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阁 > 科幻小说 > 星落成尘 > 第四十六章: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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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域的二月,不像是其他地方那般死寂,越逼近茗国,一行人越是生出这般感触。偶尔路过一些周边的小城,街头巷尾盛开在寒末早春的梅花沁出一缕缕暗香缭绕不去。贝拉轻轻抽着鼻子,满脸都是陶醉。

    从小到大,纵使是生在西恩特那般四季温和的地方,除温室也少见能够在冬天盛开的花朵,来的路上寞翎晨充分发挥了白院生应有的知识渊博,将茗国的历史细细梳理了一遍,他对于魔法史的熟络程度,就算是出自红院的柯琳亦为之侧目。对于红院的新生代贵族而言,西方的魔法史才是他们重点,就总体而言东域并不受重视,不仅是由于东域的魔法体系与世界其他地方存在较大差别而颇为排外,也是由于数千年来楠焱家族连出两任至尊,有这等强者的绝对制约,东域几乎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历史。

    关于东方的魔法体系,除却身为当事人的寞翎晨和楠焱朗之外,柯琳多少有过研究。如果说世界其他地方能够粗略分为西南北中,除却中部因为人口流动融合而无法细分,在其他的角落里,魔法风格在传统体系上还是有差别的。西方魔法的风格注重于实际效果,吟诵相对缓慢没有丝毫花哨,或许是由于第五地之世家格朗德家族的影响;南境滨海,他们的魔法多以轻灵快捷波及范围广大而闻名,虽说杀伤力不及西方传统的体系,但如果是在群攻的场合下能够快速削弱地方的有生力量;北域荒芜常年严寒,当地特有的魔法体系堪称凌厉,多半是将魔力实质凝聚成锋利的状态靠见血来杀伤,这一点与西方和南境有着较大差别,但与东域相比,这点差距便不值一提了些。

    其他地方不管风格如何转变,至少都是以吟诵咒文为媒介外放魔力或调动元素,而东域罕有直接将魔力释放而出的魔法,大多魔法的释放,都需以物为引。

    譬如靠咒术起家的楠焱便是最好的例子,对于符咒的存在所有人都不陌生,符纸的制作方式在东域也是有着千种版本,但哪怕是一处细小的调节,都能使符纸发生质的改变。不同的符纸适用于不同的咒文,这些精的规则只掌握在最强大的家族里,楠焱家族显然在此之内,而在外界流传甚广的制作方式在楠焱朗看来不过是粗浅的将魔力烙印在纸上的方式。而书写道具外界同样以朱砂为主,在楠焱家族则有专门的长老对朱砂进行调和加工,针对书写咒文的不同特性做出调节,楠焱朗随身所带的符纸不过百十来张,但若是放出去了会令不少东域家族大为震动。再加上有着赤鬼这位实力逆天的咒术师的从旁指点,纵使一张符纸,价值亦可连城。

    除却咒术外,拉比德家族的心法也可算入传统东域魔法之内,此外还有一些细小衍生的灵祈术和灵占术,与世界的其他体系都是天差地别。对于这些以物为媒介的魔法,中断其释放的最佳方式便是将作为媒介的引物击碎,与西方不同,如果引物不被击碎,纵使施术者死亡魔力亦能够继续留存。柯琳手中隐隐绽放着金色光芒,他不是没有与东域的强者交过手,但他们都是一阶乃至超一阶的超级存在,他当然没有获胜的希望,但对于东域的大众魔法师,他还稍稍有着自信,毕竟他所持有的是“罪心”,那为复仇而造就的刀刃,注定要斩破一切,只要是物,就定存在毁灭的方法。

    他的目光不觉转向了贝拉,心头微微一沉,但愿他们的行踪不要已经暴露给了楠焱家族才好,不然人家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往里跳,可就太悲惨了些。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喉咙滚动间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枚当做项坠的戒指紧贴着他的皮肤释放着一丝凉意,虽说完全放开。加上一些故人从旁相助,击退楠焱家族的那些老顽固们还多多少少有着一些希望,但那个时候自己的身份也很难再保密下去,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大概等待自己的,就是终身的监禁吧……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心头压着的那座大山挥去,他现在不能依靠任何人了,这也是回来的代价之一。默默地守望,永世都没有相认的可能……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一缕淡若烟岚的白影却挥之不去的在脑海中聚散。那双堇青色的眼瞳柔若止水的模样,随着那个女人的身死一同逝去了,而他的心,随之而亡。

    就这样在颠簸之中,柯琳沉沉地睡去。楠焱朗也在闭目养神,贝拉和楠焱菁还在叽叽咕咕讨论着什么,寞翎晨终于舒了一口气,目光转向睡着的柯琳,琥珀般的眼瞳里闪过凝重。

    对于红院的这位,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忌惮,明明同为三阶,就算攻击力高于他也不至于让他产生这般感受。但每每见到他那杀戮之后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心中的忌惮就会更加一分。对于红院,他是没有多少好感的,那些不问世事的高傲贵族哪里懂得他们的辛苦,但柯琳不同,他是真正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人,他可以笑得温文彬彬有礼,但下一秒如是有必要杀人,他可以瞬间把剑拔出来捅进对方的胸口,中间都不需要过渡一下。

