”
“妈咪，早安，”见我还在一直看着他，他推着我说，“妈咪是女生，不要看我换衣服。”
我苦笑不得：“妈咪又不是第一次看你换衣服了，你害羞啊。”
“因为我现在长大了啊，男女有别。”他振振有词地说。
陆念北从外面进来，拉开我说：“你出去，不要偷看我们男人换衣服。”
说的好像我多想看似的，我白了他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吃过早餐之后，陆敬亭邀请的那些孩子，陆陆续续开始来了，有男孩有女孩，他们穿得很漂亮，就像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和公主。
孩子们一进入那个圈子。立刻都被吸引住了，不只有他们喜欢的玩具，还有装扮成动画片里角色的人偶，有几个孩子一看到喜欢的人偶，立刻就扑了上去。
家长们有另外的休息区，也都是燕都的各界名流，见了面，难免开始场面上的寒暄。
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陆敬亭在仆人的搀扶下走了出去，那些人立刻都停止了交谈，纷纷向陆敬亭问好。
陆敬亭向他们说了今天请他们的来意，还很激动地说：“没想到我陆敬亭，在入土之前，还能见到重孙，我死而无憾了。小宋，请小少爷出来。”
陆敬亭这么说的时候，身后的门也正好打开，陆念北拉着小野，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小野虽然脸色不好，可是他遗传了陆念北的强大基因，从一出生，就粉雕玉琢的。像天上的小仙童一般。
他们父子一出现，外面就是一阵惊叹声，真的是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小野很明显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但是他一点也没怯场，反而有点惊喜地看着陆念北问：“爹地，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啊，小心点。”陆念北很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看着小野开心地跑到那些孩子中间，我有些担心，走过去拉住陆念北的胳膊：“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
小野的身体那么差，孩子之间没轻没重的，我很怕他们会伤到小野。
“没事，我会看着的。”陆念北低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让我安心。
跟孩子在一起，小野果然很开心，是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快乐。
来的这些家长里，自然少不了豪门贵妇，她们看我跟陆念北站在一起，动作也很亲密，也都很快猜到了我的身份，在陆念北走过去陪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我立刻就被拉了过去。
“陆少夫人吧，陆总可真有眼光，整个燕都啊，都找不出比您更漂亮的女人了。”一个很圆润的女人笑着说道，但是她的眼睛斜向旁边的人的时候，却是明显的别有深意。
那些个女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夸着我，却是一点都让我感觉不出真诚来。
我硬扯出一个微笑敷衍着，视线却一直都在小野身上。
陆念北真的将小野保护得很好，既让他玩得很尽兴，又不着痕迹地把想靠近小野的孩子隔在一边，让他们都碰不到小野。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感觉有什么液体洒在了我的衣服上，低头看到白色的真丝衬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像是红酒渍，很是显眼。
我不觉皱眉，还没抬头看是谁，立刻有个女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手一滑，就洒在您身上了，对不起。”
她说着的时候，已经拿手帕在帮我擦，可是红酒渍已经染了上去，怎么擦都是徒劳。
见旁边的人都在看，我暗暗叹了口气，对那女人说：“算了，不用擦了，我去换下来就好了。”
我快步往回走，那女人也跟着我进了门口，嘴里还在说着：“您脱下来，我帮您洗吧，我知道怎么洗掉红酒渍。”
“不用管了，你去玩吧。”我也没看她，径直上了楼。
到洗手间把脏了的衣服换好，又洗了个脸，等我再下来的时候，见那女人没在下面，应该是出去了吧。
我走到门外，正看到陆念北抱着小野从孩子们中间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了，小野不舒服吗？”
小野从陆念北怀里探出头，小声说：“妈咪，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困。”
玩了这么久，以他的体力肯定吃不消，我忙说道：“那就快点回去睡觉，改天再玩。”
