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女生小说 > 红杏 > 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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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杏跑地像一个气管有炎症的人一样,喉咙里丝丝响着。她爬上了隔开两个村子的五指山,她奇怪自己怎么又跑到了方老师的坟前来了。那被荒草淹没了的坟头此时被风吹动着发出呜咽的响声。红杏看着那干涩的枯草,大叫一声:“方老师……”就扑到坟头上,呜呜大哭起来。

    天不早了,美美和大山回家来的时候,红杏还没回来。她在方老师的坟头上哭够了,痴痴的坐了一会儿。她明白了方老师为什么要死,士可杀不可辱啊!一个人逃避被羞辱最好的办法就是死。只有死才能一了百了,只有死才能彻底的解脱。死人是听不见活人的议论的,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吧,反正自己听不见了。

    红杏想学方老师的样子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方老师的坟前,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一颗大树,红杏只得去了山下那片杨树林,她在挑选一棵比较直一点,树皮光滑一些的树来作为自己生命的终点。她曾听人说,人死的时候,身边的东西是要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去的,她想带颗笔直的、光滑的树跟自己去另一个世界。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尽管自己的人生不完美,可她有权利去追求。活着不能,死了总可以了吧。

    红杏这样想着,她在心里为自己委屈。红杏觉得自己还不如方老师,她毕竟尝试过爱情的甜美。尽管那爱中苦多于甜,可红杏知道那甜是甜透心尖的。她永远也忘不了方老师投进成老师怀抱时那瞬间的欢娱。那搁在成老师肩头上的脸就像朵盛开的牡丹‘花’,那‘花’芯里流淌出的是‘蜜’汁、是琼浆。自己还从来没有品尝过这些,甚至连个喜欢的人也没看见过,哪怕是一点点的感觉也不曾有过,就这么草草的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把自己的纯洁当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和他的母亲来算计自己呢?难道这就是婆婆和媳‘妇’之间的战争吗?这样的战争不怨儿子怨谁?是他给婆媳间点燃了道火索,是他给婆婆和媳‘妇’之间筑起了隔离墙。你们怕嫁到我这边亏了,可我早就是个亏了血本的人了。我不爱你的儿子,不爱!我是为了我的家把我自己给卖了!

    红杏越来越感到自己把自己卖的不值了。她就是死也没资格和方老师埋在一个岭上,方老师是圣洁的,她为纯真的爱情而死。而自己呢?为什么结束自己的生命?充其量是羞死的,气死的。这样的死是不光彩的,况且自己的身体是被沾染了的,自己的心也是不纯真了的,自己不是想利用人家,怎么会想起招亲这一招哪?人家能来自己的家,就已经觉得吃了亏了,要是再和一个不洁的‘女’子睡在一起,那人家不是亏大了。况且这样的谣言还是自己的大爷传给人家,人家能不怀疑吗?

    红杏转念这一想,倒也理解了大山母子俩的行为。大爷不惜毁坏自己侄‘女’的名声就是想‘逼’走自己,自己这一死倒随了他的心愿了。自己死了倒也干净了,可是自己的亲人怎么办?红杏想到自己的亲人马上警觉起来,她立刻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的生命是不属于自己,自己为什么走招亲这一步?为什么要忍受这没有爱情的婚姻?自己并不是不明白,今天差点做下了糊涂事。如果自己一气之下死了的话,那自己不是把自己的亲人又推进了火坑吗?红杏啊红杏,你好‘混’啊!红杏一下子想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后,头脑清醒了。

    可怜的红杏连自杀的权利也没有了,她把自己刚刚解下的红腰带又系上了‘裤’腰。她收拾起自己那失落的情绪,走到林间那条窄小的小河边,捧起一把清水,把自己死灰一样难看的脸洗净了,收拾起自己破碎的心,回家了。

    红杏回家时,看见家里全体的成员都在为她的失踪着急,美美已经把个美丽的小脸哭成了个小‘花’猫。大山的脸‘色’和自己的没什么两样,红桃为了姐姐的婚事请假在家,她已经哭上了。看见自己的失踪让亲人这样难过,红杏庆幸自己醒悟的及时,要不,此时大错已铸就,死而不能复生,那样,自己将成为这个家的罪人了。

