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老周 十

    第二百零七章 老周 十

    却说老周的爷爷杀了那贼人，又发现了他居然有个盲人母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小子再不是东西，也在尽孝，至于是不是孝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看他老娘的‘精’神状态，想来也不会太差。现在，自己杀了他，她该怎么办？

    现在才知道这消息已经晚了，难怪这些天他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原来都是躲了起来，直到有人接了之后。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就落在自己身上，想退已经退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唯一觉着欣慰的就是自己已经对孩子们做了安排，至少保证他们能够走下去。

    老周跟她说了几句，越发觉得自己内心承受不住这煎熬，有些心虚。先是告诉她根生有件特别的事情要处理，急着去了，这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是没办法。老周也暗示也明示，说这件事非得根生自己才能解决。然后在说过自己编的几件事情之后，觉着有些无力。然而这时开始老太太讲起自己儿子的事情，前面还都坠上一句“你俩虽然这么熟，你是他朋友，但是他未必会告诉你这些……”老太太讲了根生这些年做的事情，好些都是老周不知道的，有几个是打听消息时候听到的，当时都没怎么在意，当时在意的是他躲在哪里，跟谁躲在一起，怎么才能杀了他或者抓他回来。在外人看来，尤其是他这样的官刺看来，从官府的角度看，这都是不可饶恕的，该杀头的罪状。比如盗走哪家县太爷枕头底下的几千两银票，比如破坏了某位少爷的强占民‘女’的婚礼，比如偷换了乡试主考收来的银子包……老太太说的不紧不慢，井井有条，好像早就有了底稿，照本宣读一样。

    老周实在待不下去，起先是心虚，现在是觉着亏心。老太太没说根生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她没评价，看样子也不想评价，看上去她好像也不怎么相信天理命运，似乎没提过轮回转世灵魂受苦之类的东西。老太太说起根生拿来的银子，一大半都是直接分现银给了需要的人，或是孤苦的老人，或是抚养一帮孩子的寡‘妇’，或是街头无人照顾的孤儿，有的则是换了干粮，分给了灾民，分给了叫‘花’子，或者是分给了天灾减产后坐在地头儿默默流泪的老汉，有的则换了牛羊猪狗送了其他人。听她这么说，似乎根生没怎么留下。

    老太太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已经“看透”老周想拿银子的心思，又说在炕角席子底下还压着七张五百两的银票，本来是让根生过两天给送出去的。但是这阵儿忙了，这几天觉着有点儿紧，一直没出去。老太太这话惊得老周一身冷汗，正好这几天自己对根生的打听最为密切。先有“兄弟们”来探路，然后是屠户跟三傻子闹了个白痴事件，当时自己就在了。估‘摸’着也是这件事引起的，屠户跟三傻子太无知。老周忽然又想埋怨自己，在埋怨完三傻子和屠户之后，他不禁在想，要是自己今天没杀了 根生，再观察了他几天，跟踪他几天，说不定就能够看到他济世于民的事情，那时候自己是否还会杀他，可能就是另一回事。总之，自己可能，很有可能是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

    老周心里暗自安慰，这只是老太太自己说的一些，她眼睛看不见，所以根生可能是偷着把钱存了或者‘花’了。

    老太太似乎听见老周的心声，“……我眼睛看不见，都是根生在这儿忙前跑后，前些日子刚搬过来，也费了不少功夫。那会儿要不是一帮人帮着，还真难走出来，我估计是他做的事情被官府发现了。这年头儿咱们大清可没少祸害……”临到最后，老太太绕回了“搬家”这件事，老周也听出老太太的意思，是被迫搬家。老太太最后问道：“这事儿你也参与了吧，也得谢谢你，谢谢你们帮忙。”

    “您客气，这事儿我没在，当时 官府里查的紧，我和根生商议去吧北乡的事情再安排一遍。”老周说的轻松，但是脸上已经热的发烫，说谎也经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说谎还真是有点儿受不了。

    老太太还是在感谢，说了些很敞亮的话，听着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通情达理的。老周越发觉着难堪，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跟她说自己有事得先离开，等再到晚上再回来。老太太点点头，摆了摆手。黑暗中，老周感觉那只枯瘦如同‘鸡’爪子一般的手有这超乎寻常的力气，心里暗道，这老太太应该不会了功夫吧。