小野点了点头，又对我说：“妈咪，帮我谢谢太爷爷，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嗯，我会帮你说的。”我看着陆念北抱他上楼，转身走向了陆敬亭，“爷爷，小野让我谢谢您。”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开心就好。”陆敬亭扭头看看我，“这里没事了，你去陪着小野吧，我知道你不放心。”
“嗯。”我点头，却在转身时，不经意地扫视了一下人群，竟然没看到刚才洒我一身红酒的那个女人。
我心里狐疑着，慢慢上了楼，推开小野房间的门，看到陆念北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站在门口没再动。
陆念北轻手轻脚地从里面退出来，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才看着我说：“老婆，谢谢你给我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你辛苦了。”
看着他的眼睛，我越发觉得愧疚：“是我没照顾好小野，才让他生这样的病……”
“傻瓜，小野注定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也要经历更多的磨难，但是我相信，他以后，一定比别的孩子更坚强。”陆念北拉着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我们都不能放弃。”
是啊，我们都不能放弃，不然，小野就真的没任何希望了。
“对了，如果我怀孕了，这个孩子一定能救小野吗？”我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陆念北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虽然说脐带血对白血病有治疗的效果，但是小野的病毕竟又不是一般的白血病，而且，一个婴儿的脐带血能有多少，这个孩子，恐怕以后很多年，都要成为血罐子，这对他／她很不公平。”
我看出陆念北心里的矛盾，即使是我，也没有这个权利，让一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背负着哥哥的生命，这真的太沉重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连周所长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第二天，陆念北就去公司了，我在家陪着小野，我正给他讲故事的时候，听到外面陆敬亭的怒喝声。
我冲小野嘘了一声，慢慢地开门出去，听到声音是从陆敬亭的书房传来的，他似乎是在电话里骂人，最后还说了一句：“我现在就发声明，跟你断绝关系，我的财产。你一毛钱都别想得到！”
他说完，我就听到了电话都砸到地上的声音，可见他生了多大的气。
我原本想默默地退回去，可是我转回身的时候，好像又听到陆敬亭的呻吟声，很痛苦的样子，我连忙跑过去，一把把门推开，见陆敬亭用力按着心口，嘴唇都开始发紫：“爷爷！”
我扶着他坐好，他呼吸急促地伸着手：“药……药……”
陆敬亭的心脏一直不好，他的药都是随身带着，我连忙在他的口袋里找，却什么都没找到，又在桌子上找了一遍，才发现了一个药瓶，正是他平时吃的那种。
我拧开盖子，倒出两粒，喂到他的唇边，又端起水杯让他喝了口水，看着他咽了下去。
可是我刚想松口气的时候，却见陆敬亭全身抽搐起来，眼睛向上翻着，嘴里也吐出了白沫，我吓坏了，慌忙叫了起来：“来人啊，快叫救护车！爷爷，爷爷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
小野光着脚跑了进来，看到陆敬亭的样子，立刻哭了起来：“爷爷，爷爷……”
“爷爷，您不要有事啊，您坚持住，我马上送您去医院！”这样的场面真的是把我吓傻了，可我最后一丝理智强迫我冷静下来，我一手抱着陆敬亭，一手拿出手机给陆念北打电话，手机接通的时候，我的声音都抖了起来，“陆念北，爷爷出事了，你快回来！”
陆念北一个字都没说，但是我听到那边有人问：“陆总。您去哪里？”
挂了电话，我双手抓着陆敬亭的手臂，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慢慢下降，心里越发慌了：“爷爷，小五快回来了，你一定要等着他。”
陆敬亭身体的抽搐渐渐停止了，却是越来越挺直，他看着我，手指指向他的书柜。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满满的书：“爷爷，您想说什么？”
可是陆敬亭只是哼了两声，抬起的那只手也突然垂了下去，脑袋一歪，就再没了声息。
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突然死在了我的面前。
家里的仆人都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都呆住了，有个人大着胆子走过来，探了一下陆敬亭的鼻息，然后突然缩回了手：“老爷子……没了……”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着我问：“少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