    坐在上首椅子上沉默不语的‘奶’‘奶’首先发现了进家的红杏,她正为自己的去处犯愁。‘奶’‘奶’知道,自己能在小儿子家里有个安乐窝,全是大孙‘女’的功劳。她不记恨自己,给自己最好的铺睡,让自己吃最好的饭。要是她不在了,凭自己和小儿媳‘妇’的关系,她不把自己立马撵出去才怪哩。

    就在她为自己的命苦掉了眼泪,抬手抹眼泪的时候,她看见了自己的孙‘女’走进了家‘门’。‘奶’‘奶’高兴之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指着红杏哎哎个不停。红杏娘刚把满腹的牢‘骚’发到美美的头上,听见婆婆这声音,自然又找到了新的发泄点,她总不能把自己的怨气发到新‘女’婿头上吧。可是,婆婆的目光和哆嗦的手指让全家的人都顺了她的指头看,大家当然是惊喜起来。美美头一个跑到大姐怀里诉苦:“大姐,你干吗去了?娘说你是被我气走的。我以后再也不去哥哥家了,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红杏替美美擦着小‘花’脸,笑着说:“姐没生气,姐是怕喝酒就躲出去了。怎么样?你还好吧?”后面这句话红杏是说给大山听的。既然自己连死的权利也没有了,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忍耐?对于这桩婚姻,她认了。凭他和他的娘这么不信任自己,凭他把这样隐秘的事都往外抖搂,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只当没看见,没听见就是了。美美见大姐这样问自己,就抢着回答:“还好呐,你走了大家光顾找你了,酒谁也没有喝成。”

    红杏知道自己今天做得有些过分了,可是,是他们‘逼’自己走的。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是不赶紧离开的话,她将怎么面对他们母子。哪家的婆婆有这样检查自己的儿媳‘妇’的?又有谁家的男人这样把自己和老婆的秘密说给别人?就连傻子也不会说的。这样的话题他们怎么好意思张开口。自己都没好意思问过娘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他一个大老爷们,竟然和他的娘亲密到了这种地步,这也算男人吗?这和在街头嚼老婆舌头的‘女’人有什么两样?红杏为了不让大家看出自己的气愤,就把美美抱了起来亲着说:“对不起,大姐连累你挨骂了。走,我屋里还有好吃的,大姐给你拿去。”

    全家人见红杏平安归来,提到嗓子眼的心都落了下来。大山对自己的岳母说:“娘,我回家说一声去,家里的人还挂牵着哪。”红杏娘说:“那你快去吧,你说这个孩子,怎么就不懂事了呢?”大山走了,娘和妹妹们进了红杏的屋子。

    红杏依在‘床’头的被子上看着美美大口大口的吃着糖火烧,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演出一样。娘坐到‘床’沿上,刚要说什么,红杏坐直了身子,严厉的看着几个妹妹:“我的婚礼到此为止,你们明天就都给我上学去!哪个年底不拿奖状回来,哪个就别想穿上过年的新衣服!”

    红杏的口气把美美吓得停止了咀嚼,也制止了母亲和妹妹过来的目的。红杏知道自己说怕喝酒的谎,她们是不信的,可真实的原因怎么说得出口。她不想让真正的原因再在自己的家庭里暴光。那样的问题要再提起一次的话,还真不如死了算了。母亲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再问也不会问出结果来,红杏的脾气她了解,她不想说的事,就是用铁锹翘也未必能翘出一个字来。要想知道的详细一些,只有从美美的嘴里掏了。想到这里,红杏娘伸手要抱美美走,红杏把娘的手挡住了:“娘,让美美在这里睡吧,她今天为我吃屈了。”

    美美高兴了,她爽快的把两手一张,扑到姐姐刚刚依过的被子上:“哇,好软和啊!娘,我以后就跟姐姐睡,我不睡你那张硬‘床’了。”

