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历史军事 > 良将如玉 > 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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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玉’登时‘摸’不清头脑了,方才那人看情形绝对不是她这一伙的,但是却出手帮了她,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都帮她瞒过那一众人了,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待那些人走远了,然后伸出援助之手将她从坑里拖出去呢?

    良‘玉’蹲在坑底,有些委屈,眼下已月上中梢,她再这么冻一会,或许连向上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又冷又难受,灵台一时有些浑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头顶有人轻唤她的名字,她将头又埋深了些,惊诧自己竟然都出现了幻觉,可见她是遭受到了多么大的伤害,再者说了,眼下荒郊野外的,即便是当真有人叫她,怕也是野鬼索魂。

    “良‘玉’。”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焦灼:“你在下面么?”

    良‘玉’登时‘精’神了,竖起耳朵又听了听。

    上面那人继续道:“良‘玉’,我是肖容,你若在的话便回我一声。”

    良‘玉’仔细辨认了那人的声音,见果然是肖容,立时站起身来,但因方才蹲的久了,又加之寒冷,身上便有些发僵发麻,起身之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度摔回原地。

    肖容听见响动直接从坑上跳了下来,见她衣裳尽湿,额前几缕碎发也散落在耳边,心中不禁一紧,急忙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手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臂,只觉冰凉一片。他也不顾男‘女’大放,直接将她揽在‘胸’前,提气一跃,带着她便出了这一人半高的坑。

    良‘玉’缓了片刻才有力气说话,只是牙齿依旧打颤:“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肖容揽着她未松手:“方才我在府上,听见‘门’外有响动,等我出去时只瞧见了一张字条,说你在此处,我便来了。”说罢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狼狈?”

    良‘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他简略说了说,而后有些忧心:“我总觉得他们那话说的不简单,但那两人是何人我并未瞧见。唔,方才晚宴时,有什么人不在场么?”

    肖容细细回想了下:“几位游击将军都曾离席过片刻,但你方才所说的谈话内容,也不像几位将军所能说出来的话。”

    良‘玉’连连点头,继续引导:“你再往大了想想,有没有什么大人物离场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肖容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缓缓开口:“杨叔父同孙叔父也曾离席。”

    良‘玉’也愣了愣,杨应龙乃播州土司,叶梦熊则是巡抚贵州,表面上瞧来两人的关联倒是不大,但播州地处贵州境内,若是这么一想,两人之间似乎便有了那么一丝微妙的关联。那播州之地十分富足,所处位置横‘插’在叶梦熊同李化龙两人中间,是以叶梦熊若想同李化龙联手打压杨应龙也不是不可能。

    她瞧了肖容一眼,若那人当真是杨应龙同孙时泰,那二人之前所说的“那人”又是什么人?

    显然肖容也在想这事,眉头皱的越发的紧,抬眼又见良‘玉’的面‘色’委实不算好,也便暂时将这事抛到脑后:“走,我先带你去瞧大夫,其余的日后再说。”

    良‘玉’很是配合的打了个喷嚏,而后跟在肖容身边下了山。两人不敢这么大摇大摆回马府,只得先去到街上找家尚未打烊的浴场供良‘玉’泡个澡去去寒气。

    良‘玉’很是佩服自己,即便是这么折腾,除去摔到坑底那一下,腰尚有些疼外,她竟然都没有生病。所谓强身健体敌百病,古人诚然不欺人。

    从浴场出来,良‘玉’早已换回‘女’装。此时城‘门’未开,街上空空‘荡’‘荡’,唯有几家勾栏燕舞笙歌,听着甚是热闹。

    肖容见她一脸向往的模样,碰了碰她手臂:“你朝那里面瞧什么?”

    良‘玉’大窘,故作坦然的收回视线:“唔,不当心便扫了一眼。”见肖容似乎心事重重,又道:“龙阳‘洞’的事也解决了,你若没有什么事便与我一同回鸣‘玉’溪好了。”毕竟这马府委实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肖容几乎不假思索便点了头:“好,明日我同我爹说一声,我们后日便回去。”话落一顿:“唔,突然想起一事,我们怕是要再耽搁两日。”

    其实要走的话同马斗斛说不说都没什么关系,左右他一直都瞧不上肖容,再加上肖容又拒绝了杨应龙的联姻之请,此时马斗斛见到肖容更是一副嫌恶的模样,良‘玉’瞧了心里都难受,也不知肖容是如何做到‘波’澜不惊的。

    肖容之所以说要耽搁两日,其实同文昭还有些干系。

    他们此番回来之初,文昭便得了信,知道肖容行程匆忙,特意让人给他捎了张字条,同他说战后莫要急着走,这月还未去上香,若有其余不十分紧要的事,希望他可以在府上停留几日。