    退身离开，把人头提了，离开小院之后直奔县衙，也顾不上其他，一路飞奔回来，将事情‘交’代了，同时，不忘把银子拿了。然后，老周回家扎了一头儿，想跟孩子们说句话，却没一个在家的，跟老婆说了事情不妙，让她小心些。‘奶’‘奶’见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看他脸‘色’不好，但是听来之后也不觉着有事，因为任务已经了解。没想到爷爷说话语气极其强硬，从未有过的命令般的语气，‘奶’‘奶’只能照做。然后，他饭也没吃，掉头回了根生的家，来到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天黑了。

    老周意思是赶紧趁着现在还早，趁着衙役们还没来检查，赶紧接老太太离开。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老周也不知道。

    然而，当老周再次来到的时候，刚刚进了院子，就觉察到了不对。根生的尸体还在，还是被子包着，跟自己离开时候一个样，根本没人动。看了看四周也没人动过的痕迹，可是总觉着有些不对。来到屋里一看，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

    “回来了？”

    “嗯。”老周点头，这会儿已经是理直气壮，因为他要给老太太养老送终，这也算是对的起天地良心，内心无愧，“大娘，咱得离开这儿。”

    “不用了。”老太太笑了，没几颗牙齿，“他们来了也无妨，总还是有些人‘性’会把我们娘俩儿葬在一起。这些年来，要说他们做了什么有用的事情，估计这些还算是做的没什么可挑剔的。说起来，他们对活人尽力压榨，无所不及的削剐，但是对死人，却极是宽厚，所需所用从来不会少了一丝半点儿。或许这正是害怕鬼神谴责轮回之苦。要是他们对活人能够有一半的心思，也不会使那么多受罪的……”

    “大娘，您这是……”老周觉着不妙。

    “你使刀？”老太太扶着炕沿儿挪动了挪动，然后下了炕，颤颤巍巍，站立不住。老周来扶了她胳膊，这才站住。

    “嗯。”老周不解。

    “我‘摸’‘摸’看。”老太太自顾的说，“夫家老太爷当年能够打制上好的刀剑，只是到了儿子孙子开始却放弃了 这营生，爱好了习武，舞刀‘弄’剑，最后却也是死在这刀剑之下。”

    老太太接了老周的刀。把刀一横，在鼻子底下微微一晃。“好重的血腥气，看来它身下的亡魂 该是不少。”

    老太太说着单手挽个刀‘花’，忽然闪身离了屋子，来到院外，“请了！”

    “大娘，你……”老周跟出来。心里已经知道老太太已经知道儿子死了，死在自己刀下。自己也真是白痴，哪有老母亲不知道儿子行径品行的，自己居然在这上边跟她撒谎，还觉着自己没有被看破。

    老太太 把根生的刀扔给老周。老周接住。这时，老太太轻喝一声：“看刀！”话音未落，身子已经迎上来，像一阵微风。

    或许是她年老力弱，当年时候应该也是个猛辣的主儿。老周这么想着，往左边跨了一步，躲开了这一刀。

    “躲闪？”老太太冷笑，她似乎没有落地，老周扫了一眼，就像一个悬浮着的幽灵。但是老周没有看清，因为老太太手里的刀自下而上削来。老周再次躲开。本来是想让她三五招，也算是有礼，然而没能做到这些。因为第三招跟第二招接连的太紧密，路线也刁钻，老周无法躲开，除非他能折叠了身子然后斜下里跃开。

    老周用了四成劲儿，觉着足够磕开老太太的刀。但是，两刀一碰的瞬间，老周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险些握不住刀把使其脱手。尽管最后握住了，但是整个右臂已经有些发麻。自己的刀很薄，很锋利，杀人利器嘛。而手里这把，也就是根生的刀，刀背很厚，约莫有十来斤，‘挺’沉，更重要的是使不惯。

    老周已经提起了‘精’神跟老太太动手。心中也收起了轻视的心思，逐渐想了些损招，想以无声的招式来对付她，因为老太太看不见，能够依托的就是听力。可是白瞎，老太太听力绝佳，在微小的招式也能够发现 。

    “想法不错。”老太太赞叹道。因为少了几颗牙，这会儿比试也动了力气，说话声里能够听出漏风。

    “只是可惜你本事不到家。”老太太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