    柯琳的年龄和他差不了太多,至多不过十六岁,贵族的出身,如此的冷血,无数个猜测在他脑海里闪过,却终不免被一一否定。

    唯有的令寞翎晨感到一丝释然的,是他看向贝拉的时候,那种神情不会是装出来的。他真正正正把这个女孩的安危放在心上,但不知为何,那般温柔的神情之下,却有着一种忧伤。寞翎晨对此并不陌生,林间猎魔时总是能看到这种神情。群鹿飞逃,却总有那么几只年老的雄鹿顶着光泽暗淡残损的鹿角毅然转身,它们的眼里,总有着这种类似的哀伤。

    那是一种宁肯舍身守护,却仍旧放不下守护之人的哀伤。寞翎晨不敢妄断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没来由地觉得心中荡起了丝丝细小的烦躁,他轻轻甩了甩头,将这种没来由的烦躁抛却。贝拉仍旧和楠焱菁小声地聊着,不时传出低声的轻笑,那如同瓷娃娃般的脸庞上犹如绽开了一朵娇妍的玫瑰,看得人心晃神摇。

    这段大半在马车上度过的枯燥行程终于在三天后接近尾声。从车窗往外望去,已经能够看到茗国边境修葺整齐的围墙。不难看出这种城墙无论是用作攻击亦或是防御都不会有多少用场,但对于本身为中立国的茗国而言,他们极少卷入战争,所以便已经足够。看到独角兽在城门前停下,五人也是相继下了车。戍城的卫兵一看见独角兽,心知是魔法师的可能性极大,当下不敢怠慢笑脸逢迎。五个平均年龄不到十六岁孩子在众人的目光里踏入了茗国的国境。虽说装束与所在之地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谁人不知二月逢梅市,所以也并没有过多留意。

    两个女孩不想再继续闷在车里,提议下去走走,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也难得楠焱朗心细了一回,让楠焱菁戴上了面纱嘱咐她多加留意。这里是东域,东方女子含蓄内敛,行走在外以纱覆面并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事情,也不大会引起注意,总比叫她顶着一张第三任至尊的脸满街晃安全得多。

    雪鸟在头顶盘旋,发出悦耳柔和的清鸣,楠焱朗指尖一动,操纵起一股旋风将那只雪鸟扯至自己面前,从它口中取下字条,一笑道,“楠焱家族的别馆那里已经打理好了,他们是常驻茗国的从属,没有与家族联系,我们先安顿下来,再打听别的……”

    柯琳心头隐现一丝不安,目光缓缓扫过街边高楼,没有发现异样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寞翎晨的面色却有些奇怪,甚至是慌乱。

    “放心,”楠焱朗向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该在那里的人……都是提前离开了,我不说,菁不知道,你自己不主动说的话,没人知道的。” ︽②miào︽②bi︽.*②阁︽②,

    寞翎晨脸上泛出一片苦涩的笑容,跟上前方两人一同离去了。

    街边一处茶馆的三楼,身着白色袍服的年轻男人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唇角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笼罩在身体表面的一层淡绿色薄光,也随之退散而去。手中的白玉长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面,居然逼到他使用敛息符,那制约国的小子绝非等闲之辈。仅仅是他瞥向那两个女孩的瞬间,随着轻微震荡的心绪溢出的气息就被他那般敏感地捕捉,反倒是他那个不甚成器的儿子没有半点察觉,他颇为无奈地挠了挠头,懒散地笑了笑。面前的白玉盏里,碧绿的茶汤宛若翡翠,茗国的新茶到底还是在茗国才能泡出它应有的风韵,就像原属东域的女子,只有在东域才能焕发出应有的夺目。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带起一阵香风。不少人的目光都转向楼梯上那个纤秀的身影。一头微卷金发和海蓝色双眸,堪称风华绝代。那少女目不斜视,手捧一只白色的锦盒径直行至楠焱轶面前双手奉上,众人无不露出讶异和艳羡的目光,这个看似懒散的家伙,看来也是某个大家族的人呢。

    楠焱轶洒然一笑,轻轻打开那只看上去便是造价不菲的锦盒,柔软的织锦上卧着一副白玉面,几抹淡淡的翠色玉沁恰如几点飘零的绿梅,光凭这一点,不少识货之人便倒吸一口凉气,此物价值连城,当下面上泛上一抹贪婪。

    楠焱轶不以为意,将锦盒收好后随意地留了几枚金币在桌上,这里毕竟不是魔法师的聚落,黄金仍旧是主要的流通货币。他望向长街尽头,那里两个面容娇俏的少女正有说有笑地漫步着,丝毫未曾意识到危险逼近。

    “洛欧斐达伊洛。”他轻声念出这个恨之入骨的名字,面上挂着诡谲却充斥着寒意的笑容,“你这般大礼,我楠焱轶便代楠焱家族收下了。”

    言语余音尚未散尽,庭中之人的身影已然模糊,连同那纤秀的侍女,静静地散在了风里,只留下茶楼里瞠目结舌的人群。