    红杏也爽快的答应下了,姐俩接着就在‘床’上翻开了跟头。娘看见大‘女’儿这反常的样子,担心的看了看刚从外面回来的‘女’婿问:“回来的这么快呀?”大山说:“半路上碰到了大海他们。”“呃,那就好,别让你娘挂牵。”红杏娘说完就出去了,她觉得当了‘女’婿的面站在他们的屋里怪别扭的。红桃也感觉到了这样的别扭,也赶紧出去了。红粉则定定的看了眼姐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家里有邪气,把我大姐闹成了这个样子。”和美美嬉闹着的红杏听见红粉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可不是他们家有邪气,如果婆婆的心眼正的话,他会那样教导自己的儿子?如果大山相信自己的话,他会听他娘的指挥吗?可不他们的心眼长得不正,才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来验证自己。

    大山也估计不到自己家里有什么让红杏反常的邪气,反正那些婶子大娘们是议论这个媳‘妇’不简单了,头一回上‘门’就上演了这样一出,往后有大山受的罪了。

    大山的娘也纳闷这个媳‘妇’是怎么了,刚进‘门’时的亲热样子就像自己的闺‘女’一样,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哪?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自己让老头子去请人的时候走了,这不是成心拆我的台吗?不过,为了自己撑面子,还是强撑着自圆其说:“他嫂子这个村子里有同学,她去找同学玩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大家就等着受她的礼吧。”大山娘这样说着,背后赶紧让几个儿子分头去找,可是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人。最聪明的小四负责来红杏的家里找过,他是打着去姥姥家,顺路过来瞧瞧的幌子来的。几个兄弟空手而回,这可让大山的娘丢尽了面子,她只得把强挂在脸上的笑容扯了下来,把这个不懂事的媳‘妇’数落了一顿。不过数落归数落,自己家的人丢了没有不着急的,她打发儿子和美美走了后,左心思右想,忽然想起了自己和儿子在厨房里的对话,莫不是被她听见了?听见就听见呗,脚正不怕鞋子歪吗。

    婆婆这里怨归怨,自己的儿媳‘妇’丢了怎么也不能安心,她正打发几个儿子去她家里看看有没有消息时,正好碰上大山回家报信。他让弟弟们把话带给爹娘,自己就回来了。

    闷闷不乐的大山回家来看见美美和红杏在他们的‘床’上闹,本来一肚子的气也只好压住。美美早忘了娘刚才对自己的训斥,看见大山坐到了‘床’沿上,就过来揽住他的脖子摇晃着:“大哥哥,你别生气了,谁让咱们娘请那么多人来着?光我们姐俩和哥哥们的话,大姐就不会跑了,你说是吧姐?”红杏即没点头也没摇头,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大山‘弄’不明白红杏今天是怎么了,不过,看见她冷淡的表情,自己也知趣的离开了‘床’沿,坐到了椅子上,‘抽’出颗烟来点上‘抽’着。

    美美见他们都不理自己,觉得再在这里呆着也没意思了,就出溜下‘床’找鞋子穿。红杏拉住她问:“你干吗去?”美美撅着嘴说:“你们都不理我,我找娘睡去。”红杏把美美一把抱上‘床’来:“不许走!你不是说这里的被子宣和吗?”“你们都不理我,我干吗还要和你们一起睡呀?”红杏刮了一下美美的小鼻子,笑着说:“我的小公主,我这就伺候你睡觉。”美美见姐姐笑了,自己也嘿嘿笑着看了看大山:“大哥哥,我让你和姐姐一边一个搂着我睡。”大山看了眼红杏,红杏却像没有听见一样铺着‘床’。美美跳下‘床’来,拉起大山往‘床’上送:“大哥哥,今天晚上,你再给我讲大脚怪好不好?”大山胡‘乱’的点着头,可是眼睛始终没离开红杏的脸。红杏铺好了‘床’,把自己的枕头往‘床’里边一挪说:“你们啦大脚怪我听了害怕,我自己一个被窝啊。”美美信以为真的笑大姐:“大姐是个胆小鬼,我都不害怕。”

    红杏把自己用被子裹好了朝里面一滚,身体几乎贴到了墙上。美美则和大山一个被筒,她缠着大山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最后,她听着故事睡着了。大山才住了口,看着背朝自己的红杏,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背,红杏好像睡着了。他又推了第二下,红杏却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大山看着隔着美美的红杏,感觉她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新婚的甜蜜还没来得及品尝,她怎么就这样冷淡自己?还把个美美‘弄’过来隔在他们在中间。她怎么了?自己哪里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