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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竹黎有些不知所以然，她仔细打量南宫黎手指的地方，大抵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南宫黎要干嘛？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我跪？”她看向了自己的师兄。
“叫你跪你就跪！”南宫黎很是激动地叫道。
“你不说是谁，我凭什么跪？”颜竹黎也恼了，冷声回道。
南宫黎抬起脸，往日盈着笑意的桃花目一片灰暗，他凄声说道：“你想知道是谁？我告诉你。她是我娘。”
“你娘？”颜竹黎吃了一惊，“梨妃娘娘？”
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她找出这么一个名字。
“是我娘，不是我母妃。”南宫黎淡淡地说着，“我母妃，在生下我七天就过世了，一直是我奶娘抚养我长大，教我成人，她就是我娘。”
颜竹黎心头微震，在皇宫里，这么小的皇子不是应该交给其他妃嫔抚养吗？怎么由一名奶娘养大呢？难道说，皇帝并不宠梨妃，任由自生自灭？
南宫黎声音愈加低沉：“可是，五年前，我离宫随父皇去江南巡视，路途中，接到急报召回，连夜赶回去才知道，奶娘中了贼人的奸计，被人残忍杀死，身中八刀，血流成河，而我留派在京的十三名亲信暗卫，十三名高手，也是十三个一起长大的兄弟，痛恨护卫不力，无颜见我，在我回宫前夕，自刎于我娘尸前。”
颜竹黎骇然不已，反问道：“他们怎么不思报仇，选择自刎？”
“那时他们才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虽然个个武功顶尖，却还是年幼，糊涂地选择了死。”
颜竹黎陷入沉默，脑海内却飞快地转动着，眸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南宫黎。
南宫黎眼角有泪花闪动，他缓缓地、郑重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字说道：“身中八刀，是因为下手之人年纪尚小，害怕用力不足，又是对我的挑衅，所以补了好几刀。我知那是南宫瑾的人，这些年也与他水火不容，互相杀过很多人，但这件事，一直是我心头的最痛，我永远都原谅不了他！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事会是澄月楼干的。”
颜竹黎心头微紧，低声问道：“那人，是我？”
她问得无比艰难。
南宫黎面色冷沉：“我已经找师父确认过了，你开澄月楼的事也瞒住了他，但使刀的手法却瞒不过他。你学的是软兵器，使刀便很不熟练，师父一猜，便将当时奶娘身体的伤口猜对了好几处。真是知徒莫若师啊！”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喉中溢出冷笑和讽刺。
颜竹黎面容扭曲，脑中响起南宫瑾和从前的颜竹黎所说过的话，她做了一件令南宫黎无比痛恨的事情，现在看来，除了这一件，不会再有其他的了。
她一咬唇，屈膝跪了下去，低声道：“我不记得了，但既然是我做的，我向你道歉！虽然一句’道歉‘换不回你奶娘的命，也换不回你兄弟的命，可是，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点！”
她绝不可能赔命。
南宫黎闭上双眼，清冷的面庞微仰，斜斜迎着天空，头顶是稀疏的梧桐枝叶，风吹过，簌簌作响。
颜竹黎也不作声。
就这样跪着，也不知到了何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到那边找找，仔细些，别错过了任何一个角落！”
“走！”
声音干练利落，一听便是宫中训练有素的御林军。
颜竹黎眸光转了过去，心想，这些人该不会是在找她吧？她走前，可是没有向徐韧多说什么，也许他以为自己出事了。
正要说话，却瞥见南宫黎低下身子，不知在捣鼓什么，突然间她只觉膝下一空，身子紧接着往下坠去。
正吃惊间，一只手已经抓住她的肩膀，控制住她的平衡，也让她的心定了下来。
丫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颜竹黎抬头一看，就见一块青石板慢慢移向洞口，将上方封了起来，而他们，则落到了平地。
“这个机关真巧妙。”颜竹黎望了望四周，这里是一间小型密室，腿下所跪的并非真正的泥土地，而是一块活动的青石板，上面铺垫了泥土而已，刚下落时，大部分泥土都洒了下来。
面前，是一张长条桌案，上面燃了长明灯，中间放了一块空白的灵牌，正是长明灯的光亮让她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
