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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咳得眼圈发红，狠狠抿着嘴摇了摇头：“你这是要气死娘！”青年咬着牙跪了下来，垂着头闭口不言，心里十分坚决。
妇人气得捶床，声音嘶哑，却用尽全力骂道：“逆子！若是你明年不去赶考，才是不孝！你爹考了一辈子，最终都只是个秀才，你可还记得他死前，你答应过他什么？这么多年，娘一个人将你拉扯大，为的是什么？啊？为的是什么！”
青年一扭头：“娘您别气，儿不是不去考了。儿不过晚些去！”
妇人双唇颤抖，片刻后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靠在了床头，声音弱了下来：“娘知道你是是好孩子，也知晓是娘拖累了你……”
“不……”
“你听我说！”妇人打断青年的话：“娘这病，自己清楚的很。身子早已经垮了，每日只能这么吊着，再好不了了。你说四年后再进京去，可娘怎能耽误你四年？更何况，这四年里，若是娘身体能好，咱们倒也不亏，可这四年娘只能每日躺在这床上，将家里剩下的一点钱全都给糟蹋光，再没别的用处了！”
“家里还有钱，娘，我现在在当铺找了份账房的活儿……”青年急着辩解，可他越说，妇人脸上却越是绝望。
“我的儿，是堂堂读书人！他身上除了墨香，就不允许有铜臭！我竟逼得我儿去拿算盘，做这下九流的事儿！家里的钱……家里的钱是要留着给你进京……”
妇人说着，又咳了起来，青年急得不知所措，只能伸着手焦急地看着他的母亲。
“喵~”
白猫儿轻巧一跳，落在了被子上。它娇声轻叫着，软软蹭进了妇人的怀里，乖巧团成团子，一双琉璃似的大眼睛看着妇人，似乎正安慰着她。
妇人看了眼白猫，长叹一声，将软绵绵的小家伙揽进了怀中：“好了，你去读书吧。娘这里有缘儿就行，不待见你！”
青年静了一会儿，见妇人只一下一下摸着猫儿，不再理会他，便也无奈地站起身来。他走开之前，与妇人怀中的猫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当天夜里，风雨大作。
前半夜，青年心中有事，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进去。他想要去伺候娘亲，可睡前发现娘将房门反锁，他被冷声赶了回来。
他只好抱着书一遍一遍背着，最终昏昏然睡了过去。
而后半夜，他却做着乱七八糟的梦。
梦中，缘儿疯了一般尖锐叫着，他想要喊缘儿安静一些，莫要吵着母亲，可身子却沉甸甸，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梦见自己小时最爱的小布老虎；梦见长衫儒雅的父亲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与他写“人”字；梦见缘儿偷吃他碗里的肉，被他发现后叼着肉掉头就跑，一下子就跳上了房梁，立在上头朝他挥爪子；梦见家仆嬉笑着成群从院子中路过，嘴里乐呵呵地喊他小少爷；梦见坠着五蝠牡丹绸帐子的床边上，花几上梅瓶里梅花正香，而年轻的娘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小衣裳，笑眯眯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