    文昭之于肖容便如贺修之于良‘玉’,是以她说的话,肖容大多还是听的。

    正巧良‘玉’这几日也说许久未见文昭,是以两人便在府上歇下了。

    十月初八乃是佛教中的大涅磐日,换言之,便是放生行善之日,在此日行善便可得诸天神圣的护持。是以在这日,天下善男信‘女’皆吃素、放生,以此来积功德。

    文昭身着一袭绛紫袍服,‘交’领对襟,绣以暗纹,镶银边广袖如两朵浮云,动作时不经意‘露’出半截光滑手臂,衬得她原本如嫩藕般的肌肤更显纤弱细腻,腰间束以银‘色’‘玉’带,纤腰婀娜,瞧得良‘玉’半晌挪不开眼。

    她不禁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打扮,因听说是去上香,她此番还特意‘花’了心思饬,但也不过是白衫外头多了件月牙白的直领对襟的长袖褙子。

    转头再瞧一眼肖容,也是一身极为寻常的元‘色’直缀,至多是腰间缀以‘玉’佩作装饰,却被他生生穿出了潇洒倜傥之意,仿佛这直缀原本便是给这类潇洒美少年所制。

    “你瞧什么?”肖容见良‘玉’东张西望,不由出声询问。

    良‘玉’自然不能照实说,只悻悻一笑,转移话题道:“你们每月都要去上香?”

    文昭笑着应了一声,见肖容注意力并不在她二人身上,这才道:“公子他年少成名,之前的路走的艰辛,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业障。以往他没空时,我便会去城外的成悟寺上香,替公子积德。”

    良‘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是肖容他即便是满手鲜血,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天下动‘乱’不止,总不能瞧着外敌来犯而无动于衷,既然杀的皆是狂妄之徒,那么佛祖也当会宽恕。”

    良‘玉’以为,世上原本为一片净土,安乐之地,是有心存歹念之人不断杀戮,这才要以杀止杀,换得更多人之祥乐,此举本无错。

    文昭伸手给良‘玉’倒了杯茶,柔声道:“这好坏原本也没有个清楚界线,在你我瞧来,外敌为恶,孰不知在他们瞧来,我们亦非善类,是以有些事原本便无是非,只是立场不同。”

    良‘玉’沉默了,突然之间对自己一直所信奉的以杀止杀之道生出了一丝疑‘惑’。

    一直未出声的肖容这时回头瞧了二人一眼:“若舍我一人,能换百姓太平,死有何惧?何况是报应?”

    到成悟寺时,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成悟寺地处石柱东城郊外,朱墙黛瓦,足有百仞高,气势恢宏,内奉十几尊佛像供世人瞻仰,每日几乎香火不断。

    因文昭时常来,乃是熟客,是以‘门’口的扫地僧见到她之后将扫帚搁在一旁,双手合十微微俯身:“柳施主别来无恙。”

    文昭双手合十回礼,而后轻车熟路去到大殿,等了半晌才见前一位前来积德的姑娘起身。而后莲步轻移,在袅袅香烟之中跪在蒲团之上,阖眸为肖容祈福。

    良‘玉’有样学样,也跟着跪在蒲团之上为家人祈福,不过只跪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跪不住了,见文昭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便顾自离开大殿,力排前来烧香拜佛的众人往外挤。去到‘门’口,正见肖容那元‘色’衣摆滑出道弧线,消失在转角处。

    她小跑着跟过去,远远见主持似乎在同肖容说着什么,满面的惋惜。他对面的肖容则是嘴角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风淡云轻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良‘玉’的打探,他侧了侧头,两人对上视线。主持见状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而后转身离去。

    “你们在说什么?”

    良‘玉’有些好奇,不禁凑上去打听。

    “唔,没什么,不过是大师说我最后不得好死。”肖容挑眉,带了玩世不恭之意味。

    良‘玉’一怔,仔细打量肖容神‘色’,见他不似说谎之意,当下心生怒火:“简直是一派胡言!眼下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能来当主持了?不行!老子去找他理论理论!”

    肖容伸手扣住她的腕子:“逗你的。”默了默,笑道:“你这‘性’子啊!当初在军中,张石竟还说了你不少好话,当真是稀奇。”

    提起张石,良‘玉’眉间聚了不少怒气:“张石?你说的是那个卑鄙无耻的张石?当日若不是他在我碗中下了‘药’,我怎会在你帐中晕倒!若不在你帐中晕倒,眼下我说不准已‘混’上个一官半职了。”

    肖容见她这副模样,当即笑出声:“据我所知,张石他虽睚眦必报了些,但本质终是不坏,或许你对他有什么误解,日后有机会,你们二人或许可以当面谈一谈,依你二人的‘性’子,说不定会化敌为友。”

    回应肖容的便是良‘玉’惊天动地的一声啐口水声:“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