南宫黎望着灵牌不语，有如老僧入定般。
良久，头顶响起一个颜竹黎熟悉的声音：“没找到吗？”
“王爷，这边都是偏宫了，没住人，我们基本是翻箱倒柜，颜小姐若是在这里，必无处可藏。”
是楚冷夜！颜竹黎忍不住眯眸朝上看去，巨大的青石板却牢牢挡住她的视线。
她紧抿薄唇，复又垂下眼睫。
虽然那事不是她做的，可南宫黎的悲伤她却能感同身受，故而，也是为从前那孩子真心赔过，她一脸肃静地直身跪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楚冷夜也早带了人离开，她与南宫黎便一直跪在密室内，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颜竹黎的肚子忽然传来“咕咕”一声叫。
一怔之后，颜竹黎颇是尴尬。
南宫黎眉眼一挑，睁开桃花目，朝她看了一眼，颜竹黎顿觉脸热得厉害，这样庄重的场合，似乎被她搅扰了。
南宫黎微拧长眉，想了一想，转头叫道：“长歌，去端些吃的来。”
颜竹黎赶紧道：“这样不好吧？”
南宫黎看向面前的灵牌，皱着眉，站了起来，说道：“罢了，出去吃吧。”
“不吃也没关系，我能忍一忍的。”颜竹黎低声建议。
“你的胃本来就差，还能饿肚子吗？”南宫黎的声音明显带着责备。
颜竹黎心中微喜，似这一跪，南宫黎的怒气似乎少了很多。
当下不再多言，老老实实地跟他上去，出来后，始发现，天竟然已经全黑了，繁星当空，月在中天，已是夜深了。
“爷，我叫人准备宵夜，送到宫里去。”
长歌现身说道。
“嗯。”南宫黎点头，“这么晚了，出去买吧。”
颜竹黎看着南宫黎，月色下，他的身姿似乎比从前更瘦了，宽大的衣衫随风轻舞，脸色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照人，一片沉郁。
两人都不说话，往梨白宫行去。岂料还未进宫，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声音低沉，毫无感情：“祁王爷，本王等你很久了。”
楚冷夜一面说，一面看向颜竹黎。
颜竹黎撇开眼光，装作没看到。
“楚冷夜有事？”南宫黎淡淡说道。
“徐大人和徐夫人找颜小姐都快找疯了，你就没打算给个交代吗？”楚冷夜的脸色冷沉了好几分。
“是我的不对，来人，现在去通知，等会儿我亲自送颜小姐回去。”
说完，他大步朝宫内走去，颜竹黎连忙跟上。
楚冷夜却一斜身，挡在二人面前，浓眉高蹙：“已经这么晚了，你还带她进去做什么？就算她是你师妹，也男女有别，你要顾忌她的名誉！”
他这会儿也不打官腔了，语气中夹杂着不可遏制的怒意。
南宫黎挑眉回道：“楚冷夜，你如果不在这挡着路，没有人知道阿黎在我这里！她是我师妹，并非没有可能成为我的妻子，我们如何，也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
楚冷夜面庞裂开，凤眸划过一抹厉色，眼光直射颜竹黎：“你说这话，也要考虑考虑阿黎的感受吧！”
南宫黎不语。
颜竹黎恼了，正好这时肚子又“咕咕”叫了一声，她迈步上前，一手分开两人，扬声道：“你们说话，别把我扯进去，我现在只想吃东西！”
她不顾二人什么反应，径直向南宫黎的宫殿踏进去。
楚冷夜显然也是听到了她肚子的叫声，眉头一紧，声音蓦然变得沉怒起来，喝问道：“南宫黎，你没让她吃晚饭？”
南宫黎面色划过一丝愧意，只是一瞬间，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无言以对。
“你带她干什么去了？”楚冷夜气得一手攥住他的衣领，右手五指离他的喉头只有一寸的距离，牙齿磨得直响。
南宫黎也不还手，仍然沉默。
楚冷夜见颜竹黎走得没影了，一甩衣袖，放开手，大步追了进去。南宫黎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抬头望着夜空，脸色茫然。
“阿黎。”楚冷夜急急赶来时，颜竹黎正坐在主厅的太师椅上，找到一盘糕点盒，拈起荷叶糕便狼吞虎咽起来，根本没有时间注意楚冷夜。
“慢一点！”楚冷夜心疼地跑过来，轻拍她的背，语气含着斥责，“幽余说是你跟着南宫黎走的，看看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模样了！担心坏我了！”
颜竹黎想说话，被糕点末呛到了，轻咳起来。
“慢一些！我不说话了，你慢点吃。”楚冷夜慌得忙手忙脚地抚慰她，又将宫人及时送上的热茶递给她。
颜竹黎捧起茶，一口喝尽，才觉好些。
“我去哪还要向你打报告吗？你去哪也不和我说一声呀！”颜竹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说完话，又连忙塞了一块糕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