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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湮低眉垂目，静静倾听者诫远将往事说出来。诫远的声音微微颤抖，压抑的情绪被他自己亲手剥开，血淋淋的过往又呈现在了眼前。沙璃与楼清霄惊得说不出话，两人如石雕一般静默在座位上，沙璃不停地喝着水，似乎要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压抑感觉。
“我是亲眼见着这孩子出生的，当时就猜到了会是个麻烦。可人心会软，庞祎惨死，庞绛就安静地瞪着眼睛躺在庞祎身边，我怎么也下不去那个手。庞劲将孩子暂时交给了计无涯，他趁着夜色偷偷将庞祎葬在了归墟主岛的后身。我问他，这孩子怎么办，他告诉我，孩子他来养。”
洛玉湮问道：“多了个庞绛，没引起什么事情么？”
诫远摇头：“庞劲很聪明，他与我还有计无涯编了个故事，就说庞祎爱上了百姓，结果遇到了意外，庞劲去寻回了唯一的遗腹子，起名叫庞绛，从此就养在了这归墟岛之中。”
“庞绛身上有着兽血，没引起大家的怀疑？”楼清霄追问着。
诫远深吸口气，笑道：“平日里他都被庞劲藏起来，很少让他露面，那时候除了他修炼天分惊人之外，倒是没人怀疑兽血这一事，毕竟像庞绛中半人半兽，活下来的太少了。而且庞绛小时候十分乖巧，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众位师叔都很喜欢他，认为他是我们归墟岛崛起的希望。我和计无涯也商量过此事，计无涯说可能庞绛就是那种千年难遇的混血天资，我这才放心了。”
“兽血最后还是爆发了对吗？”洛玉湮已有了预料。
“没错，这事我现在也没想明白。”诫远靠在椅子上说道，“知道庞绛是半人半兽这事的，一共不超过五人，可不知怎么的就被弟子们知道了。年龄大的孩子开始疏远他，而同龄的孩子不懂事，嘲笑他欺侮他，每次他都是哭着回来找我，后来都不敢去外面玩，害怕那些孩子欺负他。”
沙璃彻底无语了。“他可是有筑基修为的人啊……”
诫远笑道：“小孩子心思单纯，他知道修为不同，我们也告诉他不许欺负人，结果他就真的听话，人别的孩子欺负他，他也不还手，每日担惊受怕。直到大概八岁的时候，他兽血第一爆发，差点杀了几个师兄。从此之后再没人敢接近他，我们意识到这孩子还控制不住兽血，庞劲就提出单独将他关起来，由自己亲自看管。几人商量了一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也就交由掌门了。”
“后来呢？”沙璃追问道。
“后来啊，后来十多年里就再也没见过庞绛了，我都快将他忘了。”诫远喝着茶水，轻声说道，“庞劲没有提过一句关于庞绛的事情，都以为庞绛没控制住兽血爆体而亡了。直到三年前，他偷偷来看过我，这事我连庞劲都没提过。”
洛玉湮忽然绷直身子，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惊喜：“可有提到了什么事？”
诫远轻轻摇头：“我与他只是对视了一眼，转身就走，等我追出去，他已经消失了，我这才知道他还活着，直觉告诉我他有心事，便天天晚上等他。再后来风汐告诉我她认识了个叫庞绛的人，庞绛不让风汐与别人谈起，但却提到过我，风汐实在好奇这才偷偷找我打听庞绛的消息。”
“汐仙子居然认识庞绛……”沙璃诧异不已。
“何止是认识，听风汐的意思，两人关系还很好。风汐告诉我，庞绛是偷着跑出来的，我让风汐给庞绛带话，有事来找我，顺便隐约透露让风汐少接触庞绛。既然庞劲还在封着庞绛，那就说明他依旧没能控制住兽血。”
诫远微闭着眼睛。“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尊者，汐仙子就没多说些什么吗？”沙璃追问道。
“没有，似乎庞绛没有跟风汐说什么自己的事情，因为庞绛提过我，所以她才来找我打听庞绛的事情。”
楼清霄自言自语低声道：“那只有庞绛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
“那刺青呢？庞绛脸上的刺青？”沙璃忽然问道，“很少有人会在脸上画那么难看的东西吧？”
诫远还是摇头：“这事我也不清楚，应该是被庞劲关禁闭之后才有的。或许是某个师叔祖镇压他兽血的。”
“将风汐安排在花圃那边，也是庞劲一手操办的？”洛玉湮问道，趁着诫远还愿意说这些事，把疑问都问出来。
“庞劲说风汐这病需要静养，所以就安排在了缥缈岛的花圃中，那边几乎不会有弟子过去，也是方便风汐医治。”
