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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到泪湖镇，这里已不是先前的模样。原本萧条的小镇已然重新热闹起来，到了傍晚，长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小孩子牵着大人的手，追问着泪湖里鲛人的模样；妇人三三两两行过长街，留下一串串笑声；老人家搬着凳子在家门口树下头乘凉，嘴里嘬着旱烟，聊着那些新来的商人们带过来的新鲜玩意儿。
阿绪与鹤十一牵着彼此的手，默不作声走过热闹长街，他们仿佛被无名的什么给隔离了起来，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夏日傍晚的风吹到了他们这里，便寂静得有些发凉。
两人默契十足地没有去曾经借住过的道观，反而是寻了个小驿肆走了进去。泪湖镇来往商人多了，住店便成了难题。店小二带着歉意，搓着手跟阿绪说店里只剩下一间下等房，阿绪想也不想，点头便应下了。
房间朝西，潮湿且狭窄。进门便有一股古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送他们进门的小二似乎也觉着有点不好意思，他谄媚地将房里的油灯点亮，灯油似乎是下等货，点燃后一股呛鼻的气味幽幽飘起。
鹤十一也没说什么，自袖子里抖出一小把碎银子，放在了小二手心。小二激动得很，精神劲儿十足地要去给他们打热水，却被鹤十一拒绝了。
“这里用不着人，你去吧。”
门一关，鹤十一刚回头，便发现房间里变了一些。
阿绪法术再是不济，一些小本事还是有的，房中那散着古怪气味的油灯她看得不舒服，变戏法似的给换成了一柄粗粗的红烛。
一盏不够，再来多些。
红烛缓缓变出，于潮湿空气中噗噗亮起，而后乖巧悬停于床旁。洗得发白的床帐微微一震，转而变为大红绸帐，石榴五蝠红凤凰，绣工也精致近乎艳俗。
床上大红香枕软帐，床下红烛飘香，一张红纸安静地在桌上飘动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轻巧抚过，以香风为剪，片刻剪出大红双喜贴于窗上。
“还有什么来着。”阿绪眼神有些飘忽，喃喃自语，片刻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还有红衣服。”她说着，闭上眼双手捏起手诀，而后身上亮起点点荧光，朱红色仿佛藤蔓一般，自她身上布裙的裙摆开始，一点一点盘延而上。
鹤十一静静地看着，眼睛里被一身嫁衣的阿绪占据，他的小妖精从来没有这样好看过，她肌肤胜雪，嫁衣红得烧灼着他的眼。他伸出手，手心凝出一条红巾，与此同时，他身上那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色道袍，也渐渐幻做红衣。
红得相得益彰，红得触目惊心。
红烛摇曳，阿绪的声音于房中轻轻响起，她仿佛玩闹一般，一边装作喜娘，一边装作嫁娘，一边祝福自己，一边被自己祝福，一人分饰多角，倒也忙得热热闹闹，鹤十一只坐在床边，看着仿佛郑重进行着某种仪式的小妖精，心里仿佛有柄软刃，正一刀，一刀将他的心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