事情问到这么多，基本也将当初发生的事情都顺了出来，庞绛的样子在脑海中也逐渐丰满起来，更加坚定了三人心中的想法——庞绛不简单。
诫远见三人都陷入了沉思，便笑道：“压得太久了，你们就当做故事听吧，此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这事再有人知道。”
“诫远大哥放心，我玉湮还是可信的。”
“好了，我回去复命了，你们休息吧。”
诫远收拾好心情，三人起身相送，直到送出院子见他御剑离去，三人才转身回来。洛玉湮看起来心事重重，又把两人拉回了屋子中。
“怎么了？”楼清霄看着洛玉湮和沙璃都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之前的疑问应该都解开了吧，确实是归墟岛自己的秘密，也难怪庞掌门极力想掩饰，这要是传出去，归墟岛这么多年的名声就全完了。”
“可我越想越不对劲啊……难道是我想太多了？”沙璃翘着二郎腿，“谪仙呢，谪仙半天都没说话了。”
洛玉湮抬眼看了看两人，也沉声说道：“很接近了，但还不够透彻。你听出来什么问题了？”他问着沙璃。
沙璃立刻坐直了，把椅子往前拽了拽。“第一啊，我一直觉得庞掌门有问题，当然只是觉得。从诫远尊者的话里听出，庞掌门对这个孩子似乎不一般，不像是爱护的样子，要不谁能将自己的亲人一关就是十余年啊，庞绛没疯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庞掌门自己都说了，就这么个至亲骨肉，肯定是要保护的吧，至于说关禁闭，那也是因为庞绛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兽血，万一爆发了伤人伤己，还不如直接关起来。”楼清霄想了想说道。
沙璃轻敲着茶杯，说道：“那好，这个疑点先放着，再说第二个。到底是谁将庞绛半人半兽之事说出去的？曾经的庞绛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相处很融洽，可自从半人半兽传出去后，就备受欺凌。尊者说这事当年一共没几人知道，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世上本就纸包不住火，何况庞绛这么大的事，或许哪个师叔喝多了就顺嘴说出去了呢……”楼清霄的声音越来越小。
洛玉湮说道：“那么庞劲的态度就变得很重要，诫远并没有提当年庞劲有没有严查此事，或者根本没查出来这件事。”
“会不会是庞掌门自己透露出去的？”沙璃随口一说，立刻又把嘴捂上了，“我瞎说的……”
楼清霄也是不信：“不能吧，这阴谋的味道也太重了……没道理啊……”
“还有，庞绛被关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性格变化很好猜了，一个懦弱天真的小孩子无缘无故被欺凌，自己终于反抗过后，又被关了十多年，庞绛他性格要是能好才怪呢。”沙璃说道。
楼清霄同洛玉湮一样沉默了，沙璃简直句句说在了点上。
沙璃浑然不知身边两人的想法，自顾自地说道：“还有啊，谪仙提醒了我，为什么要把汐仙子困在花圃那边？说什么找个环境好的地方静养，可得了吧。你们也看到那地方了，天黑时候一盏灯都没有，周围都是花，黑压压一片，平日都没人靠近。连点人气都没有，正常人住在那里都能吓出病来。”
沙璃喝了口水：“要是我来安排，一定把汐仙子安排给舒适的地方，若是怕她伤人，那就废了修为，找个靠谱的师姐，或者几个师姐轮番照应，每日说说话，聊聊天，好吃好喝养着，肯定比现在强多了。”
沙璃一口气说完看着两人，颇有些自豪，自己观察和推理能力绝对不输于一般人。可洛玉湮蹙着眉头，楼清霄吃惊地看着沙璃，半天没一人理她。
“你们两个说句话好么，证明一下确实在听……我觉得我找疑点挺准的啊？”沙璃有些怀疑自己。
洛玉湮忽然笑了，方才笼在身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看来以后真要带着你，你把所有可疑的地方全都清晰地指了出来。”
沙璃收到了表扬，立刻拍着胸脯说道：“那可不是！我一直觉得我很厉害的！我这可是一双火眼金睛！”
沙璃眯着眼睛看着洛玉湮，又看着楼清霄。楼清霄笑着把她推一边：“少臭美了，还火眼金睛呢。玉湮，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比较喜欢以进为退。”洛玉湮心情大好，“等在这里一点收获都没有，那不如先找到庞绛，然后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